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极静的雪夜。
好像除了他们的呼吸声,以及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声,就剩下雪落地的声音。
忽然,苏暖暖的耳朵捕捉到树林里的一点异样,她的心一紧,恐惧让她僵持不动了。
她停下来,说:“你听。”有什么声音听起来呜呜的,好像是小婴儿的哭声,有点渗人。
杨琪睿也停下来,回头看她。
“什么声音?”
杨琪睿仔细分辨了一下,“应该是猫头鹰。”
苏暖暖将信将疑的继续往前走,小时候她也听奶奶说过,猫头鹰的叫声非常像小孩哭。可是走了几步又听见那声音,好像离她更近了。她心里犯怵,稍微靠近了他一点。
以前她觉得害怕时就小声唱歌,但是因为杨琪睿在一旁,不得不注意下形象,于是改为说话。
她想起刚才和赵梦琪管怡的那通电话。
“杨老师还没结婚吧?”终于打破沉默。
“嗯。”
“你是陪女朋友来度假的?还是和我一样是和朋友约好出来聚会?”虽然她的朋友都没来。
“不是。”
“。。。。。。”
他用了三个字就解决了她的三个问题,她转过头没有再问,不想自讨没趣。
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声填补沉默的空虚,苏暖暖很喜欢这声音。每次下雪时她都会故意挑雪多的地方,然后狠狠的踩下去,就是为了听这声音。
过了会儿,他却开口说:“今天是亲人的忌日,我来看看。”
周围漆黑一片,唯一的光源也照向地面,她不知道杨琪睿说这话时的表情,但猜也知道肯定是冷冷淡淡没有表情。但是苏暖暖就不一样了,她感觉抱歉极了。刚才还想着,他肯定是个不好相处,又没有朋友的人,在心里不知道说了多少杨琪睿的坏话。现在,她只觉得抱歉,实在没想到他来日光山原来是这个原因。
愧疚的苏暖暖觉得应该说些什么,她顿了顿说:“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低头没看路,突然脚底腾空,差点又滑到,还好杨琪睿即使扶住她。
待苏暖暖站稳后,他将她松开,淡淡的说:“没什么,人之常情没什么好抱歉的。”
又没有话题了,苏暖暖觉得尴尬极了。所幸,转了个弯,她看见了前面山下古镇的灯光。
“到了!”她的心情瞬间愉悦起来,偷偷庆幸着自己选了离山脚最近的酒店,没走多久就到了。
两个人走到出山口时,那个看门的保安有点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们俩。
酒店分为东南西北四个院,标准间都集中在东西两院,北院是温泉和娱乐的地方,南院则是商务间、总统套房之类的高档房间。
苏暖暖问他:“我住在东院,你住哪边?”
杨琪睿说:“去东院吧。”
他跟着她走到东院楼下的门厅外面,一楼是酒吧娱乐室,现在正值酒吧最热闹的时间,隔着玻璃可以看到里面又不少的男男女女。
杨琪睿突然站住,苏暖暖看他没有跟过来又走回去。
她问:“怎么了?”
他没有看她,而是望着酒吧的方向,说:“你朋友再里面?”
苏暖暖有些尴尬,她没告诉他朋友都没来,今天是她自己一个人来的。她挠了挠头,说:“没有,她们在上面。”
他还是站在原地不动,苏暖暖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往前走。
这时他突然张口,站在几步之遥外对她说:“你到了,我就会去了。”
“谢谢你。”
他点点头,又原路返回,苏暖暖看着他的背影,觉得他走的方向越来越不对,完全是朝着酒店外面去的。
“杨老师,你住哪?”苏暖暖狐疑的追过去问。
“日光酒店。”他说。
她一直没问过他开车要去哪儿,他住哪儿。因为当时着急就向他求助,因为整座华严寺没有可以住的地方。她觉得整个日光山除了山下的酒店就没有可以供人住宿的地方了,因为各种原因。他没有提,她也没有问,而且不曾怀疑。
何曾想过,他竟然不和她到同一个地方。
日光酒店。
苏暖暖知道这个地方,就算是不知道刚在在华严寺门口时也能清清楚楚的看见。因为在他们出了寺庙的门口就有一块牌子标注着日光酒店,那是座山上的酒店。
杨琪睿一开始就不和苏暖暖同一个方向,他往山上开,而她却让他往山下走。
但是他什么也没说,,山路很滑一不小心车就会抛锚,但是他还是继续送他下去,直到车开不下去。他冒着雪,还一路关照着她,直到带她找到酒店。
一时间,苏暖暖百感交集又千头万绪,不知如何是好。送他回去,或是留他不走,他好像都不会同意。
最后苏暖暖说:“你等着,我去给你拿伞!”
