整个杜氏家族的买卖并没有因为蓉儿宣布退出行会管理而受到影响,反而益发受到尊重和保护。其间有几个不知就里的商人企图趁火打劫,都以惨败认输而告终。大多数人这时才如梦方醒,因为知道内幕的人都清楚,杜家并不是因为杜三死而不得不退出,而是不愿意参与而退出。最为重要的是,也是杜三死后才知道的,支撑杜三家的并不是杜三,而是后边谁也惹不起的靠山,可以纵横江湖而不名的靠山,可以在不到一个时辰就轻而易举杀死两个绝代魔头的高手。如今,拳打南山和脚踢北虎见了杜家的人都战战兢兢,退避三舍,一般的江湖宵小岂能提上台面?再加上蓉儿大量散金,救济北伐战死的将士家属,更赢得无数百姓的欢呼和赞扬,两相结合,杜家的势力不是衰退,而是更加强大,伴随而来的各项生意都是锦上添花。
闲暇之余,秦忧最愿意做的事就是和两个女儿在一起。两个女儿,一个叫秦思,一个叫秦想。
本来就七个孩子,已经闹的污烟瘅气了,现在又加上两个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怕的浑不淋,整个思齐斋和习武院都让她们九个翻个个了。
你还别说,平时秦忧最喜欢静,最怕人闹。可是到了习武院,看见七个孩子浑身泥土,打的不亦乐乎时,还有两个什么也不明白摇摇晃晃的孩子也跟着胡闹,却在旁边鼓掌助威,还不时的火上浇油,从来不劝阻一句。
岳珊看不惯又管不了,生气地问他:“你为什么不管管他们?”
秦忧傻傻地问:“管什么,他们玩我还能管吗,没打着我就万幸了。”
“孩子这么淘,你就不管管?”蓉儿说。
“小孩淘,是天性,我们为什么要限制他们呢,让他们有个美好的童年不是更好吗?打吧,只要不打死,不打残,我就不管。”岳珊和蓉儿错愕看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人,说的又是什么话。
可是孩子们都喜欢他,秦忧一到习武院,孩子都围着他,纷纷请教用什么招术打败哥哥弟弟妹妹。
随着年龄的增长,秦忧的性格也在悄然变化,他自己甚至都不知道。过去他只是喜欢独自在山洞里打坐练功,读书写字,对世间的人情冷暖全然不知,也不想知道。现在有了自己的孩子,三个孩子的父亲,柔情和细心都在不知不觉地出现了。有的时候,下午是习武院练武的时候,他一坐就是一个下午,这在过去是根本不可能的。
时光荏苒,不觉一年过去了,秦思和秦想都一周岁了。
一天晚上,岳珊已经洗漱完毕,准备睡觉了。秦忧忽然说出问,“哪个女儿更乖?”
岳珊不疑有它,实事求是说:“秦思聪明,就是淘;秦想老实,但同样聪明。”
“那就把秦想送到你娘那里吧。”秦忧淡淡地说出一句惊天动地的话来。
岳珊当时就呆了,她以为听错了呢,“你说什么?你要把秦想送给谁?”
秦忧一本正经地说:“送给你娘,去年我们回家时,你娘说你回不去,送回一个外孙女也好呀。”
岳珊怔了半天,才说:“你舍得?”
“舍不得也得舍,我们必须关心老人,她们不容易。”秦忧沉重地说。
这时岳珊才知道,当时娘说的知心话,秦忧听的非常清楚,只是没有条件,才没有表态。现在他如此喜爱两个女儿,居然能硬着心肠送出一个,这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凭心讲,她也舍不得,可是想到娘年纪轻轻就没了丈夫,不到四十女儿又离家出走,她又是什么心情?就自己一个女儿,除了有病,就是添烦恼,什么孝顺也没尽到。如果真的把秦想送给娘,那就是对娘最大的孝顺,娘的晚年也就没有遗憾了。可是丈夫又是什么心情?不能为了娘就置丈夫不顾呀?她开始左右为难了。她是真的不能下这个决心,也不敢下这个决断。
秦忧看出她的为难,强笑着说:“送到你娘那里,也会受到良好的教育和疼爱,等你娘百年之后,我们再接她回来,这也是代你孝顺你娘和你去世的爹了。”
岳珊哭了,紧紧抱住秦忧,泣声说:“听你的,谢谢你啦。”
“那我们明天就走。”秦忧也说不出其它的话。
第二天晚上,秦忧和岳珊把秦思包的严严实实,悄悄出了杜家庄。到了大道,一辆马车就在路边等候,原来是秦忧早就雇好的,他担心孩子小,受到风寒。
这是一辆非常舒适的马车,车里一切生活小用品都全,当然给的是高价,对于钱,秦忧从来就没在意过,何况是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用。
大战过后,中原更是一片萧条。一路上,秦忧选的都是最平坦的道,住的也是最好的客栈,岳珊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遇到几股土匪骚扰,秦忧都是点到为止,不下杀手,他是为了不惹麻烦。
不到一个月,岳家庄已经遥遥在望了。他们就辞退了马车,给了双倍的车费,住进了几十里以外的一家客栈里,他们不想让车夫知道孩子到了哪里。
那天晚上,岳珊知道和女儿分别的时候到了,虽然一路上她对孩子精心呵护,可到临分手时,还忍俊不禁流下了眼泪。
