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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噬魂山金吒复生

酒是美酒,琼浆玉液,四溢的酒香只是闻着就令人垂涎三尺。菜是好菜,满桌俱是山珍海味,叫人没法不食指大动。

可夏玉儿没有胃口。

大约半个时辰前,妲己驾临馨庆宫,告诉她窦荣派了家臣来朝歌见驾,今晚纣王会在鹿台设宴为他接风。不仅如此,纣王要夏玉儿务必到场相陪。

“我不去成不成?”夏玉儿刚想谎称自己身体不适,立即就被妲己训斥一通。

“这是什么话?大王的命令你都敢违抗?”妲己立即不高兴了,“晚上我会派人接你同去。听大王的话,不要让大王面子上不好看。”

“你成天大王长大王短的。难道在姐姐的心中就只有大王,没有我这个妹妹?”

“玉儿你胡说什么?我这些年有多疼你,难道你没瞧在眼中?”

“倘若当真疼我,相烦姐姐求大王撤销我和窦靖忠的婚约。”

“身为一国之君,怎可出尔反尔?这件事,恕姐姐有心无力。”

“是吗?”夏玉儿质疑道,“依我看姐姐并非有心无力,而是有口无心。大王能听姐姐的话修造鹿台、炮烙姜王后双手、杀亲生儿子殷郊、殷洪两位殿下,和这些事相比,撤销婚约算得了什么?”

“别胡闹了!”

姐妹俩破天荒地吵了一次架,不欢而散。

现在,她在鹿台,面对窦荣派来的几名家臣,僵硬地笑着,强打精神说一些空洞而俗气的客套话。

席间,话题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窦靖忠和夏玉儿的婚事上。

郎才女貌、珠联璧合、佳偶天成……几名家臣说的话无不文绉绉的,真是要多谄媚有多谄媚。

说得夏玉儿简直想吐,她心里不住地抱怨这该死的宴席为何还不结束。

正苦恼时,一名侍卫进来,下拜道:“启奏大王,人犯金吒今夜暴毙。”

纣王闻言一惊,问:“暴毙?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侍卫道:“据城中男监的狱卒所说,今日送午饭给人犯的时候,他们看见人犯躺在地上,像是在睡觉,并未在意。谁知到了晚上,人犯仍和白天一个模样。开门进去,才发现他已没了心跳呼吸。狱医检查过人犯的尸首,未发现任何伤痕,可以断定,他既非自杀也非遭人暗算,想必是入狱前就患有不治之症。”

纣王得知金吒死讯,颇感失望,点头道:“行了,寡人知道了,下去吧。”

那侍卫应道:“是。”但并未即刻离去,问道:“金吒的尸首是火化还是掩埋,请大王示下。”

夏玉儿听到“火化”一词,顿时脸如白纸,焦急地看着纣王。

纣王叹了口气,道:“寡人曾答应金吒,将他遗体送回陈塘关故土安葬。传寡人口谕,备好棺木,妥善对待金吒遗体,明日一早迁往陈塘关择地厚葬。”顿了顿,强调道:“记住,一定要厚葬。”

那侍卫应了离去。

夏玉儿回到馨庆宫已是深夜。除了悦茗,其余的宫女要么伏案而眠,要么双手环抱坐在太师椅上打盹。

悦茗见主子回来,忙迎上去,正想问“郡主喝了不少酒吧?”,却见夏玉儿食指放在嘴唇上,便把话咽了回去。

夏玉儿轻轻咳嗽两下,睡梦中的宫女们顿时醒了,慌忙向她行礼。

夏玉儿道:“大家都累了,早些歇息吧。”

众宫女齐声应道:“是,奴婢告退。”各自伸着懒腰回房就寝,有几个人还大打哈欠。深宫内院之中本多各种森严的规矩,但夏玉儿为人随和,自己不喜欢被规矩约束,也不喜欢用规矩约束别人,因而馨庆宫的宫女们言行较为自由。换在中宫,绝对不会有哪个宫女敢在妲己面前打哈欠伸懒腰。

悦茗没走,她拉住夏玉儿的手,道:“奴婢煮了绿豆汤给郡主醒酒。”

夏玉儿点点头,道:“端到我房中吧。”

绿豆汤有些凉了,悦茗想去热一下,夏玉儿却说不需要。“就这个热度喝也不错。”她刚喝完一碗,悦茗立即给她盛了一碗。

夏玉儿指指对面一张椅子,道:“坐下吧,我有话对你说。”

悦茗依言在夏玉儿对面坐下。

夏玉儿握着悦茗的双手,轻声道:“悦茗,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悦茗道:“当然好了。整个馨庆宫的宫女都知道郡主菩萨心肠,对我们和和气气的,还给我们加俸禄,中宫和西宫的姐妹们不知道有多羡慕呢。”

夏玉儿微笑道:“是吗?我居然不知道。”

悦茗也笑了,道:“郡主对我们的恩德,我们平日都看在眼里,放在心中。只是知道郡主脸皮薄,不怎么说而已。”

夏玉儿沉默了会儿,又问:“悦茗,将来我不在馨庆宫了,你怎么办?”