语罢她转身就往电梯口跑,她按了几下电梯按钮,可是它依然待在三楼不动。东院一共七层楼,她就住在第七层。一口气爬到七楼,快速把门打开,雨伞就放在背包的侧格内,然后又从七楼跑下去。
待她回到杨琪睿刚才站的地方,已不见他的身影。
苏暖暖连忙将手机拿出,她记得应该存过杨琪睿的电话号码。哪知她将手机通讯录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杨琪睿”三个字,她似乎真的没存过。然后唯一的线索就是半个月前他给她的那张明信片,告诉她如果哪里不舒服就给他打电话。
辛亏苏暖暖没有扔明信片的习惯,她从包底翻出那张皱皱巴巴的蓝色名片,然后拨打了上面的号码,电话在响了两三声之后被接通。
“你走了?”苏暖暖焦急的问。
电话那边迟疑了一下,不确定的问:“苏暖暖?”她没存过他的号码,他也一样。
“是我,你一个人走回去吗?”
“嗯。”
“没事吗?”
“没事,走一截就可以开车了。”他说。
“万一车冻上了呢?”
“继续走也不太远。”
听了他的回答,苏暖暖沉默了,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经常爬这座山,走上去有多远她知道,更何况外面还下着雪,路上还结着冰。最后只能将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谢谢你送我回来。”
挂断电话后苏暖暖回到房间,打开灯坐在沙发上。酒店的供暖很好,她穿着毛衣都有点出汗,一冷一热的交替让她的脸泛红。走廊里,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犯了错,妈妈正严厉的教训。
刚才那段夜路就像一场梦一样,那么黑又那么冷。
坐了不到两分钟就觉得手心出汗,明明刚才还打冷颤。她抬头看了看外面,隔着一层玻璃,内外恍若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外面那么冷,不会感冒吧?路这么滑,万一不小心跌倒山崖里怎么办?车的油箱冻住了怎么办?
她慢慢站起来,做了一个决定,然后开始穿衣服。
杨琪睿是在刚走出酒店没多久接到苏暖暖电话的,苏暖暖最后那句真挚的感谢,让他顿了顿,答道:“举手之劳。”
他没有等她回来就走了,确实是因为他这人在面对热情的感谢时,总是有点不知所措。不管是刚才,还是每当治好病人时家属来感谢,他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真的是举手之劳。
她在华严寺说她要下山的时候,他就估计车也许开不到目的地,但是在那样的地方,他是她唯一认识的可以求救的人,总不能把一个小姑娘这么扔着不管。到东院门口时他看一楼的酒吧很乱,什么人都有,他有些不放心,。如果她朋友在里面,他就把她送进去,但是并不在里面。
大概是一个人行动没了顾虑,走得有点快,无奈路面也太滑,走起来很费劲。所以杨琪睿有点喘,他放慢了速度又走了一截,看到路边有一根长条的凳子,于是扒开雪,坐了一会儿。
他将手电的电源关闭,放在凳子上,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屏保上显示二十一点整,医院也没来电话。随后,杨琪睿摸出烟,点了一支。
抽烟这回事,还是季准在美国时教他的,说这尼古丁可以提神醒脑、镇痛降压、甚至治百病。作为医生,他当然知道吸烟有害健康,但是就像是有些呼吸科很多的大夫上班诊病时,不停地对患者说吸烟有害健康,一定要戒烟。然后一下班,自己却摸出一盒烟来抽得欢。虽然他还不至于那么严重,不过这大冷天吸上一支确实可以驱寒。
他猛地抽了一口,熏得嗓子很难受,要不是为了驱寒醒脑,难受时抽烟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