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主任夫妇俩四十来岁光景,有两个孩子,大女儿叫花姑子,十六岁,儿子叫小虎子,十二岁,在村小上四年级了。
“花姑子,凌阿哥是大学生,住在我们家是客人,你要帮他洗洗衣服、理理房间啊!”花大嫂笑眯眯地吩咐女儿。花姑子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笑,一个劲地点头。凌寒发现她笑起来很甜,低着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微露出两排整齐雪白的玉牙,脸颊上飞出两片红晕。
凌寒问她有没有读书?几年级了?平常在家干些啥……?
她只是笑,不回答,十分细心地帮他整理着行李箱内的东西。
奇怪,凌寒感到有点纳闷。
小虎子却特别调皮,对凌寒的东西很好奇,他发现行李箱内有把口琴(苏慕梅送的),拿起来就吹。花姑子一把抢了过来,狠狠地瞪着她弟弟,一只手使劲地摇着,那意思是不要动客人的东西。
小虎子却不依不饶地同姐姐闹着:“我偏要玩,哑姐姐,哑姐姐,我不理你了——”。
花姑子气狠狠地从弟弟手中夺过了口琴。
凌寒大吃一惊,这才明白起来——花姑子原来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女孩!“唉——,这么美丽的花季少女,竟然是个哑子,可惜……”他在心里叹息一声,从花姑子手里拿过口琴递给了小虎子,小虎子转怒为笑,接过口琴跑出去吹着玩了,花姑子摇头苦笑了一下……
花大嫂正从厨房出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歉意地对凌寒说:“凌老师,让你见笑了,小虎子太淘了;花姑子哩,唉——,出生还好好的,五岁那年发了一夜高烧,第二天就哑了嗓子,不能说话了,当时太穷了,没钱瞧,害她一辈子了,呜——”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扭头钻进了里屋舀米去了。
晚饭时候,花大嫂烧了两荤两素四个菜和一个汤,盛了两大碗白花花的香米饭,让凌寒和蒋梦瑶开小伙单独在堂屋吃,她一家人在后面厢房灶下吃,凌寒走进厢房一看,他们吃的是红薯稀饭、咸菜和中午剩菜,凌寒鼻子一酸,拉着花姑子和小虎子就往堂屋走。
“花主任、大嫂,孩子们正在长身体需要营养,光吃这些怎么行呢?”凌寒边说边往姐弟俩碗里夹菜,可两孩子整死不要。
夫妇俩急急忙忙从厢房撵了出来,花大嫂说:“这咋要得?你们的钱我们咋能用!用多少我都上着帐哩。”
蒋梦瑶看了这一切,也吃不下去了,她眼睛红红地说道:“主任、嫂子,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不允许给我们单开伙,钱不够我有,来,坐,我们大家在一起吃。”蒋梦瑶拉着花大嫂坐下吃,花大嫂哪里肯坐呢。
“要不,我们也不吃了。”蒋梦瑶和凌寒都离开了饭桌。
“啊呀,别争了,娃他娘,我们就一起坐下吃吧,别拂了他俩的心意,闹生分了。”花主任一看闹僵了,没办法,只好让全家坐下来在一起吃饭了。
“这就对头嘛!”蒋梦瑶又学说了一句川话,“这样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吃饭多热闹,多喜庆。”
大家都被她逗得笑了起来。
凌寒和蒋梦瑶各要了一小碗红薯粥吃着。蒋梦瑶在大城市长大,还没吃过红薯粥呢,她一个地说“好香!好香!”
“哟——,好闹热呀!”老远就听到了韩秀莲的亮嗓子,花校长夫妇吃过晚饭领着三岁的大胖儿子花明串门来了,顺便来接蒋梦瑶到她家睡觉。他俩都是在山下镇上高中毕业的同班同学,结婚才几年。
其间又来了不少乡邻,他们听说来了城里的大学生老师,都争着来看稀奇,走了一拨又来一拨。也难怪,一来山村晚上没啥娱乐;二来反映了主人夫妇人缘好,信息灵。
只听屋外场地上人们议论纷纷的——
“那个男的,长得俊。”一个小媳妇的声音。
“那女的,长得更漂亮。”一个小伙子小声说。
“城里人就是斯文、白净,嘻嘻……”几个姑娘羞答答地笑着。
“这下我家狗娃儿可遇上好老师了。”
“大学生教书硬是棒!让我家小花将来也能像他们一样上大学,我就烧高香……”
“他们呆多长呀?”
“听说三个月就走嘛。”
“唉——,要是不走,能留下来,该有多好啊!”
“他俩是一对人儿吧,看多般配……”
…………
凌寒和蒋梦瑶热情地同乡亲们寒暄了好一大阵子,他们才渐渐散去,屋里安静下来了。
小虎子早就领着小明明出外玩去了,花大嫂去厨下忙碌,花姑子这才给每人泡上一杯茶,放在桌上,转身给她娘帮忙去了。
他们剩下的五个人,围坐在桌边,喝茶摆起了龙门阵。花校长夫妇详细介绍了各年级的教学进度、课程安排、学生们的成绩状况等等。凌寒和蒋梦瑶谈了各自的想法和教学分工。凌寒教四、五年级语文、英语,蒋梦瑶教四、五年级数学、音乐,另外,每个星期天上午凌寒和蒋梦瑶还准备为四、五年级学生义务办两个课时的英语辅导班,晚上他俩还要分别入户对学生们轮流进行两个小时的上门辅导和家访;花校长夫妇教一、二、三年级全部课程和四、五年级美术……,大家聊得十分融洽开心。
明天是周一,都要上课,随后花宝贵夫妇打着手电,领着蒋梦瑶到他家去了。
凌寒、蒋梦瑶并没有马上睡,一直备课到深夜。
花姑子默默地端进来三个荷包蛋让凌寒吃,随后又打了一桶热水送到了房间里,示意他泡个脚睡觉,凌寒感激地点点头,花姑子腼腆地一笑出去了。
不知蒋梦瑶可有这样的待遇?凌寒心里偷着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