“我们怎么送去?”岳珊傻傻地问。
“孩子就叫岳琴吧。”秦忧说:“把孩子名锈在衣服上,我想见了孩子你娘就什么都明白了。”
岳珊点点头。她明白岳琴什么意思,那是岳家和秦家的结晶。
临走前,岳珊要背孩子,秦忧拦住她说:“还是我背吧。”她看出秦忧的眼眶已经湿润了,什么也没说,帮助秦忧把孩子绑在秦忧的背上,这个时候秦想已经睡的熟熟的了。
两个人施展轻功,朝岳家庄疾奔。不到半夜,就到了岳家庄。这个时候,岳珊实在忍受不下去了,解开绑带,把秦想抱在怀里,左一口右一口亲着,直至把孩子亲醒了,刚要哭,岳珊赶紧把孩子紧紧抱在怀里,秦想可能困极了,不知道和亲生父母就要分开了,吃了几口奶,又昏昏地睡过去了。
岳家庄戒备森严,但对秦忧和岳珊这个级数的高手等于形同虚设。两个人潜到岳夫人的房前,从窗户里听到岳夫人均匀的呼吸声,知道一切正常。
秦忧毫无声息打开岳夫人的房间门,没有惊动外屋的丫环。岳珊抱着孩子闪身进了屋,轻轻地把孩子放在岳夫人的身旁,两人闪身出来了,躲在窗边听着动静。
岳夫人忽然醒了,一翻身,触到身边的秦想。可能是动作有些大,碰着秦想了,秦想醒了,哇的一声哭了。岳珊转身就要进屋,被秦忧及时拉住了。只听岳夫人轻声急叫:“玉儿,快点灯,快点灯。”
原来外屋的丫环是玉儿,也是岳珊从前的丫环。岳珊走后,一直负责打扫岳珊和秦忧的房间。岳夫人的贴身丫环出嫁了,又把玉儿提拔为岳夫人的贴身丫环。玉儿点着灯进来,此时岳夫人已经把秦想紧紧抱在怀里,轻轻地摇着。玉儿看见孩子,吓了一掉,惊声问:“哪来的孩子?”
岳夫人声音非常平静地说:“这是珊儿给我送来的孙女,我在梦中就已经知道了。”
“小姐回来了,她在哪?”玉儿发怔地问并四处打量。
“不许说话,这个事只是你知道,我知道,不准对外人说,如果你敢胡说八道,我就打死你。”岳夫人严厉地说。
“我知道了,夫人。”玉儿从来也没见过夫人这般严厉。
说来也怪,秦想在岳夫人的怀里,又睡过去了。可是岳夫人还是不放下孩子,轻轻地亲着,她是爱不释手呀。
“你准备几块棉布,孩子半夜要撒尿,必须给她换尿布,棉的可以吸水,不伤身体,小时候珊儿就是这样的。”岳夫人吩咐。
“半夜三更的,上哪去找棉布?”玉儿小声说。
“你傻呀?把棉布衣服扯了,越厚的越好,能吸水,但必须干净。”岳夫人厉声吩咐。
就这样,岳夫人和玉儿两个人都在忙,一个抱着孩子不放,一个不住的裁布,半个时辰才忙乎完。“你去睡吧,从明天起,我们就有事做了。”岳夫人笑着说,到此时还是没有放下孩子。
玉儿又到外屋睡觉了。岳夫人抱着秦想喃喃自语:“宝贝,你终于回来了。你娘是回不来了,只要你回来,奶奶就心满意足了。以后就和奶奶在一起,看见你,就看见你娘了。你回来,奶奶得多活几年了,不然谁照看你呀,谁照看,奶奶也不放心呀。”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呵,你叫岳琴呀,”这时岳夫人才看见衣服上绣的名字,“你娘给起的名字还挺好的,岳琴,岳琴,这个名字我喜欢。”整个岳家庄现在只有她明白这个名字的涵意,但她永远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看见岳珊捂住嘴,秦忧知道她忍不住了,赶紧拉着她往外走。到了院外,岳珊真的哭了起来。秦忧也不劝,他知道这个时候劝也没有用,只是在旁边默默守候着她。半个时辰后,岳珊才平静下来:“谢谢你啦,你让我娘满足了心愿。”
“我们走吧,明天晚上再来。”秦忧说。
连续五天,岳珊和秦忧天天晚上潜回岳家庄。现在外屋不是一个玉儿了,又增加了一个慈眉善目的保姆和一个身材健壮奶水充足的奶妈。但是每天晚间秦想都是和奶奶一起睡,也不知道娘和家人怎么解释突然出现一个孩子。整个岳家也非常安静,没有一点骚动。秦想跟着岳夫人,既不哭,又不闹,非常安静和适应。
岳夫人有了变化,脸上光彩更加明显,活力也有增无减。
“我们走吧,”秦忧说:“过段时间我们再来,今后我们得经常来。”
岳珊还是那句话:“听你的。”
回到杜家庄后,看没有了秦想,蓉儿气势汹汹地问岳珊:“你们把想儿送哪里去了?”
“我们给她找了一个另外的师傅。”岳珊淡淡地说。
“她这么小,还是个婴儿,万一照顾不周,怎么办?”声音软了下来,在岳珊面前,蓉儿永远也不会挺直腰的。
“想儿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们自有安排。”岳珊说。
“思儿天天哭,她和想儿一起习惯了,没有想儿,连饭都不好好吃了。”蓉儿想用另一个女儿压岳珊。
“慢慢就习惯了。”岳珊不想多解释,再说她也解释不清。
秦忧回到杜家庄后,就深居寡出,连孩子的武功也不指导了。再说蓉儿也不敢质问公子,除了岳珊,能见到秦忧的人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