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刚过,丹穴山上雾气缭绕,窗外的梧桐树上挂满了晨露。玄静坐在窗边低头喝着茶水若有所思。
咚咚咚,敲门声打破了屋中的寂静,玄静打开屋门看着来者道了声早。
南柯点头回应后,提着饭盒走进屋中,看到还赖在床上的玄阳玄清笑了一笑道“看来我还是来早了”
玄静瞄了两眼在床上抱在一块熟睡的两人说道“让师兄见笑了”
南柯将饭盒放到木桌上道“没有的事儿,过会儿我再来”便转身离开。
玄静跟着走出屋门说道“师兄请等一下”
南柯止住步子转身道“师弟有什么事么”
玄静眉头微皱
“我想向师兄打听一个人”
“哦”南柯面露疑色问道“师弟想打听谁,但说无妨”
玄静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师父梵意”
或许是秋意渐浓,或许是清晨的湿气较重,昨夜的小湖畔边空气清新之余似乎还多了几分寒气,早起的几只野鸭在湖面上徘徊,南柯和玄静两人并排站在岸边,望着渐渐开始蒸腾的湖面,南柯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之中。
“三百多年前,两只被人追杀的灵狐闯入山脚下的一个无名小村落之中,其中一只灵狐凶性大发四处残杀手无寸铁的村民,另一只灵狐似乎早就身负重伤,虽然极力阻止但最终还是没有拦的住,只剩下一名三岁的孩童时,一名十八九岁的少年来到村中及时出手阻止了行凶的灵狐,并要处死那灵狐,受伤的灵狐一样没有拦得住,行凶的灵狐还是死在了少年之手。
之后,少年带着受伤的灵狐和那孩童离开了小村落躲开了追杀灵狐的人,在医好了那灵狐之后就将她放走了,自己带那孩童回到了丹穴山后,将孩童认到了自己师兄秋音门下。”南柯顿了顿继续说道“那三岁孩童便是我,十八九岁的少年便是小师叔梵意。师弟,这便是我所知道的梵意师叔了”
湖面上水雾蒸腾,虽寒露时节已近,但在晨光下也多出几分暖意。
玄静抬头望着穿过林中间歇点在湖面上的晨光说道“谢师兄”
南柯和玄静回到屋中时,玄清就着小葱拌豆腐和炒青菜喝着稀粥吃的正欢,反倒是玄阳看着桌上的素菜提不起胃口,调侃道“小松,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都是草木变的你怎么就下得去口呢!”
玄清喝了口稀粥说道“师兄,你虽是麒麟我也没见你啃过树皮吃过青草,反而每次都喜欢吃些兽类呢!”
玄阳两眼一瞪没想到被小玄清呛个正着,站在一旁的南柯笑着摇了摇头,这两兄弟还真是一对活宝。
用过早饭,南柯带着兄弟三人往山顶方向爬去,一路上辨识万物的玄清时常停下从地上捡些石头带在身上,等到了山顶已经过了午时,玄清已带了十多块大小不一的石头在身上,玄静玄阳虽是不解却也没拦着,而南柯见此只是笑了一笑。
整个丹穴山虽没有青露山上融石峰的险峻,没有堇理山上宫殿的磅礴,但草木茂盛风景秀丽却是一绝,在林中深处总能传出些潺潺的流水声,令人仿佛置身世外桃源一般。
一行四人翻过山顶后朝着之前来时玄清所看到的北面山脊方向行去,在林中穿梭了近两个时辰后来到了一块两丈大小的岩石上。
三人跟随南柯从岩石边上凿出不到两尺来宽的石阶上盘旋而下,来到一块三丈大小平展的巨石上,只见身边两丈大小的岩石上多出个勉强两人并行的石洞来。
在石洞洞口边缘的石缝中长出些杂草藤蔓,而石洞边上的岩石因岁月久远已有斑驳之色,却也能勉强看出是由人开凿而成。
兄弟三人跟在南柯身后往洞中走去,入洞数十步玄静明显感觉到地面往上渐渐抬高数尺,之后石洞往右延伸地面开始平展起来。虽在石洞之中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洞内始终有微光环绕丝毫不影响行走。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山洞渐渐宽阔起来,两面的岩壁缝中不时长出几多小花。只见南柯走到一个四尺来宽,一丈多高的石屋入口前止住了脚步,朝着石屋内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道“师祖,我已将三位师弟带来了”
一阵咳嗽声从屋中传来,拖沓的脚步声缓缓靠近门口,兄弟三人只有玄静站在原地静静的望着门口,玄静玄清弯着腰伸长了脖子往里探去想看个究竟。
脚步声止,一只手掌缓缓从门内伸了出来,停在南柯玄阳玄清的头顶。
正当兄弟三人盯着这枯槁的手掌不明所以时,那手突然变掌为拳,手背朝下食指向外一突落了下来。
只听咚的一声,竟是在南柯脑袋上结结实实砸了一个爆栗。
一个苍老且略带怒气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已说了张蠡范斯二人之事不再追究,你为何还将他二人逐出师门”
玄静心中一惊,张蠡范斯竟然在自己离开之后被南柯逐出师门。
玄阳却心中思量道,怪不得老头喜欢砸别人脑袋,原来也是跟着他的师父有样学样。
南柯弯着腰说道“丹穴山山规如此,他二人身为丹穴山山主的徒弟,更不能徇私”
“哦”苍老的声音怒气长了几分,继续道“你也是丹穴山的弟子,不听我的话又该如何论处”
南柯直起了身子说道“无视尊长意愿,轻者按山规清扫茅厕一年”
苍老的声音继续说道“那你还杵在这干嘛”
南柯并不多言,沉声道个“是”,便转身往洞外走去。
或许是丹穴山的弟子心有不忍,之后一年的时间,养成了在荒郊野岭出恭的毛病,这自然是后话。
玄阳见这架势,赶忙一拽玄清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外,这位师祖一不高兴,绝对够兄弟三人喝上一壶的。
又是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后,屋中苍老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们三个进来吧!”
