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转眼到了凌寒大四最后一个学期。
其间发生了很多事——
清泉村的粮油综合加工厂项目报上去近两年了,仍未实施建设。镇上报县里,县里报省里,层层审核批转,派员实地调研论证,编制项目建议书和施工平面图,配套资金验资……千头万绪。田斌、田雪峰、张智慧等人镇上、县里两头跑,不知走了多少冤枉路,碰了多少软硬钉子,才真正知道办成一件事情有多难,好不容易批准立项了,单等项目资金一到位,就付诸实施建设。钱守财、赵中华落得不管不问一身轻,好在钱守财很快就退休了,镇上任命田雪峰担任村支部书记,原王岗生产队的年轻会计王曙光接任村委会会计,村委会班子现在可谓是年富力强了。镇上周书记调到县里任劳动局局长,张民权升任镇党委书记。由于校长进行异地交流任职,凌寒的父亲凌斌调任山水涧中学任教务主任,原清泉小学副校长王庆彤代理校长。
田云莲带着刚出生的女儿田歌伤心欲绝地回到了娘家,身体和心灵的创伤在父母、哥嫂和田雪峰、张智慧等一班同学好友的照顾和劝慰下,渐渐有所好转,平时在家帮她母亲替人做做衣服;凌寒几个假期都去看望他、劝导她,开始时她什么也听不进去,后来得知他毕业准备回乡从教,很受感动,她力劝凌寒不要回来,要眼光看远点,到大都市发展更有前途;凌寒谢绝了她的好意,坚持要走自己的路,明确表示将来要照顾她母女俩生活;她多次感动的泪如泉涌,深悔当初草率的婚姻,辜负了他的一片深情,但她内心同时又暗暗地告诫自己,今生她和他是有缘无分了,他那么优秀,又是当代骄子——大学生,应该有更好的姑娘伴他终生,应该有更幸福的明天等着他,自己不能够也不应该拖累他,耽误他的幸福!凌寒约她到青龙山月牙泉去游玩散心、约她去山水涧镇看望张民权老师,约她去他的大学校园里去走走看看……,她都借故拒绝了,她要让他死心,让他忘记她,不要想着回到家乡来,然而凌寒刚一离开,她却又哭成了泪人。是啊,她怎能割舍这份自幼建立起来的刻骨铭心的情感哩!怎能忘怀过去那一幕幕动人心魄的美好往事哩!
凌寒哩,听到了她不幸的家庭遭遇,看到了她憔悴忧郁的神情,自责万分,心疼欲碎,更坚定了他毕业后回乡的信念,他不能对她的痛苦熟视无睹,他要终生帮助她、照顾她,让她走出心灵的阴影,找回过去的自我,他再也不能失去她了!
薛柏大学毕业了,如愿以偿地留校任教,并且很快和童小姐喜结连理,凌寒和一班大学老乡自然去喝了喜酒,闹够了洞房。薛竹和凌寒分别后,第二年果然不负众望地考取了省医科大,其间她来校看望了她哥嫂几次,自然每次都约见了凌寒,她本是乐天派,总是给凌寒带来了很多的阳光和快乐……
毕业实习就要开始了。凌寒主动选择去川东北大巴山区的一个偏远的山村小学支教,体验生活,为撰写毕业论文作准备。蒋梦瑶知道后,也赶着追随他一道实习,他也不好说什么的。
他俩乘火车过武昌、襄阳、十堰……,穿行于秦巴山区,一路上是高山深谷,隧道渡桥一座连着一座,真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第二天下午才在巴河岸边的一个深山小镇下了车,他俩找到了镇政府,拿出了校方出具的支教实习介绍信,分管教育的副镇长雷明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并安排镇教办方平主任具体陪同落实有关事宜,当晚他俩被安排在镇招待所住下。
第二天一大早,方平陪他俩吃过早饭后,镇政府特意派了一辆三菱越野车送他们一行四人去支教的花溪村小。
汽车围绕着陡峭的环山砂石公路盘旋而上,沿途看到不少山民们背着高高的竹篓在山道上吃力地走着,他们是到镇上去赶场的,有很多少妇的竹篓里还背着娃娃哩!凌寒和蒋梦瑶好奇地睁大了双眼,注视着车窗外的景物。春天的巴山风景秀丽,布谷声声,对面山坡上的映山红开得正欢,雪白的梨花、红艳艳的桃花、黄灿灿的油菜花、绿油油的麦苗,分布在岗峁坡谷和村寨房舍团转;三三两两的牛羊在坡上悠闲地啃草或躺着嗮太阳,谷底的巴河像一条闪着银光的细带子,弯弯扭扭地飘向天边,满山的树木、毛竹被春风吹得沙沙作响,空气水洗过一般清新,让人有股置身世外桃源的感觉……
