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怎么了？”
“吵架，走了。”
“回家？”
“或许吧！”
这样的对话频繁的出现在这两个女生之间，从相识到相遇再到如今。
没有人会不厌其烦的重复这种对话，它既不是问候，也不是质问，它的出现代表着重蹈覆辙的悲伤。
很多年前，这样的话语第一次出现，她们相拥着哭的稀里哗啦。
很多年后，一人依旧落泪，而另一人早已习以为常，只剩叹息。
...
苏雯看着顾晓玲手机上保存的照片，久久没有说话。照片是在酒吧照的，灯光绚丽却无法驱散四周的黑暗。男人和女人依偎在一起，勾肩搭背，脸色潮红。
男人不应该出现在这张照片上，或者说女人不应该出现在这张照片上也行，但很可惜，事与愿违。熟悉与陌生面孔的结合，足以让另一份熟悉黯然失色。
苏雯回头看向已经坐回沙发上的顾晓玲，桌面上的面条已经冷了，还有大半碗。她叹气，将手机递了回去，沉默，像是在思考，然后，咬牙说道：“狗改不了****。”
顾晓玲抬头，脸上的震惊不加掩饰。她是第一次听到苏雯说出这样不优雅的话语，不像从前，每一次都是安慰的语句，有的时候甚至当起中间人牵线和好。
她想说些什么，尽管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她依旧想要为某人辩解。只是话还没出口，一旁的苏雯就揉着额头，无可奈何的再次开口，说：“我当初怎么就会撮合你和言衡这种人在一起呢？真的是有眼无珠。”
“其实。。。。。。”顾晓玲眼眶泛红，话语堵在喉咙，每一个解释的字眼都显得那么的不合理，最后只剩下干巴巴的一句，“有的时候，他挺好的。”
“我知道，他有钱，会买东西哄你，会说甜言蜜语哄你，然后你就会原谅他。”苏雯没来由的生气，“但你知道不，这是表面的。过一段时间，他依旧会出去浪，出去蒲，你依旧会看到这样的照片。”
“我。。。。。。”
“这都第几次了？从高中到现在，真的有意思吗？”
怒气从何而来？是因为言衡的放荡不羁，还是说顾晓玲的过分纵容？苏雯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现在看着顾晓玲的模样，心中像是被刀刮了一道口子，鲜血汩汩流出。
顾晓玲蜷缩在沙发的角落，承受着苏雯言语中的质问。其实顾晓玲都知道，什么都知道。毕竟相处这么久的一个人儿，不可能不知道他的本性。只是知道又能怎么样呢？
苏雯看见其泪光闪烁，才意识到自己言语有些过激，不禁想要安慰。只是，话语到了嘴边，便被打断了。
顾晓玲嘴角微微上扬，无奈充斥在笑容之中，轻声问道：“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分开吗？”
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样的问题，让苏雯不知如何回答，按照自己的想法，那当然是一刀两断，一了百了，只是，话是不可能这样说的。
“我只知道，如果分开了，那就是真的没有了。”顾晓玲笑，笑中有泪流下，“我不是你，你能在感情结束后乐观面对生活，我不行。”
“时间会抚平分开所带来的所有伤痛。”
“不会的，时间只会让伤痛结疤，伤口还是在的。你只要看一眼，它就会痒。你只要碰一下，它还是会痛。如果有人狠狠来上一爪，你会发现，伤疤后面是腐烂的肉与神经，依旧淌着鲜血。”
“你想太多了。”
“事实如此。”
两人沉默，没有对视，话题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苏雯感觉有些冷，回头望去，雨停了，湿润的空气中似乎弥漫着雨后的清凉。
本应该炎热的夏天，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后，短暂的失去了本质。这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抱怨了。苏雯没来由的想着这些不着边的事情，想着想着，就想到了曾经。
曾经是一个美好的词语，因为它本身承载的就是美好，那些回忆的开始都会使用这么一个词语作为前缀。不知道是谁说过的，能让你记住的回忆，往往都是美好的，没有人会喜欢去记住悲伤。但苏雯知道，这段句子其实并不正确，因为，往往最让人刻骨铭心的就是悲伤，只不过，人们的自我保护意识会让自己刻意的掩盖了悲伤罢了。不信，你翻开心房深处看看，那全都是腐烂的血肉，散发着恶臭，却开出了花。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曾经，或许是因为一场雨的关系吧？又或者是因为，记忆的开端定格在了盛夏。
苏雯再看向顾晓玲，已经没了先前的激动，淡淡的说道：“如果你知道你自己喜欢的是什么，就尝试着去改变吧！改变他，改变自己，要不然，到头来，终究会是一场空的。”
“我不知道怎么改。言衡不是叶岷，不会像叶岷一样。。。。。。”
话语截然而至，那断了的句子在空气中散开，牵扯出一条又一条的细线。顾晓玲终究还是没有说下去，理智让其主动掐断了未说完的话。
她抬头，看见了苏雯脸上一闪而过的呆滞。
...