三人挨个进入屋中后,看到白衣老者刚刚将脚上的深褐色布鞋脱下放到一边,正要盘坐在一堆枯草之上。
雁鸿看到三人进来,指了指地上道“随便坐吧!”
玄阳玄清玄静并排盘腿坐下,仔细打量着这石室。
整个石室只有一丈方圆,在雁鸿身后的石壁上,又凿出了数个凹槽来放置数个木盒,其他再无一物。
借着不知从哪引进的微光这也才看清了这位师祖的样貌,这位雁鸿师祖身穿一件破旧的白色长袖棉质衣衫,用根拇指粗细的柳藤当作腰带束在腰间,此时正光着脚丫盘坐在一堆浅黄色的枯草之上,满头及腰的白发随意披在身上,脸上手上和脚上如同普通百岁老人一般尽是皱纹,却干干净净不染一丝灰尘,鹰钩鼻梁之上的双眼中较普通百岁老人少了一丝浑浊,多了两分清澈,垂到胸前的胡须更添了几分瑞气。
兄弟三人端详着突然冒出来的师祖雁鸿,雁鸿也打量着三个徒孙。
屋中沉默了有五六个喘息后,雁鸿看着三人说道“没想到梵意那臭小子收的三个徒弟长相一个比一个俊秀”然后自顾笑了两声,而兄弟三人听到师祖这一评价互视一眼尽是无语。
倒是玄阳机灵开口说道“弟子玄阳见过师祖”然后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雁鸿看着玄阳说道“你这麟儿也倒机灵,这么多年跟在你师傅身边没少闯祸吧!”
玄阳咧嘴一笑道“哪能啊师祖,平时跟在师父身边数我最是乖巧了,不信你问问我的两位师弟”
雁鸿拂了下长须说道“嗯,既然这样过两天把你两位师弟送下山后,你就留在洞中侍奉我!”然后看向玄静说道“你师父若要问起来你就告诉他,玄阳在这陪我老头子了”
玄静瞥了一眼玄阳答道“是,师祖”
玄阳一听这下可惨了,真要一直待在这洞中还不如在青露山上来的自在,急忙道“师祖,我整日毛手毛脚的,要是一不小心冲撞了您老人家,师父不还扒了我的皮啊!我还是和师弟们一块下山再历练历练,等学好了本事一定再回丹穴山侍奉您左右”
雁鸿抚了抚长长的胡须,满脸褶皱的脸上露出几许笑意,便抬起右臂招了招玄阳。
这雁鸿师祖不知道活了多少年,身上必定藏着不少好东西,今天要是把他老人家拍舒服了说不定一高兴就给个宝贝呢!
玄阳这样想着,屁颠屁颠的探到雁鸿跟前。
谁知刚一探过身子,那白色棉袖下的右手一个爆栗缓缓的往玄阳脑袋上砸去。
说来也奇怪,玄阳只是眼睛左右乱转却待在原地一动不动,任凭爆栗敲在脑袋上。“哎呦”玄阳吃痛后赶忙把身体缩了回来口中喊道“你这老。。。”
头字还未喊出却看到雁鸿将右手再次抬了起来赶忙闭上嘴,这才免得再多挨一下。
雁鸿垂下右臂看着三兄弟问道“你们师父身上的伤势好些了么?”
此话一出,玄静玄阳心中一怔,只有玄清说道“师父伤势已经痊愈,再调理些时日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师祖,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师父受伤的”
雁鸿看着玄清却瞄了一眼玄静说道“小玄清,天机不可泄露,告诉师祖,你这次下山是要找寻什么东西”
玄清摇了摇脑袋说道“我也不知道”
雁鸿转向玄静,玄静说道“我是为了一个仇人”
玄阳急忙说道“师祖,我要游遍千山万水,尝遍天下美味”
雁鸿看着三人笑了笑说道“好了,你们三人虽为丹穴山弟子但身份较为特殊,现在送你们去见该见之人”
玄静兄弟三人听完只感觉莫名奇妙,却看见雁鸿右手往枯草之下的岩壁上按了过去。
三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觉的一阵青光闪过后,眼前一黑,身子竟是一沉直直的往下落去。
雁鸿拂着长须说道“嗯,三个小家伙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也难为梵意那臭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