悦茗道:“郡主去哪儿,我就去哪儿。郡主嫁到游魂关,我自然也要跟着去。我会服侍郡主到老,等郡主有了孩子,我还要替郡主照顾孩子……”

夏玉儿哑然失笑,伸手捂住悦茗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她问:“你就从来没为你自己想过吗?比如,嫁人什么的?”

悦茗道:“我首先想到的人肯定是郡主,郡主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说到这里,她凄然一笑,道:“馨庆宫的宫女大多都是孤儿。我们当初进宫的时候心里都有一致的想法,那就是遇上个好的主子,兢兢业业地侍奉主子,平平淡淡地过日子。也许是我前世积福,能遇上郡主这样心眼儿好的人。至于嫁人……我从未想过。再说不婚配也有不婚配的好处。”

这番话句句属实,同时亦是字字血泪。

窗户开着,蜡烛的火焰在微风中摇摆不定,夏玉儿看得心烦,索性一口气把它吹熄了。

黑暗中,悦茗依稀看见夏玉儿伸手从脖子上解下一样东西,放到她手中。那东西触手生温,隐隐透露着绿色的光泽。悦茗明白了,这是郡主的祖母绿吊坠。

夏玉儿道:“这个送给你。”

悦茗哪里敢收这等贵重的首饰,而且这还是主子的生辰贺礼,赶紧把吊坠还给夏玉儿。

夏玉儿坚持要悦茗收下,将吊坠塞回她手中,严肃地道:“我让你拿着,你就别再推辞了。”

悦茗只得道:“奴婢多谢郡主。”

夏玉儿悠悠地道:“这玩意虽价值连城,可是又怎及得上咱们多年的姐妹之情?”

悦茗只觉夏玉儿今晚委实有些奇怪,心里忐忑不安。

夏玉儿道:“我要睡了。”

悦茗赶紧起身,道:“奴婢告退。”

已过子时。

夏玉儿觉得可以着手准备一切了。她翻箱倒柜,挑了些珠宝和金银放在一个小皮囊中,又选了几件衣服,以及火刀火石、干粮清水、药丸药膏等物,全都裹在一个包袱里。

行李准备就绪,夏玉儿等这一天很久了,她这么做只为一件事。

逃婚,逃离朝歌,逃得越远越好。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件重要的事情必须解决。

翌日。

卯时,日自东出,天色渐明。

再过一会,宫女们就要起床做事了。若想无人发现,必须现在就走。夏玉儿心中虽然极度的不舍,还是施了法术,飞入半空。

晨曦中的馨庆宫,不仅秀丽,而且巍峨。

夏玉儿还是头一回发现,原来馨庆宫这么美。俯瞰这个居住了六年的地方,往事历历在目,她的泪水瞬间就流了下来。

“再见,悦茗。再见,姐妹们。”她轻声说道,又看了一眼馨庆宫,终于狠下心肠,乘风离去。

朝歌城外,六个男人缓慢地行走着。四个脚夫抬着一具灵柩,两个官差尾随其后。

灵柩中躺着的是金吒。

“敢问二位大人,这灵柩要运往何处?”一个脚夫问道。

“陈塘关。”一名官差答。

那脚夫顿时嘟囔一声:“他奶奶的,这么远啊?”

那官差板起脸道:“嘴里少给我不干不净的,赶路要紧!”

那脚夫连忙赔笑道:“是,是。”

走了半天,脚夫们开始抱怨肩膀痛脚酸。正好两名官差也觉得口干舌燥,就说喝点水,歇息片刻再上路。

一行人在路边坐下。

歇了片刻,一个四五十岁年纪、留着山羊胡子的脚夫问:“二位大人,敢问这灵柩中是何人遗体?”

一个年轻的脚夫插嘴道:“八成是个当官的吧。”他看灵柩是用上好木材打造,沿途又要官差护送,因此这么猜想。

一名官差哼了一声,道:“这小子的父亲是昔日陈塘关总兵李靖,家里也算有些势力。”走过去照着灵柩踢了一脚,骂道:“一个死人也要老子伺候!”

