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东北虎”初会“湘西豹”
1大庸，张绍勋被擒
短暂的集训结束后，我被分配到141师423团宣传队。
那天早上，大庸县城银妆素裹，冬日的阳光照耀着穿城而过的小河，河水反射出鱼鳞般的光。县城以外，峭拔的群山重重叠叠，美如图画。
我到团宣传队报到后，根据宣传队长的吩咐，我去大庸县城河边小街的一家铁铺打制宣传队用的道具铁件。
我回队后即被告知，由于前一向的良好表现及写日记的“独特”习惯，我被推荐到军部，临时担任军部宣传部的见习宣传员。
到了军部宣传部我才知道，我有幸被临时抽到军部，与我的湖南籍身份有关。宣传部的首长给我布置任务：一是照顾我军的两位长沙顾问。从常德开赴湘西前，我军特意从长沙聘请了两位随军顾问，一位叫陈今新，一位叫蒋新夫。二是帮湘乡籍随军作家蒋牧良收集剿匪材料。三是随时随地收集我军作战的第一手资料，并协助老同志做好档案整理工作。因工作的需要及工作的便利，我得以获得一些珍贵的档案资料。在我抵达湘西之前，大庸、凤凰、永顺等地已解放，匪军或毙命，或投诚。
大庸之战是我军在湘西北的第一仗，全面荡清了敌122军张绍勋匪部。这是“东北虎”与“湘西豹”的首次较量。当时，47军主力尚未接到转兵西南的命令，我还是个重庆街头的流浪汉。
1949年9月中旬，我47军从常德兵分三路合击大庸。139师担负正面主攻任务，由慈利沿澧水进击，先后攻占溪口、渔浦，正面向大庸推进。141师由石门向九溪、桑植方向推进，负责阻击宋希濂主力由鄂西增援，及阻截大庸之敌向北逃窜。140师的418团由沅陵向大庸以西的熊壁岩、东门坪方向推进，以拉截张绍勋匪军向川、黔退逃。
担负正面主攻任务的139师以416团为前锋，以417团为预备队，直赴大庸。另安排415团沿澧水斜抄到敌人侧后。
虽然这支来自中国东北战场的铁军“东北虎”在赶赴湘西途中，发生了严重的非战斗减员，战士们身体遭受疟疾等疾病及极度疲惫的干扰，但斗志昂扬，意志坚定。
“东北虎”与“湘西豹”的第一次交锋在10月15日凌晨一点打响。
作为前锋部队的416团，凌晨一点行至狗子垭，与敌345师的前哨部队相遇。敌345师虽然以逸待劳，防线严密，但脑子和眼睛不管用。我416团摸清敌情，随即发起猛烈进攻。敌前哨部队还没弄清楚前方移动部队是什么人时，便遭我军重创。敌人的第一防线被我军迅速撕裂。
敌前哨部队溃败后，345师大部只得向溪口方向退却。我416团乘胜追击。
次日清晨，416团和担任师预备队的417团追上逃敌，与敌激战三小时。“湘西豹”抵挡不住，丢弃了所有重型武器和无数物资，往大庸城内撤逃。
敌撤往大庸城的山道崎岖狭窄，险象环生，但匪兵轻车熟路，如履平地。他们利用山崖和沟谷边退打阻击，使我416团付出巨大的伤亡代价。
416团追击的速度放缓，417团赶到。两团拥挤在狭窄的山路上。如果敌军集中炮火向我回击，后果不堪设想。139师师长颜明德、政委袁福生决定，前锋部队416团按预定路线追击敌军，417团改变行军路线，沿澧水迂回前进。颜明德师长和袁福生政委亲率416团前卫3营和通信骑兵排带着电台火速追向大庸。
下午，颜师长、袁政委率部抢占了大庸城北的制高点子午台，看到逃窜来的敌军正企图向大庸城西门和南门内撤退。
“阻止敌军逃进城内！”颜师长通过电台命令两个炮兵连向西门及南门澧水渡口开炮。
随即，接到师长命令的两个炮兵连开始炮轰。密集的炮火封锁了敌军入城的路。半小时后，416团全部赶到城外，做好战斗准备。
临时改变行军路线、沿澧水迂回前进的417团在嶙峋险峻的山路上攀爬了三个小时，才翻过大山，看到主路。按原定计划，他们应该继续向北与416团会合。
这时天已近暗，继续向北行军已十分不便。该团尖兵排派人去请个当地百姓来当向导。在大山里找百姓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大山莽莽，找人本来就不易，随时可能遭遇土匪袭击。见到山里有个农家，很难辨认这是匪窝还是山民，更不知道他家冒出的烟是炊烟还是土匪之间通风报信的暗号。向导可能带队伍走正确的路，也可能把队伍带进匪军的包围圈。
