潢水城，一条潢水河把城分为南北二城。南城是古朴的老城，青砖灰瓦，低矮的房子，有铁旗杆、小南海寺庙，有天主教堂。北城是宽阔的马路，高大的楼房，繁华的街市，熙攘的人群，到处体现着现代气息。
潢水河上有两座桥，东边是一座公路桥新建的，钢筋水泥结构，通汽车，一条国道，一条省道经过此桥。桥上永远是不停息的车辆行人。西边那座桥是老石墩桥，不通汽车只过往行人和小型车辆和三轮车。桥下两边有低矮的小房子，通往北城有很多捞沙的船只和捕鱼的船，有一般艘很大的船叫“潢水一号”。
潢水城终归是黄土地上的一片沃土，它哺育着十几万潢水人，顺着这条潢水河就可以流向大江大海了。
在潢水河沙滩的那一夜，梁玉明省了饭钱，买了本旧书是小说，在沙滩上，他看那小说看得入了迷，看累了，他就静静地闭上眼睛，细细地品味着书上的乐趣，先前的那阵饥饿也不知不觉地赶跑了。
“书是面包，书可以充饥，尤其是精神上的饥饿。”梁玉明静静地品味着。
天色渐渐地黑了，他再也看不清字了，合上书，他在为书中主人公的命运担忧。
月亮从东方的树林里钻出来，潢水桥上一盏盏明亮的路灯也来凑热闹。水，潢水河里的水像牛奶一样从桥墩间流出来，河北边停泊的船里溢出了悠扬的琴声和悦耳的二胡声，月波一荡一漾，一层层的波像银色的鱼鳞片似的，人们在河南边的沙滩上谈天说地，也带着少许轻闲的心情听一听船上飘来悠扬的乐声，唯独没有人注意到玉明他一个独自躺在这个地方，也在他们之中静静地品味着这天与地、月亮和流水、人声与乐声的和谐之美。
梁玉明抬起头望一望东边月光，又望一望西边那桥上车辆流动的声响和车前明灭闪烁的灯光，梁玉明站起来又一看桥下月光鳞鳞的河水和那远处高耸模糊的水塔黑影，多么恬静多么美妙的夜呀！
玉明看得累了就和衣躺在柔软的沙滩上，偶尔也有几只蚊子吻吻他的手和脸，真是舒服极了。远处还有几声青蛙的叫声和其它夜游虫子的叫声，天上明洁的月光，这真是一个多么美妙的潢水夜景啊！
玉明又感觉肚子有点饿，可他极力地回味书中的乐趣，为书里的人物所感伤，似乎又不太饿了，确实是太困了，玉明不知不觉地睡觉了。直到朝阳从东方露出来，玉明才睁开眼，他爬起来收拾好书本，河滩上还有少数几个躺着的人，他在河边捧了几捧清凉的河水痛痛快快地洗个脸，然后又用上衣擦了擦脸上的水，拿好书，绕道转进了城里去了。
潢水城是南蛮北侉的分界线；一条潢水河把城分为南北二城。南城是古朴的吾城，灰砖灰瓦，青石板路，拥挤的街道和低矮的楼房，最高的三层，还尖顶的古典建筑，南城有铁旗杆，小南海和天主教堂。北城是比较发达的城市，宽阔的油漆（水泥）马路、高大的楼房、繁华的街道、熙攘的人群和未来往往的车辆。
潢水河上有两座桥，东边的是一条公路桥，新建的钢筋水泥结构的桥，可以通汽车，有两条国道经过此桥。
两边的是一座石拱桥，不通汽车，只过往行人和人力车，桥下两边有低矮的棚子，住的是捞沙的人，通往北城有很多捞沙的船只和捕鱼的船。有一艘大船叫“潢水一号”，还有另外一船叫“霞飞号”，是娱乐船，里边有饭店和小姐。
潢水城总归是这片土地上的一块沃土，它哺育着十多万潢水儿女，这座城市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这里曾是南弯北侉的分界线。夸张的说，一条田埂那么远近的地方，人们的口声腔调就彼此不同，这因为是水土不同而已。这座城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有黄国故城和春申君黄歇，还有新建的黄国商贸城。梁玉明上补习班就是潢水县城高级中学。它在潢水县北城的中心，一条柏油马路就在学校门前，经过与大门口正对着的是路那边的一间绿漆铁皮小报亭。走进学校大门是一条以煤屑路，两边高大宽阔的梧桐树，树枝完成遮住了路的上空，走在煤屑路上就像走在绿荫下一样。路的东边是一座很大的操场，相对整齐地排列着几副篮球架，路西边是一些老式的砖瓦房，是老师们的住房。