事隔经年，叶岷这个名字再一次出现在了苏雯的生命之中。
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已经是忘了在何时何地。
但苏雯始终记得，第一次听见的时候，名字的主人就在背后。
骄傲如艳阳。
...
沉默持续了许久，似乎没有人试图去打破沉默，任由其在空气之中生根发芽。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苏雯笑了笑。这一笑，让顾晓玲身体都颤了一下，以为接下来要发生些什么不可挽回的戏码。她可不想让一个原本是来安慰自己的人反客为主，需要自己安慰。
但很显然，她是想多了。
苏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里，毫无感情的说道：“言衡比叶岷好。”
“啊？为什么？”
苏雯没有回答，摇了摇头，不想在这个问题上有过多的纠缠。她直了直刚软下去的身体，问：“需要我帮你打电话给言衡吗？”
这是老戏码了，每一次作为闹剧的结束，就是苏雯牵头帮两人完好如初。有的时候是一餐饭，有的时候是一杯咖啡，有的时候也可能只用一通电话。
顾晓玲在犹豫，但犹豫并没有持续多久。她点了点头，心中有些泛酸，但也是下定了决心。并不是让苏雯打电话的决心，而是解决这一次闹剧的决心。
虽然她知道自己很爱言衡，但也正如苏雯所说的，纵容导致了现在的一切。她觉得自己应该强硬一点，将他牢牢拴住，或者，一别两宽。
...
暖风轻抚过肌肤，雨天过后的夜晚依旧宁静。
苏雯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老旧小区的花园，人影稀疏。并没有因为雨停而恢复喧闹，毕竟现在已经临近深夜，大多数的人们已经进入了梦想，为新的一天做准备。
她在阳台站了一小会儿，脑海中有涟漪荡起，浮现出些许气泡，又立马炸开。她不是很清楚自己现在在想些什么，但要说思绪一片空白，却又有着颜色。
如灰，似茫然。
在客厅里出来一声轻微的声响后，她才拿出电话，轻车熟路的翻开通讯录，找到了要拨打的电话，拨了出去。心情如往常，没有忐忑，更没有慌张。
短暂的“嘟”声，电话很快被接听了。而在声音通过手机传入耳中时，苏雯立刻皱起了秀眉，长长的睫毛间隐约可以看见怒气浮现。
强劲的电子音乐节奏感，还有着纷纷扰扰的喧闹声，唯独听不到电话主人的声音，想来是被淹没在了其中。直到电子音乐的节奏感隐去，那边才传来一个模糊的声音，不耐烦的嚷嚷道：“喂！谁啊！”
“苏雯。”
短暂的无话，想来是看了一眼手机的备注。半晌之后，才重新听见，“怎么了？有事吗？”
“言衡，我以为你只是喜欢玩而已，但没想到，你终究是狗改不了****。”
莫名的怒火充斥胸腔，语气如刺，透过手机，传达到了对方的耳中。
沉默持续了许久，只有嗡嗡的喧闹不断。苏雯想要挂断电话，她觉得和对方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只是，手指刚刚抬起，就听到了一声冷笑，接着是讥讽，“整天多管闲事有意思么？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有些事，我懒得跟你计较，你还踩我头上来了？真以为你还是当初的那个苏雯？”
又是一阵冷笑，紧接着电话被挂断，只剩苏雯一人站在阳台上错愕不已。
而就在此时，顾晓玲在客厅里察觉到了什么，探出头来，想要询问。但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她整个人就下意识的跳到了阳台上，扶住摇摇欲坠的苏雯，害怕其摔倒。
“怎么了？你怎么了？”
面对顾晓玲着急的问话，苏雯鼻子一酸，再也忍不住了，眼睛如同被扭开了的水龙头一般，眼泪哗哗落下。
...
