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道辞了众人就前往巫山。此番路途遥远,交通也极为不便,艰辛自是不在话下。李先道与蒋豪诚一路急赶,不敢有半点怠慢。他们自大巴山脉的顶麓一贯东行,穿越大半个大巴山脉,缓缓南下就是山窝小城的巫溪。走得李先道的脚板都长了水泡,其困窘之相不言而喻,让人怜悯不已。
第二日下午,他们就赶到了巫溪。在此稍作休息,吃顿饱饭,睡个舒服的小觉。说来也是可怜,这是许多日子以来李先道第一次挨上床板睡得最舒服的一觉。次日,雇得一叶小舟,顺着狭窄而湍急的巴水顺流而下。自古就有蜀道难巫山险的说法,实为一点也不过分。颠簸的小船总是让人提心吊胆、揪心不已,吓得魂魄几欲出窍了;加之速度甚快,李先道晕船得厉害,只是感觉天旋地转,呕吐得要把胃给哕了出来。幸而有蒋豪诚的照顾,不然的话就真是要独善其中了。
傍晚时分,李先道他们总算赶到了蒋豪诚的女儿家里。李先道如大病压山来,实在是坚持不住了,就倒头昏昏欲睡了。睡梦里李先道还再小舟上穿越巉山恶水,心驰骋九霄云外,惊魂不定。一觉醒来一身涔涔冷汗,方觉从地狱门里返回来。
李先道一看今日的蒋家女儿,正是昔日里自己救过的那个女娃儿。只是比往日愈加丰满、白皙些,因为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一阵寒暄,又是无限的感慨,甚是高兴。随后说起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女人递给李先道一个本子。
黑皮的本子,和书本一般大。这就是静海和尚一生作为的记录,李先道忍不住翻阅起来——
1925年3月8日晴
今日再行侦探达州博物馆。我负责外面地形的侦查事宜,什么位置进入以及离开时的路线图;赖狗儿以修葺打杂为名看准内部情况,顺便记下欲窃取物品的位置及名称……三仙道人负责出手……。
…………
记于王母庙
李先道一看便知这是一份记录盗窃的账单,已经有五十多年的年头了。那个时候他不过还是个青壮年而已,就已经走上了这样一条晦暗的道路。真乃是一生作恶多端、恶果累累。与现在的事情没得干系,于是不加思索从后面往前查看。
1975年正月15日
变卖唐珀琥书画一帧3000元人民币。给予小路300元,巴彦陀1000元,督促他们办事速度要加快。另行再给白长勇1000元整,以封坛子口。
下午,花去200元买回来仙魂散,此药奇验,有被无虞。白长勇捎来回话,你们的行事我只是看不见,必要时我再出面周旋于你。
静海叟记于高观寺。
李先道心下激动不已,暗道:“这可是一方尚方宝剑。可怜这个家伙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把自己一生的罪恶都记录入册,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掘坟墓吗?李先道如获至宝,连连说:‘好得很!好得很!’有了它就是把柄,万不得已抖将出来岂不要了他们一伙的小命儿。”于是继续往下看:
1975年7月3日,阴雨
不得已,就用非常规手段。我授给于小路仙魂散,从斡尔塔最有实力的人入手,采取瓦解、崩溃和步步惊心的策略,逐一崩解部落。介于利害关系,一定要周密细致。
李先道一下子就找到了元凶,原来是他在背后操纵指使的一切,阴谋就在他的身上。后面的文字如是记下:
给得于小路500元整,其中说有斡木绝300元,由于小路做主。给白长勇500元小费,并委婉告知他行动的可能性;他没有表态,算是默许了。
郎三笑怎的一向行事诡秘,是有何意图?他应给巴彦陀的钱为何要我垫付?有约在先,还是年轻的脾性死不改——狡兔三窟。
李先道一时不知道,谁叫郎三笑?与他似乎是韶华交情,一定关系非同一般,与此事定有牵连。书中代言此人就是现在的马厚仁,至达州盗取博物馆成功后就隐姓埋名,来此鸡鸣寺居住,改名换姓马厚仁。郎三笑、现在的静海和尚以及死亡了的谢万仇他们三人从小就要好,干得无数的坏事,马兰的亡夫谢万仇就是在一次盗墓中死亡的。没有把马兰杀死,所以才招来了马兰的为夫报仇雪恨。
最后署名仍然是静海叟记于高观寺。
吃饭间,蒋家女娃儿又把她的遭遇向李先道讲述了一遍。
