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夜的暴雨将陡峭的山路划出道道沟壑,山脚下刚刚传来两声鸡鸣,一个人影便从山腰的浓雾中扶着路边岩壁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
说走也勉强,只见这人一长一短的双腿像盘起的树根,白中泛黄,直直的扎进泥泞之中。如小树新发的旁枝般的两臂硬硬的撑在两侧,且胳臂到手由白渐绿,至指尖已是只在春天幼松树上才寻的到的透心嫩绿。脑袋则像几根新出的树枝相互缠绕拼凑在一起,这树枝末端还参差不齐的发出些柔嫩的松针。
而一丝不挂的身上,锁骨下六寸,胸骨中央偏左一寸的地方有个半寸大小的墨色亮斑尤为奇特。
与此同时山脚下方圆百里仅有的一户人家刚刚起床忙着琐事。
“师父,昨晚雨大山路不好走,还是让我去寻前辈吧!”一个身着虎皮坎肩的年轻人正双手捧着热茶弯着身子一脸献媚的向坐在石椅上满头白发老人说道,惹得站在老人身边着深褐色道袍的年轻人阵阵白眼。
老人抖抖左手衣袖接过茶碗刚搁到脸前,浓郁的茶香便扑面而来,老人不禁微微点头。
见此,着虎皮坎肩的年轻人暗道,有戏。可紧接着一个爆栗便敲在年轻人头上。
老人收回右手咋了咂嘴对身边道袍年轻人道,“玄静,你接着上山去找,至于玄阳么”老人扭头看着一脸苦相的虎皮年轻人狠狠道,“你就待在家里哪都不准去,再出去野我就把你脑袋上的两只角拔了。”
风裹着阳光在群山间游荡,惹得万木弄叶哗哗作响,玄静花了数个时辰将所有的山路寻了个遍却毫无那人的踪迹。望着泥泞的土地思索片刻便脱下身上的衣物放在一块巨石下便没了踪迹,而此时躺在茅草屋顶上的玄阳挠了挠杂乱的头发咧着嘴嘿嘿笑了一下,然后扭了扭身子像小狗一样屁股对着太阳趴在屋顶上继续睡大觉。
傍晚时分,一阵翻箱倒柜之后玄静穿着只及肚脐眼的虎皮坎肩和肥大的裤衩刚迈进师父屋中,玄阳的笑声便在茅草屋里来回乱晃。玄静略带尴尬的向也在发笑的师父道“师父,没有前辈的踪迹”然后对着玄阳笑眯眯的眼神狠狠瞪了过去。
白发老人微微摇了摇头,自语道“跑哪去了”。
这时玄阳钻入屋中转眼又钻了出来,只是身上反穿着玄静的褐色道袍,将两只袖子晃来甩去,一脸得意的看着玄静,眼中尽是戏谑。
玄静直接一脚将跟前的凳子踹向玄阳。
“啪”
木凳结结实实的在玄阳脸上炸开了花,木屑散落了一地。
望着微微发愣脸上却毫无损伤的玄阳,玄静淡淡道,“好结实的脸皮。”
“哈哈”白发老人看着玄阳的模样笑的前仰后翻,哪还有点师父的样子。
回过神来的玄阳一把扯破身上的道服,向靠近门口的玄静扑去,两人登时扭作一团在厮打起来。
见此情景白发老人却没有半点阻止的意思,反而一副过路看热闹的架势拖着椅子走到门口,舒舒服服的重新又坐了上去,然后不时的给两边支招出主意。看来这两个师兄弟打架是常有的事了。
一炷香的功夫后,两人脸上早已是鼻青脸肿,可却丝毫没有罢手的样子,反而你一拳我一脚的出手越来越重越来越快。
这时玄阳突然一声惊呼抽身往后退出老远,看了看躺在地上紧闭双眼的玄静愣了几秒钟然后一个箭步跃到老人身边,如同幼兽寻求庇护一般睁大了淤青的双眼可怜巴巴的看着师父。
老人起身仔细瞅了瞅地上的玄静,然后一脚把身旁的玄阳踢回了玄静身边,全然不顾玄阳一脸的可怜相,悠哉道“臭小子,自己惹出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就在这时,玄静身上的衣服迅速膨胀起来,还未坚持片刻便被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生长黑色细密鳞片所撑破,手指和脚指也渐渐变的粗长锋利。
若有人此时近观玄静便能发现他的下颚迅速向前生长,脸上也长出细密的鳞片和长须,头顶快速生出两颗粗大的鹿角,尤其是那原本透着黑亮的双眼填满了死寂的灰色,毫无任何感情的漠视着整个苍穹。
