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吒出手时留有三分余力,免得殷洪招架不住。饶是如此,这一招依旧剑气磅礴,殷洪不敢硬接,纵身跃在半空。
“嘭”的一声,他原先立足之地已是尘土飞扬。
殷洪轻飘飘地落在马背之上,吁了一口气,忍不住赞道:“好剑法。”一言甫毕,纵马奔向金吒,把阴阳镜朝他晃了两下。
白光一闪,金吒屹立不倒。
殷洪大吃一惊,心想:“自下山以来,阴阳镜屡试不爽,何以今日不灵?”又晃两下,仍是不见动静。
金吒哈哈大笑,道:“省点力气吧。”
殷洪只觉眼前一花,金吒已晃到他身后,身法当真快若闪电。他急忙调转马头,从鞍袋中取出一把钢针,朝金吒掷了过去。
殷郊叫道:“小心!”
金吒着地打滚,那钢针全部射在地上,刚站直,殷洪又是一把钢针撒过来,他躲闪不及,七八枚钢针全部射中他胸口。
殷郊惊怒交集,暗骂殷洪狠毒。那些钢针透着一股腥臭气息,无疑在针尖之上下了毒药,若非金吒穿了八卦紫寿仙衣,不死也必重伤。
殷洪不知金吒外衣里头有广成子所授的仙衣,见金吒中了毒针混若无事,阴阳镜亦对他不灵,不由得大惊失色,无心恋战,丢弃坐骑,驾云仓皇出逃。
金吒叫道:“休想走!”与殷郊一同追了上去。
殷洪心惊胆战,拼命逃跑。哪知金吒和殷郊在后面穷追不舍,简直如影随形。
就他那点微末道行,和金吒相差甚远,不过是从一数到十的那么点工夫,金吒已抢在他前面。殷洪急忙转过身去,却见殷郊神情冷酷,左手拿番天印,右手握落魂钟,正自等着他。
殷郊冷冷地道:“跟我回九仙山。”
殷洪回头看看金吒,又看看殷郊,一咬牙,拿了阴阳镜,将白色的一面对准了殷郊。
金吒一惊,拦在二人之间,莫邪宝剑伸出。“嗤嗤嗤嗤”的一阵轻响,殷洪的小海、曲池、神藏、神封、京门、中府、环跳等穴道已被他用剑气封住。
金吒与殷郊挟殷洪缓缓降落,将他身上诸般宝物收缴了。殷郊见金吒衣服上兀自插着毒针,折了根树枝,将他胸口的毒针拨下。毒针落在地上,三尺之内的草木须臾便即枯黄,甚至连螳螂、蚂蚁、蚯蚓、青蛙之类的昆虫动物亦未能幸免。针上毒性之烈,可想而知。
两人对望一眼,均感到一阵寒意。
殷郊道:“玉虚宫光明正大,这等歹毒暗器绝对不会是赤精子师伯传授给他的。”
金吒点头道:“不错。”低头看着殷洪,道:“你快从实招来,这毒针是谁给你的?”
殷洪道:“你解开我穴道,我再告诉你。”
金吒奇道:“我又没点你哑穴,现在说又有何妨?”
殷洪道:“你点穴手法太重,我浑身痛得厉害。”说完假装痛得哼哼。
殷郊毕竟是他的亲哥哥,央求道:“师兄,请你为他解穴。”
金吒无奈地摇摇头,俯身给殷洪解开被封的穴道。殷洪爬起身来,揉揉肩膀,扭扭脖子,白了金吒一眼。金吒见了他傲慢的模样,微微生气,道:“现在可以说了吧?这歹毒暗器是谁教你的?”
殷洪道:“此人姓马,单名一个元字。”
金吒道:“****?”脸上茫然一片,只觉此人名字陌生,扭头问殷郊:“你知道此人吗?”
殷郊摇摇头,道:“头一回听说。”
金吒道:“总之现将他带往九仙山。”
忽听殷郊大声喝道:“你干什么?”一回头,只见殷洪从左脚马靴里取了个炮仗模样的东西出来。他当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伸手去夺,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嗤”,尖锐的响声中,一道赤红的火焰冲上天际。
金吒叫道:“不好,他叫了帮手过来!”
