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胃很难受。橙子醒了之后,用微弱的语气对着天花板说,好难受。
然后看到了我,眼睛倏的一下就亮了。由此我想,橙子很需要我,很想我。因为嘴里还吸着氧,手上还挂着吊水,动弹不得。不然,我想肯定会冲上来抱我。想到这,我忍不住的低头抿嘴笑了笑。大妈带了早饭过来,是天津特有的煎饼果子。一层米粉摊的面皮,里面包着油条,蔬菜,还带点火腿肠或者培根之类,再刷点酱。咸的、甜的都是随自己的口味挑。橙子看着我,嘴角微微上翘。我咬下一口,很好吃。豹子打来电话,询问我这边情况如何,聪明的橙子看着电话,摇头。我说,找到橙子了,很好,完好无损,天津的天空很蓝,打算与橙子游玩几日再回。豹子说,我要与橙子说话。我说,橙子还在睡觉,不忍打扰。豹子便不再作要求。铁血男儿在心爱的女子面前,真真是温柔如水。爱情的力量,超越冲破一切,直抵内心最软处。谁不喜欢那种绵软的温柔呢。不多久,袁飞也打来电话,询问橙子,也询问我是否安好。
大妈人还是不错,待我们跟自己女儿一样,照顾周到。其实这也应该,受人钱财,自是要做好事。不过无人看管,是否做得周全,那还是要看做事之人的人品。从进医院开始,能够看出大妈是心细眼尖之人,心眼不坏。每天炖着营养汤汁送到医院,知晓橙子的一切口味习性。待橙子休息之时,也与我话话家常。“橙子这丫头待我挺好,没有架子。”橙子住院第三天,大妈跟我说道。橙子打着吊水,正在午睡。
“橙子确实不错。”我回应道,“我跟橙子从小一起长大,橙子跟了范老板,我们才真正分开了这大半月。我心里是难受的。”我低头用左手使劲抠着右手小指甲。
“老板待小姐挺好的。”大妈把保温盒里剩下的汤汁倒进嘴里,“就是给不了名分。”
“嗯?”
“老板有妻子,在海南。”大妈凑到我面前,“小姐还年轻,如今又差点丢了性命。我不忍。我女儿也这样年纪。本该嫁人生子享受家庭的。哎,不知年纪轻轻是何苦。”
我沉思一会,觉得这些东西在生命面前真的是微不足道。什么名分,爱情,比得过活着吗?或许我没有资格说什么,因为我也曾轻视过。“我想知道橙子为什么要吃安眠药。”
大妈回想了一下,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大概在你来五天前,老板与小姐出去吃饭,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回来之后,小姐就开始发呆,不说话,脾气暴戾。老板下午有会议要开,去了别的城市。到现在没回来。”
“什么时候来的天津?”
“半个月前吧。老板打电话派我提早过来收拾屋子,然后他俩就住进来了。老板一般不在这边过夜。小姐也时常向我打探老板的底细。”大妈用手撑着下巴,“大概是知道老板有妻室,才会这样吧。哎,没有名分,确实不行。女孩子没有名分的跟着男人,算怎么回事呢?”
橙子翻身醒来,我不再追问。苍白的脸,还是一点血色也无。事情已经发生,再去追究原委已无意义。重要的是,今后,认真对待。
橙子握起我的手,力道很轻。半月未见,昔日苍劲有力的女子变得这般孱弱。很是爱怜,心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鼻子酸酸。我仰头眨巴眨巴眼睛。橙子无限温柔的看着我,我也投以无限温柔的眼神。橙子笑,“我又没死,哭什么呢。”
我摸摸橙子橙子额头,还是有些冰凉。鬼门关走一遭,真是伤了阳气。“你受苦了。”
橙子轻轻一笑,淡淡的柳叶眉随着眼角的浮动而浮动着,鼻翼苍白,有种凄凉的美感。“我自己选的,不算受苦。”
嘴唇也白白的,一张一合,“只是这鬼门关,真不是好进的。”
“是啊!”我抬起头看看天花板,想起17岁的夏天,八月的最后一天。记忆像流水,轻轻滑过。低头去看橙子,橙子正双眼无神的望着天花板上,嘴里嘟哝着我听不见的话。
这次在天津与橙子的会面,突兀,却也简单。我内心里的感触,不是几句话就能表述清楚的。想来想去,索性就不多做语言词汇的堆砌,那样显得繁重而多余。橙子的变化,简单的说来,就是红润的气色变得苍白。活泼的性子变得沉闷。按照我所了解的橙子,定不是如此脆弱,一段感情就能将橙子击溃吗?而且还是这非常短暂的一段我只知其面的感情。橙子总是会对我说一句话,小陌,对待感情别那么较真,何苦。
