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橙子还在睡觉,我出去买了早餐,留言给橙子,然后给乐乐去了一条短信。一个多小时的公交,到家已临近中午。乐乐这丫头居然请了假,在家里等我呢。
开门,乐乐一身休闲装——白色T恤,牛仔短裤,白色板鞋。看到我,乐得蹦蹦跳。
拉我进门,厨房里可是好多菜!我指指厨房里成堆的材料,“乐乐,这是要给我践行的吗?”
乐乐摇着我的手臂,嘟个嘴,坏坏的笑,“今天爸妈去小姨家吃饭,扬子碰巧不忙,我邀请他来替你搬行李的呢,顺便做个饭给你们吃!”
我刮刮乐乐的鼻子,“你这个小机灵,我正愁行李怎么搬呢!”
收拾好行李,一看时钟,已过十二点。楼下有按喇叭的声音,我从二楼窗口望出去,扬子正关车门,乐乐拿着锅铲,抱着扬子,正乐得不行。
扬子一身西装,文质彬彬,玉树临风。
我跑下楼,阵阵香气从厨房里直逼鼻尖,家的味道啊!外面的餐馆里,从来闻不到这样的味道。锅里的汤已煮沸,白色雾气弥漫着厨房。乐乐呀的一声,冲到厨房里去了,还不忘回头冲我和扬子说一句,“你们好好聊!”
乐乐此刻是幸福的,身上散发的幸福味道,直往你鼻孔里钻,由不得你躲!人都是情感动物,亲情,爱情,友情的满足,能将人的幸福感提至顶峰。
“嗨,小陌!好久不见!”
“嗨,扬子,依旧那么帅气嘛!”
“哪里哪里,你是找到工作了吗?”
“是的,一个闺蜜那里,混日子。”
“呵呵,现在谁不是在混日子呢。”
“你呀,这天天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的!”
“对嘛对嘛,我就说我家扬子是气质非凡的!”乐乐端着菜,笑眯眯的搭着我俩的话,“你知道他为啥天天这样职业装么?做金融的,经理级别哦!”
扬子摸摸头,笑得有些苦涩,“哪里哪里,乐乐净是夸大其词!说到底,也就是通过电话与人沟通,大撒网的找客户。不过,搞出路子来了,工资还是很可观的!”
听着扬子的语音,我竟一时答不上话来。扬子话语里的期盼和苦涩,乐乐终究是难以体会出来的。没有相似的经历,也就难以有理解的能力。人总是独立的,独立到只能用着自己世界里的语言,来理解周遭的一切。
菜品很是丰富,红烧鲫鱼,糖醋里脊,蘑菇青菜,海带排骨汤。乐乐的手是很巧的,真是小家碧玉。若我是一名男子,那倒是要买个金屋,把乐乐藏起来的。你看那满墙的刺绣作品,也难怪了乐乐父母,时时要盯着她。
扬子吃得很带劲,一碗接一碗的添着饭,途中不时的用眼神对乐乐表达着赞美。乐乐一脸满足的在旁边看着,看扬子吃得很香。我若不是画中人,想必这将是一副怎样的,男耕女织,郎情妾意的唯美画面。
吃罢饭,乐乐与扬子去洗碗,我上楼将行李打包。时针指向下午两点。扬子扛起我的旅行箱就下了楼。我和乐乐一人手提几个小袋子,塞进了车内。
阳光有些辣,扬子头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我跟乐乐穿着短袖都尚且有些烦热,何况西装革履的扬子。乐乐动手去脱扬子的外套。扬子突然脸色阴沉的推开乐乐的手,有些烦躁的低吼,“我不热,不要你多管!”乐乐吓得立马缩回了手,一脸茫然的靠在座椅上。
扬子意识到自己的冒然行为,转头跟乐乐道歉,两句话就哄得乐乐满脸通红,又笑意四溅了。
爱情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
汽车果然是个好东西,在这样庞大的城市里。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橙子的出租屋。橙子在门口迎接我们,一身睡衣,一脸朦胧神情。
扬子帮我把行李搬进了出租屋内,乐乐和橙子在屋外说着话。乐乐的活泼外表,橙子的懒散模样,真是对比得有够鲜明。
搬完行李,乐乐挽着扬子的胳膊,与我们道别。乐乐说,我们还有一场电影,就不久留了。我和橙子也是互挽着胳膊,一齐朝他们点着头。乐乐三两步走上前来,抱住我,说,放假了就去找我玩,我可是想你哩。
我拍拍乐乐的背脊,使劲的点点头,我也可是想你的哩。
扬子载着乐乐离去,橙子转身就抱住了我,原地转了好几个圈,“你这小样儿,最终还是要落入我的小魔掌咯!”