脚夫们窃窃私语,过了会儿,那山羊胡脚夫道:“二位大人,小的有一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那官差道:“有话快说,别婆婆妈妈的。”

山羊胡脚夫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道:“咱们出城已有十多里。现在……”他望望四周,续道:“只有咱们六人。”

那官差道:“那又如何?”他生怕脚夫们起了歹心,竟想谋财害命,连忙握紧了刀柄。

山羊胡脚夫接着道:“陈塘关在北边,距离朝歌何止千里?没必要吃的苦头就别吃了。”

那官差若有所悟,道:“你的意思是?”

山羊胡脚夫道:“不如将这灵柩就地掩埋,省得我们一路跋涉北上。二位大人请放心,我们兄弟几个都不是多嘴之人。二位只消在外面躲一阵子再回朝歌复命,决不会出岔子。”

两名官差面面相觑,均觉有理,简单商议几句,也就同意了。

脚夫们大喜,当即商量找个僻静的地方,尽快把灵柩埋了。

蓦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六人忙捂住脸,防止沙石入眼。

这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六人揉揉眼,却见灵柩不翼而飞了,全都惊得瞠目结舌。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山羊胡脚夫,他捋须道:“真是怪哉。莫非今日撞邪了?”

年轻脚夫道:“不是撞邪。”

山羊胡脚夫瞪着他问:“老弟有何高见?”

年轻脚夫道:“你可知这里临近噬魂山?只怕适才那阵大风是妖精作祟。据说有的妖精,就喜欢吃……吃死尸。”他心中害怕,说到最后一句话已是颤抖不止。

六个人心头都是一阵凉意。

两名官差小声交流几句,勒令脚夫们不准将今天发生的事情泄露半句。脚夫们个个点头称是,官差分给他们一些银两,随后六人分道扬镳。

年轻的脚夫猜对了。

风中确实有妖,那妖精就是夏玉儿。

她是狐狸修炼成人形,嗅觉格外发达。脚夫和官差出城没多久,就被她发现了踪迹。循着金吒的气味,她一路追踪,终于发现了他们一行人。

现在,她要把灵柩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好进行她的计划。

去哪里?

夏玉儿还没想到答案,但老天不等她。远方的苍穹亮起几道紫红色的闪电,霎时春雷滚滚,乌云遮天。她忽然感到脸上一凉,原来空中已经飘起了细雨。

雨声渐响,细雨要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暴雨,已不容她拖延。

夏玉儿一咬牙,携了灵柩往东南方去了。

东南方郁郁葱葱的一片崇山峻岭,名曰噬魂,是她修炼成人形的地方,百余年来,聚集着无数妖魔鬼怪和冤死之人的亡魂。许多外地人不知其中厉害,进山游览或是打猎,均是一去不复返,化作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噬魂山之名便由此而来。

夏玉儿带着灵柩缓缓降落。山中云雾缭绕,道路更是蜿蜒崎岖。不过她对这里的一切都是轻车熟路,没多久就在半山腰找到个山洞。夏玉儿把灵柩放在洞外,顺手从身旁一棵榆树上折了根粗树枝,用火刀火石点燃了,进洞探路。山洞深逾两丈,里头甚是宽敞干燥,并未发现野兽蛇虫,夏玉儿也就安心在里面避雨。

她早上没用膳就出了宫,中午也是粒米未进,此时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幸好出宫前在包袱里头带了干粮,遂取些糕饼馒头充饥。女孩子家食量不大,吃个三四块也就饱了,又喝了几口水,吃饱喝足,倦意立刻袭来,便背倚山壁,合上双眼,转眼就睡着了。

夏玉儿这一觉睡得好长,本来只打算稍作休憩,醒来时已是晚霞满天。

走出山洞,夏玉儿不禁打了个哆嗦。雨虽停了,可湿气太重。看天色,今晚要在山洞中过夜,她自忖得拾些树枝来点篝火取暖,再者也可防止野兽接近。

夏玉儿回到洞中。干粮还足够吃一顿的,清水却所剩无几。她把剩下的水一股脑儿喝干,拿了水壶出去寻找水源。

走时她施法,将灵柩启封。金吒的遗体完好无损地呈现在她眼前。她把他泥丸宫上的符纸揭去,无限爱怜地轻抚着金吒俊朗却毫无生气的脸庞,低声道:“你等着我,我会把你救活的。”

