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胜利者,就是明知会死,也一定要赢。
秦骁说着自己过去的经历,虽然他并不擅言辞,但小白却是个绝佳的听众。说到惊险的时候会发出感叹,说到与战友离别,又会流露出由衷的哀伤。
“那你之后就没见过那个女孩了?”小白叼着一支烟卷,出神了,浑然不觉,烟卷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没有,那次打完之后,我和凝就离开了那个佣兵团。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她跟着团长的话,以后会过的好一些吧。”秦骁埋下头,轻轻的摇着,仿佛要将以前的记忆从脑子里摇出去一样。
小白拍着秦骁的肩膀,想说些安慰他的话,却发现他站了起来,把剑握在了手里。
“怎么?。。”
“去把大家叫醒,都到马车上去!”秦骁缓步向前面的林子走去,但语气却急促而不容置疑。
林子里想起轻微的沙沙声,像是什么碾过地面,而且越来越近。
一个身影从林子里摇摇晃晃的出现了,初时还不清楚,只隐约看的出是一个身材高大壮硕的人,走的时候,还发出“呜呜”的声响。
“是什么?”阿凝第一个来到秦骁的身边。
“不知道,但这么晚了,肯定不是什么好人。”秦骁仗剑而立,整个身体放松,只有眼睛还是直直的盯着。
“凝姑娘,是强盗吗!?”已经躲到马车后的纳洛突然叫了一声。
“你不会自己过来看吗!”阿凝头也不回,语气里带着不屑和嘲讽。躲在女人后面的男人,切。
“凯文,要帮忙吗?”小白,嘎子,狗蛋每人手持一把短剑,样式很普通,但从握剑的姿势就可以看出,在他们手里,这跟一把锄头没什么区别。
“不用,你们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秦骁挥了挥手。
一个壮汉出现在离他不足五米的地方。
他的穿着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很多地方都打着补丁,手上拿着的刀也是锈迹斑斑,刀刃简直就是锯条。
秦骁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又是过不下去的农夫,跑到林子里做了强盗。
他单手平举起自己巨大的剑,指着那人,平静的说:“趁我还不想杀人,你快点走吧。”
身后传来一声:“****,真有气魄!”接着居然鼓起掌来。
不回头他也知道,又是那个纨绔子弟般的纳洛。
一般来说,看到自己的剑,又见自己单手就挥动自如,只要不是饿的傻了,绝大部分的强盗还是会知难而退的。
但面前的这个,好像有些特殊。
“杀!杀!杀!”大汉突然冲了过来,举起自己手中的砍刀就向秦骁劈了过来。
秦骁愣了一下,挥剑挡住,砍刀碰到剑身的一刹,就断为两截,但还是压的秦骁身体一沉,他稳住身形,双手一挥,那大汉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毫无章法,但是速度却很快,力量也很大!
那大汉重重的摔在地上,但没有停滞,立刻就站了起来,看起来没有什么大碍。
胸口和肩膀传来一阵刺痛。秦骁皱着眉头,虽然表面上行动无恙了,但毕竟不是小伤,只是动了几下,伤口又撕裂了。
血渐渐印出了纱布。
“哥,我来!”阿凝从腰间拔出一把细剑,就要上前。
“我还没有伤到要你保护的地步。”秦骁伸手拦住了阿凝。
大汉的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面容开始扭曲,身体开始膨胀起来,将本来已经破烂不堪的衣裤撑成了布条,身上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黑色的毛发。
秦骁开始明白,为什么一个普通的强盗会有那么大的力量。
根本不是人类!
他举起剑冲了上去,巨大的剑身横着划出一道弧线,斩击在大汉的腰上,但只入剑刃的一半,就仿佛被咬住了一般,再难寸进。
此时,大汉已经变成了一个身长两米,全身布满黑毛,面容狰狞的怪物。他张开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
“啊!”一声怒吼,秦骁竟生生的被震飞出去。
“妖邪,是妖邪!”纳洛发出了一声尖叫。
秦骁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一个背影站在他面前,是小白。
两条手臂将他扶起。
是狗蛋和嘎子。
“你在我们的车队里,我们要保护你的安全!”小白回头看了他一下。握着短剑的手微微的颤着。
“嘿,不需要。”秦骁抹去嘴边的血“你们都让开!”