再往里边走，又进了一道大门，向里走，两边有院墙是报栏，每天可以看报纸和黑板报。两座两层楼排列在路的西边，楼前是小操场，有单杠、双杠和两个较大的视力表的铁牌子。再往前便是一座有假山的水池子，这是一个圆形的水池，中间有一座装有假山的水池子，这是一个圆形的水池，中间有一座假山，假山被清澈的水环抱着，池子外面是水泥雕花栏杆，外面环绕着四季常青的小树和形态逼真的假山，有几座别致的八角小亭，还有屋面上向下的台阶通往几个小小的山洞，几座小桥点缀其间，假山前有几只白仙鹤，单足独立，犹如亭亭玉立的少女，有两只张开翅膀似要飞向蓝天，有两只仰天长鸣，从嘴里喷出一股股清泉，泉水交叉相对。
“老天爷真坏呀！”玉明嘴里诅咒着，他准备今天下午放学后回家，连续几天，他快“弹尽粮绝”了，可这该死的老天总是下着，不大，就是细雨也很沾湿衣服的，玉明心底思量着。秋雨是最缠绵，焦急也是没有用的，只好拿起刚借来的小说打发时间。
“玉明，外面有人找！”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谁找我？”低头正看小说的玉明问道。
“有一个男人在楼梯口下找你。”
玉明听后，赶忙走出教室跑到楼梯口。
“啊！是憨大？”
“准是憨大父亲”
憨大微笑着站在那里等玉明，玉明走近他，父子面对面。
“今早天阴，响午又下了雨，你妈妈知道你不能回家，就让俺把米送来，你身上也没钱了吧！”
“嗯，没有钱，也没有粮票了。”
憨大身旁有半袋大米，还有一个网兜装的专门为玉明准备的咸菜，憨大从褂子贴身内衣袋里掏出10元钱，交给玉明，玉明伸手接了。
“你妈叫你在学校别细饭，要吃饱，别饿肚子，家里粮食多，就是钱少点，细着花。”
“嗯，嗯！”
玉明只是嗯嗯嗯地答道。
听着憨大的话，玉明的眼睛有点热。
“快去上学，我还要赶回家去。”
玉明看着他转身走了，慢慢地走了，走在蒙蒙的细雨中。此时憨大的身影仿佛刻在玉明的脑海里，还有些大米，蓝布裤子下还有好几点的泥浆，他的背有点驼，撑着伞渐渐地远去了，十多里路，还有一段土大路，望着他快要消失的背影，玉明眼眶里的泪水涌了出来，压抑在心头的话语，要说出的话语：
“爸爸妈妈：你们多么像一口清澈的井，默默地供我吸吮琼浆”。
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了，下午再不交学费的人就作“自动退学”处理。
“自动退学”，我已经上完高中一年级，再有两年就毕业，家里再穷也要上到高中毕业，怎么办呢？梁玉明暗自思量着：“家里才盖了四间砖瓦房，都是父母、姥姥、姐姐省吃简用节省的，再加上从亲戚和自家借一千多块，所以我上学特别困难，恐怕连学费也交不起。
“二十五元钱的学杂费”，妈妈拿出了卖鸡蛋和卖米的钱，又加上姐姐玉芳卖花生、瓜子的钱共计才十五元钱，还差十元钱，怎么办？”“怎么办！”梁玉明很着急，就连平时不知急咋着的憨大也着起急来。“还卖啥东西，才盖房子，借了一屁股债，谁来借呢？”“吃的米还有那点，卖了喝风吗？”
“幸福，还差多少钱？”姥姥知道后就来问。
“姥姥，还差十块钱。”
“噢，十块钱，俺这儿有，福儿，跟俺来。”