原来她是轻信邻居李玉春的蜜言,说给她介绍一男朋友,家道是如何的富有,人才又是怎么地出众,而且就住在古刹高观寺的附近。听起来真是诱人,却不想到了高观寺立马就变卦了。没想到凭空冒出来个负责人来,他就是道貌岸然的于小路。说什么领我去游山观水、介绍一个更好的男人,遂就把我软禁起来。幸好静海和尚出门归来,李玉春偷着离开了,于小路一时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让我谎称是他的女朋友。观察他们谈话总是很诡秘,不让我听到。寻得此机会我就溜了出来,顺手在静海的铺盖下拿了这个本子,后来就遇到了你,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李先道紧蹙双眉,叹息道:“姑娘多劫,你也是他们命中的克星。这下好了,法网就等着他们自投吧。”
李先道一刻也不想多待,恨不能长了翅膀飞回去。而蒋豪诚甚是恋恋不舍,毕竟骨血亲情浓于水,相见很是不易。第二日李先道就协同返航,心里觉得很是对不起人家。
其实,就在他们返回的当天,安河法庭就如约开庭了。这功劳自然要归功于姗姗小姐,她终于让斡木绝愿意出来作证词,洗脱李先道的罪名。这一天安河甚是热闹,简直就是李先道料想到的盛会一样。惊动了区委、县委,以及新闻媒体的各界人士,纷纷来参加。更重要的是姗姗的妈妈又请了一位高明的律师来援助,只是遗憾的是没有见到李先道本人。按照惯例,李先道无故缺席是不能如期举行的,但鉴于各界人士和媒体众多的缘故,还是照常进行。更何况李先道不是事件的主使人、间接关系而已,不碍于法律最终的判决。
可是,这一天着实让白长勇坐立不安,魂不守舍的样子。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屁股并不干净,一旦东窗事发,自己也就顺利地坐上了被告席的位置。而起决定性作用的还是在斡木绝身上,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的供词只字未提到他以及别人。把下药一事尽数推到了于小路身上,而于小路现在是个癫子,既做不得证人也伏不了法,有目共睹的事情。真也不是他突然脑子来了灵光,还是有人指点,总之就是撞在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他捡了个大便宜,不知有多少人更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此案也就落下帷幕,其判决如下:
李先道,误入歧途。虽是医治病人致使死亡,但罪过不在其身。判其无罪,当场释放。
武俊秀,系遭他人蒙蔽。与本庭人命案无关,现宣判无罪,当庭获释。
斡美玲,犯有故意伤人罪,但未至其伤残或死亡,可酌情考虑;但介于她是少数民族,法律有所保护,更念其初犯,不予追究法律责任。判其当庭获释,以观后效。
斡立月,身为部落首领,理应恪守法本。部落矛盾不但没有有效化解,反而纵容打架,这是其一;再者妖法祸众,用旁门左道的生灵伤害人们。归咎起来理应重判,但也念其是少数民族,法律优抚开恩,从轻判决如下:判处反思改造六个月,表现好可另行减轻。
为此,一桩扑朔迷离的人命案就这样收场了。可是,李先道现在还并不知晓,还在路途上奔波。按照李先道的思路和招数可就真是一件热闹非凡的盛会了,可惜不能随他心愿。但有一点值得庆幸,就是李先道又获得了自由。
事情就这样结束了吗?不会的,李先道不干。况且,按照现在的证据这些人仍然还在公然大胆的犯罪,除非他们金盆洗手,不再干坏事。
李先道见到了病重的父亲。同时家里还有两位女客人,她们就是姗姗母女俩人。万般劫难瞬间卸却,仿佛做梦一般,既高兴,又难过,还感激不尽。当晚,阿卓大办了酒菜,喜庆李先道平安归来。
喜庆宴上除了贵客姗姗母女俩人,还有三位堂哥及其眷属不下一桌人。另外自然少不了彭自清和自己的徒儿阿斗,和将起来不下三桌人,把个堂屋装点得热闹非凡、比过年还热闹。
几杯酒下肚,忽然听得广播里唱《父亲》:
儿子已经长大
可你却满头白发
父亲你在哪风雨里钻苦难里爬
心里装的就只是一个家
父亲就是那挺拔的山
父亲就是那流淌的河
生儿养儿不投报
暖暖心血山高水长流
都说燕儿知反哺
都说慈父传家心地宽
可儿弃爹他山留
可儿床前未报滴水恩
父亲啊父亲
儿子是个负心的人
哪有脸做你的后传人
…………。
听得李先道潸然泪下,哽咽不止。在场的人无不动容,都感慨他这番为人儿女的心境。因为这许多天来老父亲一直病重,自己却无暇在身旁,愧对做儿女的一片心情。
而老父亲现在依然卧在病床上,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