人通常喜好往高处走,而水只会往低处流。

夏玉儿一边往山脚下走,一边寻思:“有水之处,多半有青蛙、水蛇这些动物。尤其是雨后,青蛙必会出来活动。”

果然走不多时,蛙声渐响,更闻水声潺潺,她欣喜地发现,穿过对面的香蒲草丛就有一条清澈的小溪。于是三步并作两步,在溪边蹲下,掬一捧溪水喝了,溪水入口,只觉清凉甘甜。喝足之后,她把水壶装满了水,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夏玉儿捡了不少树枝。等她折返到半山腰时,暮色苍茫,月悬中天,数十颗星星在无垠的夜空中绽放着灿烂的光辉。

夏玉儿陡然驻足。

只见灵柩旁边,一个硕大而笨重的黑影蠕动着,张着血盆大口迫近了金吒。

是一头棕熊!它把金吒当成了食物!

夏玉儿大吃一惊,慌忙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棕熊抛了过去,正中它的后脑。

棕熊吃痛,咆哮一声,声震山林。它转过身来,目露凶光,忽然用两条后腿站立起来。

这个动作是熊类要发动进攻的标志。那头棕熊牙尖爪利,站起来几乎有两人高。夏玉儿虽身怀武艺,也不禁吓得后退一步。

奇怪的是,棕熊并未有任何进一步的举动,盯着夏玉儿看了一会儿,忽然张大了嘴。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的的确确是真的。

棕熊开口说话了,声音沙哑,但夏玉儿听得很清楚。

“你是人是妖?”

夏玉儿一惊,没有说话。

棕熊又问了一遍:“你是人还是妖?!”

夏玉儿道:“我当然是人。”

棕熊咧嘴大笑,它的笑声听起来像是嚎叫。

笑完,棕熊道:“你别骗我了,你身上有妖气。况且噬魂山的冤魂都不敢接近你,可见你以前也是在这里修炼的。”

夏玉儿立时醒悟,这头棕熊修炼多年,已然成精,只是道行还不够,这就解释了它为什么会说话却仍是动物的身躯。

她冷冷地道:“是又怎么样?”

棕熊精道:“你很美。”言下竟有几分痴呆之意。

夏玉儿蹙眉道:“少废话,你究竟想说什么?”

棕熊精道:“我想请你做我的夫人。”

夏玉儿怀疑自己听错了,道:“你再说一遍。”

棕熊精道:“我想娶你为妻。”语气十分认真。

夏玉儿差点笑出声来。从十六岁开始,向她提亲的人就不在少数,有朝中重臣的子侄,还有邻国的王子。那些和她门当户对的贵族子弟都被她拒绝了,何况一头大笨熊?

她轻蔑地道:“我决不会嫁给一头熊,就算是一头会说人话的熊也不可以。”

棕熊精脸上冒汗,伸熊掌挠挠头,尴尬地道:“别这么快拒绝我啊,我已经修炼九十九年了,再过一年我就能修出人形了。到那时咱们成亲不好吗?”

夏玉儿摇头道:“不行。”

棕熊精问:“为什么?”

夏玉儿笑了,她的笑容能融化坚冰。

她平静地道:“我已有心上人,我爱他胜过自己的性命。”

四目相对,悄然无声。

棕熊精又是恼怒又是伤心,双眼通红,两只熊掌拼命抓着胸口的鬃毛,神情痛苦不堪。

砰!

棕熊精愤怒地击出一掌,正好打在一株海碗口粗的白桦树上,“咔嚓”一声,白桦树折断了。

夏玉儿劝道:“你回去吧,缘分不能强求。”

棕熊精恶狠狠地道:“我想知道是哪个小子能把你的心夺走。”

夏玉儿不答,斜眼瞥了一下灵柩,眼神中柔情无限。

棕熊精瞪大了眼睛,道:“就是灵柩里的那小子?”

夏玉儿点点头。

棕熊精道:“他已经死了。”

夏玉儿摇头道:“不,他还活着。”

她走过去,把金吒从灵柩中扶坐起来,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瓷瓶,倒一粒药丸在右手掌心,左手拉住他下嘴唇,把药丸送入他口中,又灌了些水进去。

夏玉儿悠悠地道:“他中了毒才会暂时死亡,刚才我给他服下了解药,过不了多久他就会醒过来。”说话时她一直低头看着金吒,眸色温柔。

棕熊精狞笑道:“他醒了也没用。”

夏玉儿抬起头,问:“你说什么?”