难道之前的一切都是假象,这样脆弱不堪的橙子才是真实?我不得而知。由此我心生愧疚,共同知秘近二十年的好友,我居然如此的不知道,不了解。这是一个知心好友扮演的角色吗?当然不是。我非常愧疚。这份愧疚让我突然变得冷静,理性的去思索关于橙子的一切。尤其是这一个多月来,橙子的所作所为
第五天,橙子出院。大妈把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进门的瞬间,我才重点的观察了一下客厅的布置。外形破旧的屋子,里屋竟能如此的时髦气派。上等红木沙发摆在客厅正中央,一块几百平的印有梅花图案的地毯遮盖了整个客厅地面。最令我喜欢的是电视背景墙左边的屏风,雕花十分复杂,古风味道十足。大妈看着我发呆的表情,说道,“小姐也十分喜爱这种装饰风格。”
橙子在我旁边,咧着惨白的嘴唇笑笑,“确实很有味道。”
说到这,橙子痴迷范老板的原因似乎终于得以解释。一个有内涵的男人,确实足够吸引女人,哪怕他戴着那般世俗的人皮。回房扶着橙子躺下,豹子和袁飞的手机不停的打过来,催促我们回汉城。“你给范老板打个电话。”
橙子摇摇头。
“为什么不呢,”我脱了鞋躺下,“你的选择不管是什么,我终究还是支持的。这是你出这样大的事,范老板都不出现,有点难以解释。”
橙子眼睛瞪着天花板,虚弱的说,“总是忙吧。”看着橙子只剩半条命的身子,我无以言语。伸出手去摸摸橙子,身子还是冰凉。这一瞬间,似乎摸到的只是一个躯壳,那体温,随着灵魂而去了。
第二天,收拾好行李,出发回汉城。
豹子和袁飞在机场接我们,橙子见到他们,一句话都不说。豹子问我,不是说完好无损的吗。我说,是完好无损啊,你要不要验验,看橙子哪里缺了。
豹子推推我,你别开玩笑。我看橙子分明是丢了魂。
“遇见鬼了。在天津游玩的时候遇见鬼了。”
袁飞凑上来,“遇见鬼,丢魂的应该是你,怎么会是橙子。”我瞪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详问。
回到租房,我支走了豹子和袁飞。橙子需要休息,我想。静养是最能恢复元气的。
可谁料,豹子和袁飞刚走,橙子就把头塞进了我的胸口上。然后哭了,哭得十分厉害。我抱着橙子,又记起了橙子跟我说的,小陌,对待感情别那么较真,何苦。
那是我赖以生存的氧气,橙子,这是我的求生本能。说这句话的时候,橙子总会把我的头拥在她的心窝里。而这次,是橙子决了堤。很心痛,上帝作证,我很心痛。
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只知道豹子打电话来邀我们去吃晚饭的时候,橙子才止住了哭声。出门看,天已昏黄。橙子拒绝了出门吃饭的邀请,顾自翻身睡去。我也不强求,只身跟随豹子、袁飞来到土菜馆。
还未坐定,豹子就一脸急切的打探橙子的情况,“你别蒙我们,小陌,橙子出事了吧。”
袁飞冲着我点点头,眼神急切,希望从我这里的到答案。
“我也不知道。”
“怎么可能!”豹子几乎跳起来了,“你去的,怎么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我去的时候,橙子就进医院了。”
“什么!”豹子一拍桌子,直接跳了起来,“什么原因?”
我看看袁飞,又看看愤怒不已的豹子,“你先坐下来,豹子,知道你心急。坐。”
豹子听话的坐下来,“听着,”我按住豹子和袁飞的手,“我现在就跟你们讲,你们别激动。”
“橙子吃安眠药,一整瓶,我到的时候,橙子已经吃下去了。”
豹子挣脱掉我的手,握着拳头照着桌子狠狠的锤了一下,“混蛋!”
袁飞低头喝着杯子里的麦茶,良久,问道,“为什么要吃?”
“我也不甚了解。”
豹子握着拳头照着桌子又是一锤,“混蛋!那混蛋呢!”
我摇摇头,不知道,一直没见到。
“混蛋!”
豹子的举动引来了菜馆的老板,“您几位稍安勿躁,桌子可经不起这样捶砸。”
豹子抬起眼角,瞪了老板一下,不做声了。
四菜一汤,三人在无声中吃完了晚饭,打包一份饭菜。回到租房。橙子还在睡觉,豹子提议我在家照顾橙子,我还是执意回酒吧请示经理让我上班。橙子需要休养,我应该担起养她的责任。
豹子责怪我不关心橙子,“要是再做傻事怎么办。”
“不会的,死过一次,是不会想到死第二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