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村。
“安尘哥哥,你慢一点,我追不上你啦。”
一个约六七岁年纪的小女孩正追着前方的少年叫喊道。
女孩身穿一件粉衣,头上歪歪的挽着两个发髻。她忙乱的用小手扑扇着红扑扑的小脸蛋,甚是可爱。
前方少年停下脚步,扭头看看不远处的小山,又回头看一眼身后紧追的小丫头,皱了皱眉,说道:“珠儿,早跟你说别跟来,你在家跟古梅林和你哥一起照顾钮老爹,我一个人去摘酸甜果就行。”
这少年看上去也就比女孩大两岁,语气中却有着与其年龄不相符的沉稳。后面的小丫头又加了把劲,气喘吁吁,终于一头撞进少年怀里。
“不嘛,家里有梅林哥哥和大哥,我就要跟安尘哥哥一起。”
小丫头大大的眼珠转了转,又说:“我能帮你多拿一些果子。”
说着她拿起少年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拉住衣襟摇晃几下,娇嗔道:
“你看我都追上你了,我们就一起去山上吧,好不好。”
少年望着脑袋还在他怀里的女孩,无奈的摊手说道:“随便吧,反正我一会儿可不等你了。”话音刚落,他便摸了摸女孩的头,向前冲去。
小丫头反应不及,“哎”叫了一声,也立刻跟上。
这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叫做陆安尘和钮珠儿,是祁连山余脉后山村人氏。
钮珠儿的父亲是村里的猎户,前些天进山打猎时,为了抓一只白狐,不小心跌落山崖,幸好跌落之处比较平坦,又有灌木阻挡,身体并无大碍,村里古郎中来看过后,抓了几服药,就让钮猎户在家好好休养几日。
今天钮猎户胃口不错,连吃三碗饭后又想吃点酸甜果,陆安尘便自告奋勇要去采摘,嘱咐其他的小伙伴古梅林,也就是古郎中的儿子和钮珠儿的大哥钮愈在家照顾钮猎户,可钮珠儿这小丫头不听话,也跟了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跑了半晌,终于看到一片果林。
“安尘哥哥你看,已经有人了。”钮珠儿指着几个在树林间嬉戏的少年。
“是钮二壮他们,走,我们去旁边摘。”
陆安尘不想接触那些人,拉着钮珠儿避开他们往另一片稀疏的果林走去。
“安尘哥哥,这个一定好吃。”钮珠儿走到树下兴奋的摘下一枚野果递给陆安尘。
酸甜果约成年人的手掌般大小。外观圆润,成熟以后是紫红色,颜色深而饱满。
“你快吃一个。”钮珠儿见陆安尘不接,用小手擦了几下野果就往陆安尘的嘴里塞。陆安尘扭扭头没有避开,只得张开嘴咬了一口。
小女孩看少年有些羞涩“咯咯咯”的乐不可支,开心的问:“好吃吗?”
“还行。”陆安尘先是皱皱眉,后又舒展开,砸巴几下嘴说道。
“那…”钮珠儿刚准备说话,后面传来了一句尖细的嗓音。
“哟,我当是谁呢这么早就上山来,原来是陆家大少爷啊。”
一个年纪跟陆安尘差不多大的廋小少年朝着二人走来,旁边跟着几个同样岁数的男孩。这瘦弱少年叫钮扣,也是后山村人,平日里跟随一个叫钮二壮的小恶霸偷鸡摸狗,横行村里。
钮扣走到钮珠儿面前继续挑衅:“珠儿你怎么又跟这野小子在山上亲热,不怕你爹知道吗?还是他老人家已经同意了啊,哈哈哈。”
陆安尘听到声音脸色一怒,死死的盯着钮扣,就在他怪笑时突然左手一扬,只听‘啊’的一声,钮扣双手捂住脸,立刻蹲在地上嚎叫。
原来是陆安尘用刚才咬过的酸甜果,击中钮扣的右眼,登时肿了起来。
“安尘哥哥真厉害,打的好准啊。”钮珠儿拍拍手瞪着地上的钮扣哼道。
陆安尘从小就是个孤儿,所以在村里最讨厌别人讽刺他的身世。他望向这几个少年,淡淡的说道:“再嘴贱还是这下场。”
刚才他那一击命中的手法极快,极稳,其余几人看到陆安尘冷峻的样子都不敢再吭声,远远的退到钮扣身后。
“陆安尘!你这野小子,小杂种,竟然敢打我的人!”
一声怒吼,是村里的小恶霸钮二壮赶了过来。
钮二壮家是村里第一大户,所以他仗着他爹的势力,平日胡作非,更因为有个大哥在附近一处隐世宗门里修行,村民们都畏惧他家。
他冲到人群中接着叫骂:“钮珠儿,你这小贱婢,跟着这小杂种干什么,他没爹没娘,难道你还想嫁给他吗?”
