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马在白茫茫一片杳无人迹的雪原之上又行了五日,这日子算来距离中都的年节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祁于掐算着手上的指节,掰扯来掰扯去最后断定自己这次恐怕是赶不上中都年节后的元宵赏灯了,想着每一年那高灯悬挂,举城欢庆的场面,他还真有点怀念那种日子。
读书人的生活就是无忧无虑,没事时候作诗言谈,魁首楼之上点一个名妓相陪左右,呼朋喝伴端的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自己这一改习武修玄的行径,那些日子恐怕离自己要越来越远了。
同中都年节一般这样,天绝那做山也是在临近年节这个时节才会大野响动,魔窟的盛会本来就是想要于中都一挣这天下九稷的号召力,不同的是中都年节是黎民百姓的日子,而魔窟那座山却是大野武夫的盛宴。
一路行行走走,祁于和坐下的马儿身上带的干粮也快要吃的干净,虽然自己选的这条路为了避免过多的人多眼杂特意走的是天绝和中都以往疆场厮杀的的要道,平日里没有战事鲜少有人来往。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大雪之后,这条路上竟然连一个人影都没碰到,也是奇了怪了。
算计这马背上面干粮的存余,他也没有在意,顶多和自己的马儿少吃一点,再坚持一两天,猜的不错的话,在有几日路程就应该有落脚之地了。
这两军对垒之地的平坦沃野之内,早就被彼此的探马和斥候给算计的分毫不差,这些天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走出了有三千里路,再往前就是天绝的地界了,那里据李木存说有一座小庙。
这是祁于最先要到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拍了拍马背说道:“老兄,你再忍两天,等过了这两天我喂你一顿好的。”
那马儿似乎早听腻了他的话,一声不响,闷头漫无目的向前走去。
老马识途,老马识途,这头曾经在杀场上理下汗马功劳的马儿,不用祁于说自己都知道前面有一座小庙,早到那里自己也可以休息一下。
这次坐在自己背上的这个家伙,真的是太懒散了。
和这马儿照旧说完这些话,祁于眼睛继续盯着手中的书卷看了起来。
那书上的根根线条这些天已经被祁于记在心中,凭借自己多年博闻强识的诵读之能,他才堪堪明白这书卷为何在普通人甚至是没有长生之气的人眼中为何是一片空白。
这被叫做是长生一气纯阳决的书卷显然是给特意修炼长生气的人量身撰写了,至于怎么撰写祁于不知道,不过他可以确定这在他那三十三年的梦中有一种叫法,叫私人定制。
不入灵台不见长生,不习长生不露纯阳,这就是这本书卷的真实写照。
按照这本书上那些根根细线的表述来说,这长生纯阳非童男之身不能修炼,那一条条的细线对应人身体之内周遭的周天经络,只有修习了长生之气的人才能把这些经络在体内联系起来,一重灵台一口气,有这一口长生气在,那周天经络的纯阳之线才能在体内孕育,从而成就那一身玄玄之身。
这口气与其他修玄不同,属于一生只有一口气,散了这口气,那修习之人基本就算是废了,可若有这一口气在,循序不断,莫说是那神临,即便是神临之上也能登顶。
真有这么邪乎?祁于不仅腹诽,照这么说,那个灵桓山最不着调的刘灵衍岂不是真的是个老神仙了,可想来想去他怎么都不能把神仙和那个老家伙联系起来。
想着当初袁小田和他说刘灵衍这老货已经一只脚迈进长生了,那老家伙平日里除了抠唆自己身上的钱帛之外,一无所长,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可这长生一气纯阳决着实让人头疼,东西看着是好,但是只有那一口气,还不能散去,这太苛刻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老家伙把半数的长生气都注入到自己的体内,显然老家伙也是在自己身上下了血本,以前不知道,现在明白了,来而不往非礼也,看来以前给老家伙的钱还是少了,等把自己母亲的事情弄清楚,回头还得给老家伙追加一笔。
想到这里,祁于把那书卷塞进怀中,然后坐在马背之上,闭目静心,默默感受着体内下腹丹田之中那自灵台之后就隐约出现的一股螺旋之气。
气随意动,下至双足涌泉,通畅无阻,上至双手绵绵暖意袭来,这刘灵衍的半口长生之气在他体内运转不停,碧绿色的气息在体内缓慢流动,除了胸口之上那碧绿色的气息不能抵达之外,身体内的半个周天全部被这暖意的气息贯通。
一时间那坐下的马儿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驻足不前,站在辽阔的雪原之上,这样的情景它这些天经历过好多次,聪明通人性的它立刻就不走了,因为第一次他感受着气息的时候没有停下来最后越走越累,身上那人放佛是变成一尊石头狮子一般,只有停下来才会轻松。
马儿停下,祁于闭眼不理,祁于并没有看到,雪原之上以这一人一马为中心,方圆十几丈内的灵气呼啸间朝他涌来。
闭目中的祁于,眼中闪现出一条条细线,那些细线从一处碧绿的山峦之上扎根而起,在他眼前浮动飘扬,不断的有白色的光点被那些细线根根缠住纳入到那山峦之中。
随着纳入的光点越来越多,祁于只感觉腹部隐隐作痛,然后耳边一声雷鸣而起,轰隆一声那山峦顿时拔高了一丈左右。
祁于被这一声雷声惊到,暮然睁开眼睛,山峦和细线齐齐消失,眼前恢复了本来的样子,他一身大汗淋淋,自己刚才似乎看到了一座山,可是这周围哪有什么山。
等他冷静下来,赫然发现它周围十丈之内的雪已经全部融化,偌大的雪原白银之中,他所在的地方就如同是一块锦衣上的破洞一般。
周身一阵暖意袭来,一股长久悠扬的气息在体内循环不停,待他心思一定,却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腹部真的有了一座山,一股股的气息从那座青山之中延伸到全身。
灵台之隔,这是成了?
祁于有些不可思议,因为有了这座山,他那得自于刘灵衍的半口长生气终于在他体内扎了根,这才算自己真的降服了这口长生气,剩下的只有自己慢慢消化了。
有了这座山,那就要奔向那条河了。
想到这里,他周天气微微一动,行于双足之上,却见他端坐在马背上的身体无端上升,双脚轻轻点在马鞍之上,祁于仿佛是一叶浮萍一般,悠然自得,对着马儿说道:“马儿啊,马儿,快走,咱们也感受一下行如奔雷的感觉。”
那马儿立刻扬首嘶鸣,顿时甩开马蹄,驰如闪电,祁于双脚定在马鞍之上稳如泰山,终于可以不用顾忌到自己那原本瘦弱的身体而肆意狂奔了,马儿你这些天憋屈,启不知我也憋屈。
如今风雨散去,且随我一去天绝,自此大野江湖谁争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