棕熊精道:“他是人,而且还是个修道的人,我能感觉到他身上残留的仙气。你和他根本不能在一起。”

夏玉儿微笑道:“我不管这么多。他是人也好,是仙也罢,我都爱他,至死不渝。”最后一个词她加重了语气。

棕熊精道:“只要杀了这小子,你就是我的女人。愿意固然好,不愿意也得愿意,由不得你做主。”

夏玉儿笑道:“在我生气之前,赶紧消失。不然我会把你的四只熊掌烤了吃。”

棕熊精不惧她的威胁,道:“我道行虽不及你,可我们熊精一族自有过人之处。谁死在谁手里还说不准。”

夏玉儿不理它。

棕熊精道:“我不是说笑,放开那小子随我回去。你依我,我就放那小子一条生路。”

夏玉儿还是不理它。也许是为了气它一下,她揽金吒入怀,她的脸贴着他的,耳鬓厮磨,神态亲昵。

棕熊精果然看不下去了,道:“你不要怪我。”放下两条前腿,四脚着地,仰天长啸:“啊呜——”

啸声震得夏玉儿耳鼓隐隐作痛,她正要发作,看见棕熊精的模样,顿时吃了一惊。

它两只眼睛放出红光,身体增大了三倍有余,獠牙和爪子更是似刀锋般锐利。

棕熊精低头看着夏玉儿,此时在它眼中,夏玉儿就和一只兔子差不多大小。

棕熊精吼道:“你到底答不答应我?”

夏玉儿险些被它口中散发的恶臭熏昏过去。

棕熊精忽然抓住一株榉树。那榉树粗逾两尺、高约三丈,却被它轻轻扭了两下就连根拔起。

轰隆!

一声巨响,榉树被棕熊扔在地上,顿时尘土飞扬。

夏玉儿知道这棕熊精不好对付,心中懊悔:“我出宫时当真大意了,竟没携带兵器。眼下除了拼死一搏,别无他法。”心里打定了主意,抱起金吒,双足一点,驾起妖风就欲逃走。

身子刚离地,陡然一阵疾风她吹得东倒西歪,几乎坠落。这风着实古怪,是热的,还很带着股臭味。

这不是自然风,是棕熊用嘴吹出来的。

棕熊精看上去笨重无比,动作却是非常灵活,巨掌一伸,就把夏玉儿前进的道路拦住了。

夏玉儿左突右冲,始终比棕熊精慢了一步,后者总能轻而易举地中途拦截。

棕熊精狞笑道:“放弃吧,你的抵抗是徒劳的。”

夏玉儿略一沉吟,道:“好,我跟你走。你在前面带路。”

棕熊精顿时眉飞色舞,高兴得脚步翩跹。

夏玉儿等待的就是它这短暂的分神时刻,口中默念咒语,地上那棵折断的白桦树忽然流星赶月般地朝棕熊精的脸上射了过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

棕熊精的左眼瞎了,它一屁股坐在地上,压倒了十几株大树,痛苦地捂着伤口。

夏玉儿怎会失掉如此良机,赶紧抱着金吒乘风逃走。

“啊——”

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这次是夏玉儿叫的。

棕熊精像拍蚊子似的,一巴掌把她拍下了山。

夏玉儿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棕熊精这一掌震得斗转星移。她抱着金吒这么个大男人本就吃力,这时手臂一松,金吒脱离了她,急速下坠。

“不!”她哭叫着,硬撑着一口气,用最快的速度笔直地向山下冲刺,总算赶在金吒身体和地面接触之前抱住了他。

两人平稳地落地。

当时真是千钧一发,只差寥寥数尺,金吒就要摔得粉身碎骨。

身底下软绵绵的,他们躺在噬魂山山脚下的草地上。

“谢天谢地。”夏玉儿只说了这一句话,双膝一软,跪倒在草地上。

“哇”的一声,夏玉儿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腹中一阵绞痛。背上挨了棕熊精一掌,怎么可能不受伤?

夏玉儿觉得越来越冷,手脚的力气也在逐渐流失。她惊恐不已,心想:“莫非我要毕命于此?”

在她修炼成人形的地方死去,在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不知道这是一种讽刺,还是一种归宿。

夏玉儿不甘心,艰难地挪动负伤的身躯,匍匐着向金吒靠近。

她伸手,想握住他的手。如果真的要死,也要握着他的手死去。

只差两寸了,只差一寸了,只差半寸了……

她终究还是没能握到金吒的手。

一道道“之”字形的闪电陆续划过夜空,照得大地亮似白昼。

大雨,说来就来。

冰冷的雨水肆意冲刷着躺在地上的两个人,有好长一段时间,他们一动不动。

轰——

霹雳声中,金吒的手指轻微地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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