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雪玫对于薛虹丽的抉择很不以为然。朱雪玫说,都这个年代了,还有英雄救美和以身相报这种说法啊?
薛虹丽却不知为什么铁了心,就此与牛青松好了起来。
薛虹丽是在得到职高的通知后离开自己家的。她吃住都在学校,大多数星期天都直接回牛青松的家。后来,她母亲倒是有反悔的意思,无数次托人带信叫她回家,还到学校来看她。无奈她老爸,被薛虹丽叫做“老英雄”的父亲死活也不松口,说是薛虹丽太扫他的面子了,连错也不向他们认一个。结果,父女之间的感情越来越疏远,就是偶尔在路上碰见也陌如路人。
两年后职高毕业,刚刚才在市里著名的第一服装厂参加工作,牛青松和薛虹丽就急急忙忙的结婚了。“草率啊,真是草率!”薛虹丽的母亲得到这个消息就惊呆了,望着专门前来告诉消息的薛虹丽,没有再说一句话。
新婚典礼在牛青松找一个搬运工人朋友借的屋子里举行。那套小屋后来成为了他们的小窝,在C市著名的陋巷大溪沟,那是落座在嘉陵江边的一幢灰黑色的楼房。楼道永远是黑漆漆的,就是白天上楼时也得开灯。在四楼四号房里,那套虽然粉刷得白白净净、然而仍然掩饰不了那汩汩涌荡着寒酸气的小小的两居室里,新郎牛青松挽着新娘薛虹丽的胳膊,而薛虹丽则满脸喜气,骄傲的挺直腰身招呼着客人。这位高高大大的女人仿佛有意显露出那鼓鼓囊囊的小腹,像一位打了大胜仗的将军,那时侯,薛虹丽才二十一岁,这个年纪生小孩的女人并不多见。来的人不多,大都是新郎家的亲戚和他的好朋友,薛虹丽连自己的好朋友朱雪玫和牟娇琪都没有通知。双方的父母也没有来参加他们那简单而寒酸的婚礼。在客人已经入席就座的时候,薛虹丽的爸妈托人送来了一件别致的礼物。那是一只小小的纸花圈,做工十分精致,十数朵小白花如星子般发亮,刺得薛虹丽的心子都发疼了。当时,牛青松一脸怒气,要把那小纸花圈扔掉。薛虹丽一把夺过纸花圈,一只手把桌子上的一瓶高粱烧咕噜咕噜喝了好大几口。走!她狂怒的低啸一声,那粗鲁的声气把屋子里面的人吓了一大跳。她嘿嘿的冷笑着,一把拽着老公牛青松就往楼下跑,丢下了满屋子前来贺喜的人们。走到街上,她拦了一辆红色的奥拓出租车,风驰电掣般往自己父母那位于黄花园的家里赶去。
黄花园与大溪沟相隔不远,不过一个站,这是她父亲单位刚分的房子,在三楼。房子很大也很气派,三室一厅,一百多平米。她的父母刚搬到了这里,此刻家里并没有丁点乔迁新家的喜色,父母坐在客厅的两张单人沙发上,默默相对望着。客厅里虽然有29寸的大彩电,但是没开,屋子里面显得死气沉沉的,没有一点生气。面对着气势汹汹走进屋子来的女儿女婿,以及敞开着的大门外边的许多颗看稀奇热闹的脑袋,两位老人视而不见,默默的叹着气。薛虹丽胸口戴着那一只洁白的纸花圈,脸色平静如水一般。她牵着牛青松哐的一声跪到地面,对着两位老人说道,老英雄,妈,谢谢你们给我送来的礼物,你们就当今天是不孝女儿的忌日吧,请你们起身马上跟我们到大溪沟去,看女儿最后一眼吧。父亲深深的叹一口气,说道,我没有女儿,我那个不听话不长进的女儿早就死了。她母亲呢,则捂着脸,低声的抽噎着。薛虹丽跪着移到母亲面前,说道妈妈,您是最喜欢女儿的,今天女儿就要走了,你不送送你的临终的亲女儿么?啊?母亲听了这话,浑身一颤,一把把薛虹丽搂在怀里。小丽,你真的要做傻事么?薛虹丽伸出手来,一边给母亲擦泪水,一边缓缓的说道,老英雄,妈妈,女儿知道哀莫大于心死的道理,女儿也知道,女儿以前曾经深深的伤害了您们。但是女儿大了,她是一个有思维,有追求的女人,您的想法难道真的要强加于女儿,让她成为您永远的宠物和木偶么?她父亲突然发起脾气来,他暴怒的吼道,你不是自立了么,你不是找到了自己的自由和幸福了么?那你还回这个家干什么?别提我们两个老不死的了,我们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尽了,要我们去参加你的丧礼,下一辈子吧,哼!薛虹丽倒嘻嘻坏笑了起来。她格格的笑着说道:老英雄呀,我丢了你们的脸,你有没有搞错哟?我和青松都到了法定的结婚年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民政部门给我们发了红彤彤的结婚证书,谁敢说我们的婚姻不合法,啊?