我没说话,此刻的情境里,用心来感受其中的感情,是再好不过的。你瞧,我都要流出泪来了。
整理好行李,橙子的屋子瞬间变得充实起来。不,用我的话说,是拥挤,但用橙子的话说,是充实。为此,橙子抱着我在屋里转了好几个圈。
洗漱完毕,与橙子对坐在床上倾谈。橙子什么都讲,讲小贝如何的在酒吧里受到男人的围剿,讲叶子如何“出淤泥而不染”的混迹在交际圈里。对豹子倒是一笔带过——典型的混混一个,务须多来往!橙子说到豹子的时候,我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那鄙视而毫不在乎的神情,分明透露着一种女孩子惯有的娇嗔与任性。
真的是很感激,橙子从始至终都把我当做最可靠的朋友。橙子在我身边的日子里,总能熟睡得如一个初生的婴儿。我听着身边橙子逐渐匀称下来的呼吸声,竟一时失去了睡意。终是忍不住的坐起身,开了灯。时间总是强大的,曾经的三人行,现今的两人世界,给个两三年时间,都是能习惯的。习惯得当忆起消逝的那一人,不再露出痛苦的表情。就好像站在一棵大树底下,看一片叶子凋落,缓缓落于土地上的那种感觉。会有伤感,或许眼角还会湿润,但是,并不再有任何泛滥的动作
有些心烦,橙子的烟盒打火机大摇大摆的伫立在长椅上。翻身下床,点燃一支,深深的吸一口。第一次,毕竟是不擅于,很不争气的咳嗽起来。拼命捂住嘴,转头看看床上。橙子翻了个身,呼吸声又渐渐均匀下来。
到底是放下了,还是依旧耿耿于怀?闭上眼,总是见了那夜漫天的星辰。他说照顾我一辈子的,那么,此刻我咳嗽的样子,他看了,会否心痛?
我爬上了顶楼。大城市的天空总是黑漆漆的,难以见到一丝光亮。扭动脑袋,四处寻找,依旧漆黑一片。家乡的天空,想必是星空万里。右手轻轻抚慰腿部伤疤,凹凸不平,扎到了泪腺。
去年的生日,是在宿舍楼顶渡过。彼时在上海郊区,那里的夜空还能看到星星在眨眼。刘荣打来好几个电话,一个未接,最后索性关机。第二天,刘荣找到公司,怒气十分的把我拉到附近的奶茶店,质问了我接近三十分钟。
我订了百合,订了蛋糕,订了KTV包间,邀请兄弟们参加我给你的惊喜计划,结果你呢?就以关机来报答我的一片好意?
我说过我不喜欢热闹,我想看星星眨眼。
那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关机?你知不知道你辜负了我一番好意?你知不知道你的任性导致我在兄弟面前丢尽了脸?
我不愿敷衍任何人。我只想做我喜欢的事。
那你呢?一直以来———你就在敷衍我?
我不再说话。刘荣当时的神情,陌生而遥远。我把头转向窗外,人流熙熙攘攘,各自来去,咋一看去,各自自由,真好。
不久,刘荣便寻到一位上海姑娘。容貌脾气都胜我许多的上海姑娘。
人世间,寻得一个伴侣,是极容易的事情。只是来去匆匆,寻得一个终生伴侣,就是难事了。不得怪刘荣走得太快,自己何尝不是来来去去,停留多次,又多次离去。人最可怕的便是将某个人某件物刻在了心窝上,那么将来不管遇到什么,总是要想办法把所遇到的使劲贴到那已有的印记上去。而实际上呢,根本是没有配套的了,总有差池,总有失望。失望便丢弃,丢弃便重新找寻。
所以很佩服那些能把自己洗净的人。不管是真品还是假冒,只要能相信自己是个干净的人,便是让人佩服的。说实话,对橙子,我还是不甚了解。真不知道,她有否这些印记,应该有吧,你看那眸子,看着看着会让人感到心疼。我呢,是阡阡吗?抑或是五岁之后就不曾见着了的母亲?
我只记得母亲在出门时,抱得我紧紧的,哆哆嗦嗦的说着,小陌乖啊,妈妈很快就回来看你了。还有最后一次见阡阡时,他也抱得我紧紧的,浑身哆哆嗦嗦,良久才挤出一句话,小陌乖啊,好好上大学。
我以为母亲的哆嗦是因为舍不得我,我以为阡阡的哆嗦是因为舍不得我。
他们的确是舍不得我,但是带着舍弃的决定。
所以,我被剩下了。
我等到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才接受母亲已无影无踪的事实。我等到大学开学的前一天,才接受绝望。
不得不接受,由不得你不接受。
曾经说过要不离不弃的,却早早的离我而去。那些无关紧要的,却时常晃荡在眼子跟前。
曾经抱着阡阡,一夜不眠。好似那流逝的一分一秒,都有可能在我眨眼的瞬间,就将他带走了。阡阡会笑,摸着我的脸颊,轻轻的笑,怎么会呢,如果我都会走,那天就塌下来让世界毁灭好了。
他走了,但是天未塌。看星空的习惯,也是在那段时间里,养成的。阡阡怎么对我说谎话呢?我便夜夜对着星星许愿,你让天塌下来可好?若是他的话都成为了谎言,那我的存在不要荒诞可笑了?你让天塌下来可好?
天肯定是不会塌的,而我,即使荒诞可笑,照样得活。生命不易,定当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