“你连剑都没有了。还要怎么样。”嘎子依旧是平静的看着他。
“剑没有了么?没有么?”秦骁低着头呜呜的自语着,拨开身前的小白,一步上前。
他闭上眼,伸出一只手,虚握着。
所有人都愣住了。
而那怪物已经扑了上来,宽大的巨剑嵌在他身体上,就感觉是一根牙签,毫无影响,只是一瞬,它伸出的利爪已经快要抓到秦骁的面门。
秦骁猛的睁开眼,低喝一声:“后土!”
巨剑突然暴涨出黄芒,从剑尖流转出莫名的符文,一直到剑柄。地面上的沙石土粒快速的从怪物的双腿开始汇聚,很快就把它的下半身凝成了石块。
空空的右手一挥,巨剑就像被人握着一样,将怪物由下向上斩成了两片,鲜血飞溅,之后又安然的落在了秦骁身边,斜插在地上。秦骁拔起它,按住胸口,不住的喘起了气。
由于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除了阿凝之外,其余人都还没有从这个震撼的画面里回过神来。
“这是法术么?从没见过这样的法术。这是。什么东西?!”纳洛自语道。
秦骁还是喘着气“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佣兵,有些事情不知道对你有好处,你自己掂量掂量就行了。”
“哦不,哦不。”纳洛摆出一副无害的笑脸:“你想多了,如果不是你,我都要变成那家伙的宵夜了,我怎会乱说呢。”
“你放心好了,年轻人。”云叔突然说话了:“我们乡里人,谁待我们好,我们就待谁好。”
说完冲小白等三人说道:“都别看了,把那尸体收拾收拾,明天还赶路呢!”
小白不迭的应道:“是,是。”
而嘎子还在盯着秦骁出神。
“云叔,快看。”狗蛋突然指着地上的尸体叫道。
只见地上的尸体已经变成了一个双目圆睁,干瘪的老头子。
“不是说,妖邪死后都会变成动物么?”纳洛远远的说着,却不敢上来看。
“谁说他就一定是妖邪呢。”小白弯下腰,抚闭了它睁着的双眼,站起身来,却发现秦骁在看他。
小白挠挠头:“怎么了?!”
“没什么,睡觉吧。”秦骁在阿凝的搀扶下,拄着剑,走了。
天开始亮了起来,浅色的阳光照在潮湿的空气里,泛起清晰的光晕。两辆马车在树林里缓缓的行驶着。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秦骁感到车上所有人都对他和阿凝产生了若有若无的距离感。但他也不往心里去,世态炎凉什么的,他已经习惯了。
人类就是这样的,面对自己不能理解的事物,总是下意识的希望能够远离。
他就这样靠在车厢里,感受着从轮子传上来的颠簸,晃晃悠悠的打着瞌睡。阿凝就睡在他的脚边。她很久没有舒适的睡上一次觉了。早上出发的时候,秦骁也没有让她起来。
这是一个多么俊俏的女孩啊。有他父亲一样坚毅的轮廓,线条分明的五官,却又透出一股女性特有的柔美。即使是甲胄在身,也遮掩不住她的美,只显出勃勃的英气。
这个年龄,应该是过着舒适的生活,邂逅一段难忘的感情的时候。
秦骁皱起了眉。自己能保护她的安全,让她长大,可有些事情,是除了父母,谁也做不到的。
义父大人,你在天之灵,感觉到了么。
车帘被拉开了,小白探身半坐上来:“外面挺舒服的,要不要到前面坐坐?云叔说,对你的伤有好处的。”
秦骁坐到云叔的旁边,老头子带了一个草帽,一手拽着缰绳和马鞭,一手拿着一支已经燃了一半的烟。
清晨的露水吹在身上有一丝凉意,但却使人精神一振。
“老人家,你有什么要跟我说么?”秦骁盯着前面,树荫慢慢淡了,说明离林子的出口不远了。
“那把剑,不是普通的剑吧。”云叔把烟叼在嘴里,轻轻抽了一鞭子。
“当然,是谁也看得出,那种长度,重量,以及。当然不是普通的武器。”秦骁摊开了双手。手掌上,全部是厚厚的老茧。
“你应该清楚,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云叔转过头,眼睛灼灼的看着他“这把剑,是从‘昆仑’来的吧?”