殷郊大怒,上去重重给了殷洪一拳,打得他半边脸顿时肿起。
殷洪大笑道:“高人将至,你们两个命在顷刻,不想死的话就乖乖投降吧。”
说话之时,天色骤然变暗,阴风怒号,电闪雷鸣。
金吒道:“快走!”和殷郊一左一右地拽住殷洪的胳膊,驾庆云升空。
三人没行多久,忽然间数道紫红色的闪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雷声滚滚,闪电逝去的地方浮现出一团黄色的浓雾。一个彪形大汉从浓雾中跃出,眼如铜铃,鼻孔朝天,双耳招风,一口尖牙,****着上身,只穿一条粗布裤子,肚子上的肥肉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那大汉双手叉腰,道:“你们两个是什么人,胆敢挟持殿下?”声音甚是洪亮。
殷郊按着殷洪肩膀,警惕地道:“我是殷郊,你是何方妖孽?”
那大汉一惊,拱手道:“原来是长殿下,小人自骷髅山白骨洞而来,贱名****。”他见殷洪受制于金吒和殷郊,问:“长殿下,为何如此对待次殿下?”
金吒叫道:“你就是****!你传授殷洪歹毒暗器,必是左道之士。”
****尚未答话,殷洪抢先喊道:“马师父救我,他们两人不安好心,要捉了我向姬发和姜子牙邀赏!”
殷郊怒道:“住口!”
****脸一变,道:“长殿下,得罪了。”仰天一声长啸,风云变色,雷电交加,更增其威势。
金吒和殷郊吃了一惊,仅仅是一眨眼工夫,****就变得似一座小山般庞大,满身肥肉亦变成肌肉,身上的邪气甚至压过了金吒的仙气。
金吒暗道:“先下手为强。”双足一点,朝****急冲过去。****万万没料到他的身法如此之快,登时吃了一惊。金吒凌空一腿,正中****小腹要害“关元穴”,这一腿力道使了个十足十,自忖纵然不能伤敌,亦可挫其锐气。岂料****腹部中腿,非但没有受伤,连身子都没移动半步。
****哈哈大笑:“小子,奶水没吃饱?”
金吒大怒,挺剑刺其胸口“巨厥穴”,心想:“拳脚不能伤你,我不信你能刀枪不入。”剑招只使一半,忽觉手腕剧痛,跟着左手一紧,双手均被****蒲扇般的巨掌拿住。
喀嚓!喀嚓!金吒双手已被****用蛮力折断,登时痛入骨髓,夺魂箭绝技亦无从施展。****一把夺过莫邪宝剑,挥剑向金吒脖颈斩落。莫邪宝剑是仙家宝物,机具灵气,怎容邪魔外道使用,何况去伤其主人?****只觉虎口剧震,掌心似碰到刚出炉的烙铁般火烫,赶紧扔了莫邪宝剑。莫邪宝剑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忽然自己刺向****咽喉。****大惊,急忙格挡,一时手忙脚乱。
殷郊暗道:“良机莫失。”祭起番天印,七色光芒冲向****,“咕咚”一声脆响,****一颗肥硕的头颅登时被打落云端。
金吒叫了一声好,殷郊收印,得意地笑了,莫邪宝剑也回归剑鞘。
殷郊过去察看金吒伤势,他双手腕骨俱已折断,但自己下山时带了本门的外伤神药,只消一盏茶工夫便可痊愈,取出来给金吒手腕上了药,忽听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响声,二人侧目望去,顿时大骇。
****的无头尸身竟已站起,缓缓朝他们逼近,走了几步,忽然驻足,头颅与脖子连接处冒起一阵青烟。
他又长出了一颗新的头来。
七色光芒闪耀,这一回,****的胸口被番天印打出一个大洞,血如井喷。
****停下了,他看着胸口的伤口,脸露痛苦的表情,缓缓倒下,两腿一蹬,整个人不动了。
殷郊松了口气,心想:“终于完了。”
金吒忽叫:“不好!”
****再次站了起来,胸口的伤势转瞬就愈合了。
金吒拔剑,欲使“龙吟苍穹”。
殷洪冷笑道:“没用的。番天印、莫邪宝剑虽是玉虚宫传下的至宝,但马师父是不死之身。”
殷郊叫道:“少听他废话,一起上!”