汽车在山路上颠簸了好半天,中午时分才到达岭上的花溪村,村主任花大山和村小校长花宝贵昨晚就接到了镇上的通知,一直在村口等候着。
“辛苦了,辛苦了,欢迎,欢迎。”花主任和花校长热情地迎上来和他们握手。
“中午先去我家吃个便饭,下午再去学校看看,咋样?”花主任笑容满面地说。
“要得,就这么办吧。”方平说话带有川腔,满意地点着头。凌寒和蒋梦瑶初来咋到,只好客随主便。
花主任家住着四间转一厢陈旧的石墙茅草屋,木头小窗棂,屋内却收拾得整齐干净,花大嫂胖乎乎的,扎着蓝头巾,红扑扑的脸上一团和气,一看就是一个勤劳能干的家庭主妇。
午餐都是当地的特产野味,有蘑菇、竹笋、蕨菜、火腿、腊肉、香肠、皮影牛肉等,酒是当地的巴河特曲,凌寒和蒋梦瑶坚持不喝酒,其他人也只匆匆喝了几杯就吃饭了。
饭后,花校长的夫人韩秀莲也赶来了,她是花溪小学的老师,她特别亲热地拉着蒋梦瑶的手问长问短。他们即刻又爬了一截山路,到了村小,只见两大间石磊墙瓦顶房,窗子没有门,都蒙着白色的塑料薄膜,屋前也没有场院,只是一小块平地,有几个孩子在屋外玩耍。今天是星期天,教室内静静地躺着几排木板台子和散乱的长板凳,正面墙上涂了一大块黑中泛白的水泥黑板。凌寒一直认为家乡的清泉小学条件非常落后,没想到世上还有如此简陋的学校,这也叫学校吗?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花校长向凌寒和蒋梦瑶歉意地说:“二位大学生,我们学校的条件太有限,委屈你们了。”
“没关系的,花校长,我们就是选择最困难的地方来锻炼的。”蒋梦瑶落落大方地说,凌寒也点头称是。
随后花校长简要地介绍了学校的情况:老师就他夫妻二人,而且还是民办教师,兼教五个年级的全部课程,花校长教语文、美术,韩秀莲教数学、英语、音乐;学生52名,分两个班教学,一、二、三年级一个班,四、五年级一个班,他俩每人管一个班……
“我们多次向上面反映,要求增加老师,哪怕是实习老师也好,这不,终于把你们盼来了。”韩老师激动地说着,眼里闪着泪光。
“凌老师、蒋老师、方主任,我是这样想的。”花校长改口称他俩“老师”了,“你们俩重点教四、五年级课程,特别是英语(四年级才开设英语课),我们的水平低,导致孩子们的英语基础极差,五年级学生下学期就要升到镇上读初中了,关键时候,你们俩来了,救了我们的急,我……我们真不知怎么感谢呢!你……你们说要不要得?”花校长也感动地结巴起来。
“二位老师,你们看呢?”方主任看着凌寒和蒋梦瑶说。
“要得,我们听校长安排。”他俩也学着川话,异口同声地说
“对头,就这么办吧。花主任,二位老师的生活安排好了吗?”方主任向花大山问道。
“放心,早就安排好了,二位老师吃在我家搭伙”,花大山自豪地说:“不是我吹,我屋头那位做饭的手艺在咱村上是没人比得过的,包你们吃得满意。睡觉嘛,凌老师在我家,蒋老师在秀莲家,都打理好了,铺被都是新的,很干净的。”
“你们费心了,花主任,学校给我们每人每月的生活补助费是60元,够不够呀?”凌寒问道。
“多了,多了,就是顿顿山珍海味,也吃不了呀!”花大山是个老实汉子。
“花主任,你把伙食弄丰盛点儿,雷镇长已经吩咐过,镇上还给二位老师每人每月补贴30元哩。”方主任笑着对花大山说。
“要得,要得。”花大山不住地点头。
方平随后又仔细地察看了他俩的住处,安排好了一应生活用品,临走时说道:“二位老师,我每个礼拜天都会来的,顺便给你们捎点日用品,有什么困难尽管和花主任、花校长说,镇上一定会安排解决的,千万别见外呀!”
“要得,要得。”他俩学着花大山的腔调,十分感激地说着,引得众人大笑起来。
方平再三叮咛后才乘车回镇上去了。
多好的山民,多好的干部呀!他俩在心里默默地感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