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寒假,他从来没有一个人离开家这么长时间,上大学以前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高考去过一回县城。所以他特别重视这次回家,已经精心准备一个多星期了,他先是不顾寒冷把被子拆洗掉。
一想到洗被子,凌寒觉得既尴尬又温馨。被单一晾出去,立刻就被冻成一幅硬布板,好不容易晒干了(其实是冻干的),缝被子又出了问题。
“凌寒,到小教室把课桌拼起来缝被子,不是很方便吗?”室友王克主动替他想了一个办法。
“我帮你一道缝吧。”王克非常热情地说。
“太好了,谢谢。”
凌寒在家里是长子,从小到大几乎什么活都做过,然而,针线活他家乡人一般认为是女孩子学的,都是他的妈妈和妹妹包揽的,缝被子他和王克都是头一回。
“哎哟……”王克惊叫一声,食指被针鼻子戳了一个血眼,痛得他急忙把食指放到嘴唇边使劲地吸。
“哎哟。”王克的叫声还未停,凌寒的手指也被戳了一下,他们俩相视苦笑了一下,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有了。”王克突然狡黠地冲凌寒一笑,跑到楼道里转了一圈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块小木片。
“用小木块顶针鼻子,准管用。”
“真有你的……”凌寒不无佩服地说道。
“咔嚓”一声,王克的针别断了。
“唉……”他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连续雪天,棉絮没有太阳晒,变得又潮又实,两个大小伙子折腾了大半天,歪歪扭扭的,还没缝好一边,尽管天气很冷,他们却弄得全身汗涔涔的。
“嘻嘻……嘻嘻……”楼道里突然传来了女孩子特有的窃窃笑声。
王克扭头向楼道的窗外望去,嗖地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美女,快来帮帮忙呀……”他像陷入绝境中的人遇到救星一样,急忙喊道。
“我在外面看了好长时间了,太好笑啦,嘻嘻……你们俩真笨,还是我来吧。”同班女同学蒋梦瑶手里捧着两本书,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缝被子是需要顶针的,知道吗?”她从自己课桌的抽屉里,找出了一个上面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小点子,像戒指样的圆形黄铜环,戴在了右手纤细白皙的食指上。
说来也奇怪,在她的手上,被子好像听她话似的变薄变松了,稍稍用力,针就透过了被子。她姿势柔美,神情专注,很有节奏的进针、拔针、抽线,不大一会儿功夫,一根长线就缝完了。
他们俩都看呆了。
“还是姑娘的手巧啊。”王克不无钦佩地说。
“少贫,你们呆站着干嘛,还不快给我抽一根线。”蒋梦瑶抬起微微泛红的椭圆形脸蛋来,睃了凌寒一眼,说道。
“好嘞。”凌寒刚才看得出了神,突然醒悟过来,有点窘迫地答道。他赶忙抽出一根长线,递了过去……
“没我什么事了吧,我还要去邮局取一笔汇款。美女,辛苦你了,完了,让凌寒请你看场电影,犒劳犒劳,别便宜了这哥们啊。”王克朝正在埋头缝被子的蒋梦瑶努了努嘴,又朝凌寒瞅了一眼,狡黠地一笑,扬长而去了。
“去你的吧,凌寒,别理他。”蒋梦瑶头也不抬地说。
“应该的。”凌寒感激地说。
现在,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俩了,静静地只能听到窗外簌簌的落雪声和她抽线的嗤嗤声。凌寒感激地凝视着眼前姑娘的娇小玲珑的背影,心中拂过了一缕淡淡的温馨……
“凌寒,你在《新芽》上发表的那篇短小说我看过了,构思新颖,采用了欲扬先抑的表现手法,内容也很感人嘛。”她一边飞针走线一边说。
“你是说那篇《蓝色运动服》吧,那是一个真实的故事,我的家乡今年春夏时节闹了大水灾,我只捐了一套新买的运动服。”他有点难为情地说:“写得根本没你说的那么好……”
“真是的,过分谦虚就是骄傲嘛。”她抬头瞥了他一眼说。
“哪能比得上署名江山写的《雨霖淋?白浪滔天》呀,多么气势磅薄,感人至深!我还以为是位帅哥写的哩,蒋梦瑶小姐,是你吧,哈哈……”凌寒好像发现什么秘密似的,开心地笑了起来。
“别,我们这不是在相互吹捧吗,嘻嘻……”她自嘲地笑了笑说。
他们俩都是校新芽文学社的临时编辑,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一聊起文学话题,就没完没了起来……
这个下午他们聊得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