金吒和殷郊飞身齐上,一个挥剑斩头颅,一个祭番天印打胸腹,连心脏都能看见。
****被杀几次,就复生几次,金吒和殷郊的心都凉了半截。
金吒料想殷洪此言非虚,知道自己和殷郊无论如何不能除掉****,悄声对殷郊道:“师弟,我们道行有限,你带殷洪先走,我将****引到玉虚宫,掌教自有法子收拾他。”
殷郊不愿让他落单,摇头不肯。
金吒劝道:“我修为比你深厚,又有紫寿仙衣,虽杀不了他,也能全身而退。”
殷郊只得答应,道:“师兄小心。”携了殷洪乘云逃走。
****驾起妖风追赶,忽然间头顶一阵强大的剑气冲乱妖风,更将他压得头晕目眩。就这么稍微一缓,殷郊殷洪二人已不知去向。****知是金吒所为,骂骂咧咧地冲过去。金吒不和****交手,一味地游走,把他往方向昆仑山玉虚宫方向引过去。
二人飞驰近一个时辰,穿过群山万壑,自身功力均损耗大半。****粗中有细,知道金吒在使调虎离山之计,越想越气,只觉被一个毛头小子玩弄于股掌之中委实可气,因而虽知中计,仍继续追赶,誓要将金吒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恨。他越追越累,却想:“我累了,这小子肯定更累,要不了多久就是他的死期。”
****的狂妄自大害了他,又追一盏茶工夫,忽然间光景一变,天青云白,仙气缥缈,丝竹入耳,令人心旷神怡。****不由吃了一惊,知道已中埋伏。他所料不错,二人眼下身在昆仑山之中,换而言之就是已进入玉虚宫的势力范围。
金吒朗声道:“云霄洞弟子金吒路遇强敌****,斗胆请求掌教天尊予以援手。”
****听金吒呼唤元始天尊,更是吓得屁滚尿流,转身就逃,却听一人喊道:“****莫走!”却是南极仙翁驾鹤追来。****知自己非其敌手,暗自运功锻造一把毒针在掌心,陡然朝南极仙翁撒了过去。哪知那数十枚毒针离南极仙翁还有一丈时,仿佛碰到了一堵无形之墙,凝固在空中。
南极仙翁手中拂尘轻拂,毒针全部化为黑烟散去,眉头一皱,斥道:“到底是左道之士,留你在世间只有伤天害理。”从袍袖中取出一个卷轴,慢慢地展开。昆仑山一草一木霎时笼罩在金光之中,****的元神被金光震慑,身子蜷缩成一团,没法动弹。
这卷轴乃是太上老君的法宝太极图,任他是道行多么高深的妖魔,从来不曾有过从太极图之下逃命的。
南极仙翁道:“****,你非封神榜上有名之士,念你修行不易,若你愿意改恶从善,可饶你性命。”
****大喜,磕头道:“愿听仙翁教诲。”转身膜拜金吒,向他致歉。
南极仙翁道:“你一身左道邪术,须弃之不用。”右手握成拳,运起元神,拳变掌,掌心红光闪耀,射向****泥丸宫。
****但觉身体一热,又觉身体变轻,他仍在空中,但已非依靠妖风而立,脚下忽现一团庆云,知道自己已脱离魔道,登时欢天喜地。
南极仙翁朝金吒道:“师侄,掌教天尊早知你和****会来,因而派我取了太极图在此等候。你这就回去和殷郊会合,广成子和赤精子二位师弟已下九仙山助你们一臂之力。姜子牙率东征人马在金鸡岭与孔宣大战,你们速去援助。”
金吒拜谢了南极仙翁,驾云离了昆仑山。黄昏时分,他在殷洪军营外降落。辕门站岗的士兵看见他,当即上前恭敬地行礼,说殷洪已在军帐中候他多时。他款步入营,走近那军帐,见殷洪跪在地上,低头不语,四周殷郊、广成子和赤精子二位师伯俱在。金吒见这光景,想起入营时看见成汤大旗已被改作西周旗号,心中大慰,朝二位师伯行了礼。
殷洪见金吒至此,过去向他赔罪。金吒虽恼怒殷洪之前的恶行,但见广成子和赤精子已宽恕他,他生性又不喜记仇,淡淡地道:“往事休要再提,以后忠心为武王效力,将功抵过便是。”心想:“待会可得把玉儿妹妹救出来,不知殷洪把她关在何处?”
广成子道:“殷洪已誓死效忠武王,三位师侄,你们这就先行一步,去金鸡岭相助子牙吧。”
殷洪倏地起身,道:“师伯,请让小侄先了却一桩心事,再随大哥和金吒师兄东进。”
广成子问:“你有何心事?”
殷洪咬牙切齿,忽然从金吒腰间拔出了莫邪宝剑。金吒一惊,叫道:“你干什么?”
话音刚落,殷洪已冲出军帐。金吒等四人追了出去,见他眼含热泪,均诧异不已。
殷郊拉住殷洪,问道:“弟弟,究竟发生何事?”
殷洪伸袖拂去眼泪,叫道:“大哥,今日我要手刃咱们的仇人!”下令道:“将姓夏的女子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