“老人家,我对你很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秦骁的眼里露出一丝杀意。
“活了这么久,什么‘仙人’,‘异教徒’总还是看见过一些的。”云叔深吸一口,缓缓的吐了几个烟圈。
“难道你不想活的更久一些么?”秦骁露出一个看起来很残忍的笑。
“你不会的,如果要灭口,昨晚你就做了。”
“哈哈哈哈哈哈。”秦骁狂笑道:“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论断么?”
“不是,我只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被我们雇佣。”云叔也笑了。
“雇佣?”
“是的,我们卸下酒和烟草,还要在罗兰就地采购矿石,杂货什么的。一路运回去,很不安全。”
“好的,我可以保护你们回村。”秦骁爽快的答道,说完又跳下车辕,回车厢去了。
“报酬什么的?。。”云叔扭头喊道。
车厢里传来:“等你们安全的到了,再说吧,不过食宿是要包的。”
“王上之威日渐淡薄,诸侯并起。声势最盛的,就是北方的基拉公国,南面的罗兰,以及西面的方家。其中尤以控制大量矿产和牧场的方家实力最强。
“圣创历七七四年,方家凭借优良的兵器和强大的重甲骑兵,在三方原一举击溃了基拉与罗兰的联军,时任罗兰之主的亚鲁侯爵战死,罗兰名存实亡。基拉公国也只剩下有吸没呼的苟延残喘。圣王厅派出劝和的使节,妄图维持三国平衡的局面,但使节没到达方家的国都便已被告知,方家的国主,方仲公爵,已经亲率二十万大军,向基拉公国出发了,暂任家督的方凌侯爵无权接见圣王厅的使节。
“整个大陆都在颤抖,自基拉公国领导‘降魔大战’之后,又一个新的霸主就要诞生了么?!或者说,是新的王上呢!?凋落的王家,终于到了要改朝换代的时候了?诸侯们开始蠢蠢欲动,争先恐后的送上犒军的物资,以及看起来从心里发出的赞美。
“三天后,已经兵临基拉公国国都的方仲公爵突然宣布撤军。并于次日递交了和平协定。协定的内容,比方家二十万的大军带来的震撼还要大。总而言之,是三条。
一,方家退出所有已占领的基拉国土。
二,已经几乎不存在的罗兰公国复国,但其范围仅剩下国都及围绕国都的三十公里。
三,罗兰成为永远中立国,其所得的税收,国君的任命均由王上直接管理,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在罗兰内发动暴力冲突。
“这种只有亲生父亲才能提出的协定,令基拉五世感激涕零,当然他也跟所有人一样,闹不懂,方仲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总之,自此之后,由于禁止发生暴力冲突,罗兰,就成为了商人的天堂。
“方仲为什么退兵,这也成了近二十年来最大的迷局之一。据知情人所述,当晚还在研究攻城计划的方仲,深夜里收到了一份信,独自看完之后,就用火将信件烧掉了,然后看着微亮的天际,只说了句‘还不是时候吗?’。
“当然了,最后这一段是野史,不太可信。”终于结束了长篇讲解的纳洛猛喝了一口水,等待众人的赞美。
“看不出来,你还读了两年书啊。”阿凝看了看他。堵在罗兰的城门外真是件窝心的事情,各种各样的车马排着队向城里挤着。
“你说这个什么姓方的是不是傻子来的?到嘴的肉都不吃?!”狗蛋笑了,但是看起来很满意,似乎听了一个不错的笑话。
嘎子依着车厢,看不出是在听,还是睡着了。
“政治家的事情,谁知道。”纳洛双臂环胸,一副沉思的严肃状,一边还斜眼看看阿凝。
“那你就慢慢思考吧,我要下去看看到底为什么这么慢。”阿凝看见他就有气,头一甩,跳下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