Night，夜晚，也是这家酒吧的名字。
言衡深吸了一口气，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骂道：“真的是有病！”
这里的有病，自然指的是苏雯，而骂人的原因，应该就是刚刚的那一通电话。
原本在酒吧里玩的正嗨的言衡，接了个苏雯的电话，便被劈头盖脸的骂了一句，顿时什么兴致都没有了。再加上酒精作崇，言衡也是没了绅士风范，直接骂了回去，现在想想，自己刚刚骂了什么都忘了。
在酒吧门口停留了半晌，言衡缓了缓心中的怒气，才重新走进酒吧之中。
穿过人潮涌涌的走道，耳边是强劲的电子音乐，鼻间充斥着酒精与香水的味道。偶尔还会和衣着暴露的美女不小心来个亲密接触，但换来的总是微笑与挑逗。在这里，人们总是放荡不羁，忘我忘形忘了初心。
言衡一脸怨气的回到了原先的卡座，仰头直接灌了杯洋酒，也没有去理会同桌朋友的邀请一起玩骰盅。半晌，他咧了咧嘴，看向了沙发的角落，凑了过去，低声说道：“你猜猜刚刚谁打电话给我了？”
那里坐着一个男生，有着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孔。男生低着头抽烟，也没和旁人一起玩乐，充满了违和感。不过，他在听到了言衡说话的声音后，抬起了头，脸上有着疑惑，显然是没听清话语的内容，毕竟酒吧里声音嘈杂，几乎掩盖了一切。
言衡和旁边的一个朋友换了下位置，凑到其耳边，“你猜一下，刚刚谁打电话给我。”
“顾晓玲？”男生回答。
言衡摇头，一脸的戏谑。
男生皱起了眉头，却也不再作答。
言衡觉得无趣，又是说道：“你叶岷最喜欢的人儿是谁，就是谁打给我了。”
酒精的味道有些浓，从四面八方的传来，要将人的精神淹没。叶岷低头，又抬头。由于光线的原因，言衡看不清叶岷眼中所蕴含的神情，只当其不想开口。
“苏雯啊！苏雯！”言衡微微摇头，脸上洋溢着些许嘲讽，“你说苏雯现在怎么变成。。。。。。”
话还没说完，言衡就被吓了一跳，退后了一步。他原本还想在叶岷面前数落苏雯一番，但没想到叶岷突然站了起来，误以为对方生气了。
言衡还记得以前叶岷生气时候的模样，那真的是谁也拦不住，就像是被点燃了的烟火，只剩绽放。
不过，言衡是有点大惊小怪了。
叶岷起身只不过是探了探手，拿起了桌子另一边端着的扎壶，将里面勾兑好的洋酒倒入了杯中，面无表情。他看向了言衡，皱眉，似乎不明白对方怎么离桌子那么远。
“喝酒。”叶岷轻声说道。
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因为音乐声将话语已经盖过。他微微抬起洋酒杯，示意言衡，然后自己一口灌下，咂了咂嘴。
言衡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但还是喝下了自己面前原本就满上了的酒。而杯子刚放下，扎壶就探了过来，又要给其满上。言衡连忙推走，对着叶岷摆了摆手。他先前已经喝了不少，现在已经是处于醉酒的边缘了，再喝下去，估计得躺着回家了。
而叶岷，见言衡不喝，便一人独饮了起来，一杯接着一杯。
“喂，少喝点，别等等回不去了。”言衡出言阻止，心知刚刚自己提起苏雯刺激到了叶岷。
叶岷没有应答，继续一饮而尽，眯着眼睛，享受着勾兑过的洋酒里所充斥着的绿茶味与酒精的晕眩感。
...
苏雯吗？叶岷在心中默念。
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嘲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