尖兵排没找到百姓，却抓了个***的士兵。团首长即对俘虏进行审讯，得知这条主路直接通往大庸，并得知城内的敌122军已准备弃城逃走。
团党委立即研究认为，天色已晚，很难按原定计划向北推进与416团会师，决定争取战机，顺主路疾扑大庸城。
后来的结果证明417团党委的决定是完全正确的。敌122军对大庸城的南、北和西面部署了重兵，对我军做了较严密的防范，但在城东几乎没有设防。因为敌军认为城东有澧水做屏障，水深浪急，且无桥无船，故断定我军不可能派主力部队从东面进攻。沿澧水翻山再走主路的417团几乎没有遇到敌兵就赶到了大庸城东门之下。
历史总有很多巧合，很多战功来自巧合。但偶然之中包含着必然。如果417团没有大无畏的精神和舍我其谁的勇气，他们就不会克服重重困难赶到城东。如果换上***部队，他们或许只能在骂骂咧咧中原路撤返了。
417团在东门下听到西门、南门那边传来隆隆的炮火声，信心倍增。他们知道，大庸城已被我军团团包围了。于是，417团向东门发动强攻。其余三面的敌军来不及也顾不上驰援东门，十多分钟后，417团高举红旗，杀声震天地从东门冲入大庸城。
417团冲进东门时，夜幕初下。团首长命令分散摸索前进。
1营营长、山东籍勇士阎太云和3连连长曲贤圣带领一个排，在弯弯曲曲的街道内摸索前进。在黑暗中抓到一个敌军官。
阎太云、曲贤圣即审讯该军官，得知该军官是敌122军军部的一名副官，姓孙，并得知敌122军军部已从文庙迁至大庸县立初级中学内。
原来，狡猾的敌军长张绍勋认为，初级中学不起眼，且师生众多，****不可能重炮进攻学校，甚至可能会忽视对学校的把控，这就给了军部官员换装逃脱的机会。
学校不能强攻，怎么办？阎太云暗叫不好，但立即心生一计。
他压低声音威严地对被俘的敌副官吼：“******都已经完蛋了。你想死还是想活？”
敌副官扑嗵一声跪下，连连求饶：“我上有老下有小，我当然想活啊！”
“那好！你带我们去军部！”阎太云命令道。
“这……这……你们到哪弄敝军的军装呢？”敌副官感到为难。
“老子就穿解放军军装去！你跟哨兵说是张绍勋请的解放军代表来谈判的！”
“不敢啊！不敢啊！张军长知道要杀头的！”敌副官拉开哭腔。
“怕张绍勋杀头？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敌副官赶紧求饶，答应带路。
于是，阎太云、曲贤圣带领全排士兵跟随敌副官往初级中学走。
敌军军部的哨兵看见，吓得大叫：“站住！干什么的？！”
阎太云用手枪顶了顶敌副官的腰。敌副官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骂：“瞎了狗眼……这是张军长请来谈判的****……”
“原来是孙副官啊！对不起！对不起！”敌哨兵伶俐地道歉，但他听出副官的声音有异样，准备朝天开枪。曲贤圣一刀抹在哨兵的脖子上。
后来的两道岗哨，阎太云一行人如法炮制，一直走到校长办公室。听到里面有人在高声说话。
“说话的就是张军长。”敌副官告诉阎太云。
“不许动！”
“举起手来！”
“缴枪不杀！”
曲贤圣带领战士们冲进去，几十支枪口对准校长办公室里的六七个敌军官。
校长办公室里，敌122军军长张绍勋、217师师长谢淑周、345师师长黄鼎新等全部举起手来，乖乖就擒。
张绍勋只得发出部队投诚的号令。
正在这时，139师师长颜明德、政委袁福生率领416团从西门攻入城内。
大庸全城解放。
县城解放了，但大庸县内的匪军并不肯销声匿迹。年底，匪首张宏勋、宋占元在张家界纠集土匪头子开会。他们对***张绍勋部的软弱无能极度不满，扬言“叫****领略真正的湘西本地汉子是多么强悍难敌”。
那次会议上，他们策划攻打县城。
获知该情报后，我军大造二野大军要过境的舆论，假装四处筹备粮草，安排二野大军住房，借以迷惑吓唬匪军。张宏勋、宋占元摸不清我军底细，不敢轻举妄动。我军抽派一个排连夜出击张宏勋，“湘西本地汉子”张宏勋乖乖地交枪投降了。
次年初，我军主力从四川、重庆返回后，剿匪部队对另一个“湘西本地汉子”宋占元部进行围剿，宋占元被我军活捉。宋占元部的残兵全部或降或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