她父亲气得脸色青一堂红一堂的,呼呼的喘着粗气说道,谁敢说你们不合法了,你是把我们看作了祝员外了,我们还不至于吧?我们不高兴的就是你拖着大肚子结婚,伤风败俗的!薛虹丽并不着急,她的黑眼睛滴溜溜一转,连声说道这点我们确实注意得不够,我和青松虚心的接受您们两位老人家的批评意见。青松,你怎么不说话呀,这伤风败俗你可有脱不了的干系呀!牛青松脸红筋胀的,吭哧了半天才说道,叔叔阿姨,这伤风败俗的确不怪虹丽,要怪你们怪我,是我伤风败俗,真的!这一席充满喜剧味道的话,使门口看热闹的人全都开心的笑起来。母亲唏嘘着要把薛虹丽拉起来,薛虹丽坚决的说道,我就跪到这里,你们反正盼我死,我就跪死在这里了!又扭头眨着眼睛对牛青松说道,青松呀,看来我俩的缘分就到此为止了,我死之后,你把我摔到嘉陵江中,这只花圈,就算是我们好一场的纪念物罢了,好么?牛青松牛一般沉闷的喊道,虹丽——两人的一段话,把个薛妈说得肝肠寸断,一把拽起老伴,说道都是你这老家伙坏,女儿结婚,你倒要送花圈,硬是要把一位如花似玉的女儿逼死呀!跟我走,参加女儿的婚礼去!说罢,以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倔拗劲儿,不管老伴愿意不愿意,拽起他就走。薛虹丽对牛青松挤眉弄眼着,急忙跟在后面,连衣襟上的纸花圈也忘了取下来。结果,在那天的婚宴上,从不喝酒的薛本云喝得大醉,他和牛青松的一位亲戚不知为什么争执起来,一把把餐桌推翻,泪雨滂沱狗一般狂吠着赤脚狂奔而归------
三个月之后,牛青松和薛虹丽两人的男孩子薛累呱呱落地了。薛虹丽把薛累交给牛青松的父母,自己仍然去服装厂当她的裁剪工人。薛虹丽和牛青松所在的第一服装厂,当时效益很好。可是几年下来,厂子连年走下坡,现在却连工资都发不起了。但是,薛虹丽却一心守着自己的厂子,她对厂子里面的好朋友们说道,狗不嫌家贫,我们应该用自己的实力来拯救濒临倒闭的工厂。
薛虹丽的孩子薛累已经读小学了,是个男孩子,长的很帅气,同他的父亲如同一个模子塑造出来的。薛虹丽丝毫也不掩饰自己对孩子的喜爱。她公开对朱雪玫、牟娇琪两位好朋友说道,我的累累就是我的作品,是我的大学毕业证和学士证书,有了这个,我满足了。
其实,薛虹丽从工作的那天开始,就自修大学经济管理专业课程,已经拿到了自考本科文凭,现在仍然没有放弃学习,业余时间正在读本市一个全国闻名的大学的MBA硕士生班。她的老公牛青松对她的选择不以为然,说道读书有鬼用呀,费心扒力挣得一个丫鬟命,难道还想当小姐不成?牛青松早在几年前就辞职下海了,那时在C市出名的服装交易城朝天门大正商场批发服装。牛青松早就叫薛虹丽辞职,同他一起做生意,说是那个班有什么上头呀?薛虹丽对此却不为所动,薛虹丽说,我已经在这个厂子工作了十年了,如果没有这个厂子,能够有我们的累累和我的文凭么?
薛虹丽走得**吁吁香汗淋漓,这时她看见站在“竹林小区”牌匾下的牟娇琪了,她迎上前去,刚打招呼,身后被人一拍,一个声气清脆宛若黄鹂一般的女孩,蹦蹦跳跳着温软的贴在她的背上。她回头一看,不禁又气又笑嗔骂一声道,苏苏,你个砍脑壳的哟,把我骇一大跳。
不错,站在她旁边的正是她的邻居苏苏。苏苏很前卫,她的头发是蓝色的“爆炸”式样,显得十分嚣张,上身火红色的***,又十分的招摇。她睛若黑漆,面庞白净,嘴唇上涂着黑色唇膏,努着一只婴儿奶嘴,胸脯鼓鼓囊囊浑身焕发出一种汩汩活力,好像就是画面上的青春美少女一样。苏苏喘吁吁的说:“虹丽姐,你不为我高兴和自豪么?今天下午我在网上一连踢走了三十多个臭男人哩。”她见薛虹丽她们不理,有些怄气的说道:“都是些丧气货,什么‘鬼子进村了呀’,‘好想做一回’呀,‘红胡子’呀,‘爱**情考验你’呀,‘做死你’呀,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哼,网上呀,很烂污的啊!网上虽然刺激,但是久了也生厌烦,而且,比起乌龟咬美女的事情,那又差好几个档次了。虹丽大姐姐,还有娇琪大姐姐,你们还要不要听乌龟咬美女这个故事的最新消息呢?”
薛虹丽没有好气的哼了一声:“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谁要听啊?”
苏苏道:“精彩!刺激!绝版的故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