“吼”,一声龙吟响彻天际,远方山上万鸟齐飞,百兽窜逃,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眼前的玄静身化一条长达十丈左右通体墨黑鳞片包裹的黑龙,身上的杀气弥漫开来仿佛要屠尽天下苍生。
见此景,玄阳眉头一拧便要发力却被师父一句话拦了下来。“不许现原形,就用现在的样子跟你师弟争斗。”师父用少有的严肃口吻说到。
“啊?那我还不被玄静玩死”话还没说完,只觉一阵阴风迎头吹来,玄阳向左急移一丈堪堪躲过一击,自然不敢再和师父耍嘴皮子了。
凝神望着眼前冷漠的师弟,玄阳不禁心中叫苦,若是真身对真身倒也没什么,顶多挨些揍,还有一战之力,可如今以人身对抗玄阳失了心智的黑龙真身,还真没什么胜算,如今最好的办法别是拖,拖到想出办法为止。
半柱香后,只见玄静四处游走始终不与发狠的玄静正面硬抗,躲过一次攻击便顺手往身上招呼一下,只可惜玄静皮紧肉厚,挨了几下和挠痒差不多,但攻击的手段和速度越来越凶猛。
“吼”,刚躲过一记神龙摆尾还没缓过神来,一口龙炎迎头喷了过来,此时已是避无可避,玄阳一咬牙,干脆交叉双臂护着脑袋打算硬抗玄静这记口水。
炙热的龙炎如火山中迸发的岩浆一般朝着玄阳卷了过来,玄阳只觉热浪迎面而来,片刻间身上的衣物化为乌有,接着双臂一沉和赤红的龙炎撞在了一起。
玄阳不由一哆嗦,灼烧的痛楚沿着双臂迅速走遍全身,身上一层细密麟纹也随之在身上浮现。
望着眼前渺小的身体,玄静拳头般大小的巨目中却无半点怜悯,巨大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下,硕大龙口喷涌出的龙炎愈加强烈起来。
双臂上传来的刺痛渐渐麻木,玄阳却只是闭了双眼仔细感受着源源不断的冲击。
一息,两息,三息。
龙炎弱了。
玄阳双目猛然睁开,如遇劲风的苍鹰一般撇开双臂卯足了力气一头扎进烈焰之中,向前狂奔。
登时四五丈宽的龙炎如遇顽石的急流,被劈作两半。
转眼间玄阳便冲到了跟前,纵身一跃右手如盘古劈开混沌的巨斧,朝着硕大龙头的眉心处全力斩去。
玄静灰色的眸子里刚刚印出个人影便眼前一黑,只觉得脑袋一沉竟然带着整个身体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看着趴在地上玄静,玄阳甩了甩右臂,望向远处的师父得意的笑了笑。
师父也笑了,只是那笑略带诡异。
见此玄阳感觉到后面突然传来的一凉意,急忙猛然加力向前企图躲开这次袭击,可是为时已晚。
近半丈大小的龙尾不带一丝犹豫,狠狠的抽向了玄阳光溜溜的屁股上。
啪的一声清响在寂静的夜色中荡向远方,勉强做出反应的玄阳伸着胳膊蹭着地面,如同一颗光溜溜的石头一般向前翻滚而去。
足足翻滚了近二十多丈后嘭的一声,撞破了最后一间幸存的茅草屋才堪堪止住身体。
未有任何停歇,玄阳猛然回头看向到庞大黑影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却转眼间掠到跟前,心中暗叫一声惨,急忙调转好了身形准备应对下一次的攻击。
只是庞大身影快至身前五丈时,一个同样如鬼魅般的身影朝着玄静头顶右侧龙角刺去,玄阳心中一喜。
待那身影划过一人多高的龙角时,右臂猛然扣在了龙角枝头。然后以自己为轴心,以手臂为依托,只是简单的那么一顺一带,玄静便如失控的风筝一头砸在了地面上。
嘭,飞扬的尘土将愣在一丈远的玄阳埋了大半个身子。
飞扬的尘土不断扬起遮住了一龙一人的身影,只剩下龙吟声不断从尘土之后玄静龙身撞击地面的坑中传出。
过了一会,白发老人从坑里走了出来,望着坑中依旧挣扎嘶吼的玄静道“我已经用困龙锁将你师弟给禁锢起来,你在这守着不许离开半步。”说罢身影一动消失在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