钮珠儿一听此言,顿时就眼泪汪汪的要哭出来。
陆安尘听此侮辱,再看一旁的小丫头受了委屈,喝到:“钮二壮,你这个狗仗人势的懦夫,别人怕你,我可不怕。”话音刚落就挺身上前。
这两人平时在村子里就多有争斗,论打架,陆安尘虽然身骨没有钮二壮高大结实,但打起来不管不顾,以命相搏,也不落下风。所以就算钮二壮仗着人多,将陆安尘打倒,他自己也捞不着好,最后也同样浑身挂彩。更奇怪的是尽管陆安尘屡屡受伤,却能够迅速恢复,让古郎中啧啧称奇。
这会儿钮二壮看到陆安尘怒气冲天的朝他走来,不自觉就退了一步。但他马上意识到对面就一人,而自己身后站着五六个,顿时感觉有了底气。
钮二壮色厉内荏,道:“今天古梅林和钮愈不在,看你这小兔崽子往哪跑,呸,兄弟们,揍他。”
说完向后一闪,指使跟班围住陆安尘。
陆安尘并不退缩,大喝一声:“来的好!”上前打成一团。
对方毕竟人多势众,不一会儿就将陆安尘打倒在地,他双手护着头,仿佛已没有还手之力,任由拳脚相加。
钮二壮看到这情景,哈哈大笑道;“小杂种,你也有今天。”说着上前去想要占便宜。
说时迟,那时快,只等钮二壮伸脚,陆安尘突然一个挺身,双手各抓起一把泥土洒向钮二壮的面门。
“哎呀!”钮二壮躲闪不及,立时中招。
趁着钮二壮捂住脸,陆安尘像猎豹般迅速弹起身,扑向猎物。他死死的掐住钮二壮脖子,直接张嘴朝着肩膀和脖颈咬去,丝毫不管后背还在挨着那几个少年的拳脚。
只听见钮二壮发出阵阵惨叫,身上鲜血流出。
陆安尘也强忍着后背挨打,不时地闷哼。不一会儿钮二壮的嚎叫声渐渐小了,陆安尘眼角也沁出血丝。
这时钮珠儿一边哭一边喊道:“别打了,你们别再打了。再打下去钮二壮和安尘哥哥都要死了!”
大家毕竟只是八九岁的孩童,听钮珠儿一喊,都停下手,不敢再继续打下去。
陆安尘勉强站起身,看着钮二壮衣服沾满血,不省人事的躺在地上,哼道:“你们几个听着,以后别让我看到你们再欺负人,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他拍了拍身上沾着许多脚印的衣服,说道:“赶紧滚吧。”
说完他转身拉住钮珠儿就走,小丫头怔怔的看着他,脸上挂着泪痕,不知所措。陆安尘轻声说:“珠儿,别哭了,脸蛋都哭花了。走,咱们赶紧去摘酸甜果。”
身后的那群少年看他走了,也不敢说话,七手八脚的将钮二壮扶起。其中一人试探着伸手查他的鼻息,说:“没事,还有呼吸。快把二少爷抬回家。”
这些人走后,陆安尘和钮珠儿也摘好野果往家去,经过方才那场冲突,两人神色间都有些担忧。钮二壮是村里有名的恶少,回去后必定图谋报复。
天已快到正午,陆安尘感觉有些热,身上衣衫也因打架破烂不堪,他便索性脱下,露出结实的躯体。在阳光照耀下,他红润的皮肤更加透亮。因打架而留下的伤痕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一旁的钮珠儿看到这情景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收起陆安尘的衣服,摸了摸他背部的伤口,细声道:
“安尘哥哥,你皮肤真好,像女孩一样。”说完小脸一红。
陆安尘没有说话,捏捏她的小手,又加快了脚步。
小丫头看出陆安尘的担忧,想转移他的注意力,接着问:“你身上的伤口每次都好的那么快,上回崴脚居然一天就能下地,真厉害。我爹的伤都养好几日了,古叔叔说还要五六天才能好,你怎么那么厉害?”
陆安尘笑了笑,温柔的注视着钮珠儿,道:“我也不知道,小时候就这样,记得五岁那年在村头李大伯家和梅林不小心,一块儿掉进枯井里,摔得很惨,古叔将我俩带回去医治,我只躺三天就下床了,他可是足足躺了七天。”
“而且梅林哥哥说他当时是压在你身上的。”小丫头插了一句。
少年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钮二壮被钮扣等人抬了回来。他家就在村子中央,是祖上传下的一座两进两出的宅院,占地很广,在后山村也算独树一帜,颇为壮观。
这时门口两个家丁上前查看,发现是二少爷衣衫褴褛浑身沾血,吓得一边接过钮二壮,一边回屋禀报。
钮家老爷出来看到钮二壮躺在院中,气息不稳,顿时气的浑身发抖。自己的儿子自己心里有数,这一眼就明白了个大概,定是又在村里招惹是非与人打斗,只是这次伤的太狠了。
钮家人向来护短,有理没理是一回事,自己的儿子挨打又是另一回事,钮老爷青筋突起,怒不可遏的叫身边的人去请郎中,随即拽住战战兢兢的钮扣,询问缘由。钮扣捂住自己乌黑肿胀的右眼,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讲了早晨的事情经过。
钮老爷双眸透出恶狠的凶光,面部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阴晴扭曲,道:“好一个陆家野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还有那个钮猎户,家穷人贱,不识抬举!”说着便要去兴师问罪。
这时一个年纪稍大的管家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老爷,大少爷不是已经托人捎信,说他近几日就会同宗门师兄一起回村,我们不妨先等等。到时由大少爷的两位师兄出面收拾钮猎户和那小野种,您毕竟姓钮,同宗同族,外人处理总比咱们处理要好,而且那宗门高人对付这些俗人易如反掌,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我方才查看过,二少爷不过是一些皮外之伤,并无大碍。老爷放心就是。”
钮老爷觉得有理,眯起眼睛,恶狠狠的道:“好,我便等上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