只见姥姥从她那宝贝箱子里掏了半天，掏出一个白布小包。这是一个用一层又一层白布包着，梁玉明、妈妈、憨大都眼睁睁望着姥姥打开一层又一层白布，又打开一层手帕，她把那个包了三层白布和一层手帕的小包打开，露出钱来，这尽是一包零钱，最大的钱是伍毛的，有两毛的、一毛的、伍分的、贰分的、壹分的，这钱一摞摞弄得很整齐，虽然那钱有些存旧，并且有些很油腻的样子，但它是钱，是救命钱。
姥姥用手拿着钱，一摞一摞地数着递给梁玉明，一块、两块、三块……总计十一块捌毛钱，姥姥数了很长时间。
梁玉明双手里堆放着这么多钱，他望望这些钱又望着姥姥那双皱巴巴的手与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梁玉明不禁在心底默默地念道：“姥姥，姥姥，俺的好姥姥。”
这可是姥姥一点一滴攒的血汗钱呀！
妈妈看着有点过意不去，就说：“娘，孩子上学，再穷也不能花您的钱，俺向人家再借试试。”
姥姥好像带着气道：“俺，一个土坷垃快堆起颈脖子的老太婆，要钱还有啥用呢？！”
“福儿，拿这钱去交学费，剩下的买本子，和笔，只要孩子好好上学，供成了，俺死了也高兴。”
望着这些钱，梁玉明心里默默祈着：“姥姥、姥姥，俺的好姥姥，俺一定要为您争气、为父母争气。”
我心有愧呀！
那时候台湾校园歌曲风行时梁玉明至今还能哼出那首《外婆的澎湖湾》
晚风轻拂澎湖湾
白浪逐沙滩
没有椰林缀斜阳
只是一片海蓝蓝
坐在门前的矮墙上
一遍遍怀想
也是黄昏的沙滩上
有着脚印两对半
那是外婆拄着杖
将我手轻轻挽
踩着薄幕走向余辉
暖暖的澎湖湾
一个脚印是笑语一串
消磨许多时光
直到夜色吞没我俩
在回家的路上
澎湖湾澎湖湾
外婆的澎湖湾
有我许多的童年幻想
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
还有一位老船长
1986年冬天，姥姥突然得了急病，临死时，梁玉明在学校没能赶回来，听妈妈说姥姥快咽气时还在念着玉明的乳名：幸福，幸福。眼睛总是不闭，嘴张着。咽气后眼睛还睁着，妈妈悲泣着：妈啊！是幸福还没回来吗？你还没有闭眼！梁玉明回来后，看见堂屋地上稻草辅上的姥姥就失声痛哭：姥姥！姥姥啊！
娘啊，娘啊，你闭眼吧，你闭眼吧！幸福回啦，幸福回啦！妈妈哭诉着
梁玉明兄妹和二爹儿子“厚脸”的悲泣声，憨大的哭声以及其他人的哭声。
这时，姥姥的眼睛才闭上了。
妈妈用一张火纸盖上了姥姥的脸。
“咚——咚——咚——”“八大金刚”的两个头在棺材上钉钉子，每钉一下都是沉甸甸的。一个人死了，顶多被最亲近的人撕心裂肺地缅怀，而陌生人则当是个新闻事件彼此告，接着生活依然照常进行。哭着和亲人告别，哭着人生的死别，往事回忆铺天盖地袭来。谁能笑得出来？
什么都不想说了，就过下去吧，没有停不下来的绝望，幸好最后还有死亡，让绝望和疼痛都归零吧！姥姥睡了，我们想哭就哭吧，但是要轻点。
安葬姥姥时，按照风俗，先挖个坑，上了年纪走了的先人，她的后人必须为她“暖坑”。
“暖坑”是老人的男性后人要在坑里睡一夜。
作为姥姥身边的长子憨大，他要在坑里睡一夜。
那天下午，八个抬棺的男人（八大“金刚”）挖了比棺材大一些的坑，天气突然变阴了，下起了雪。
憨大在坑里铺上稻草，坑上搭几根竹棍，盖上破席子，躺了一夜。
雪铺了厚厚一层。
第二天，卯时出棺，天与地都是耀眼的白。
送葬的人，男女老少都带白孝帽和披着白孝手巾。
棺材抬到坑边，用两条板凳支着。
梁玉明含泪看着八大“金刚”，点着坑里的稻草。过了半个时辰，梁玉明看见憨大在坑里过了三趟，道士招呼“八大金刚”用粗绳把棺材抬进坑里。
梁玉明泪眼朦胧地听见妈妈悲嚎声。
心里默念道：姥姥，我再也见不到您啦！好姥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