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钊和易晓刚的心,在那一刻被赵敏启昂扬的气质点燃了。“少年强则国强”,少年,你是有责任的,这个国是你的国,爱他就要努力!
“哥哥,我懂的。不管将来做什么,今天我们都要努力。这么做不单是为自己功成名就,为了光宗耀祖,更是为了国家。”
欧阳钊认真的说,易晓刚也跟着点头。
“哥,我也懂了。以后我好好学习,做个有志气的少年,不让你操心!”
赵敏启欣慰的看着两个弟弟:
“我们都努力。一块努力。像钊钊说的,我们不但要光耀门楣,还得报效祖国。我想好了,等年底咱家厂子的酒品改造一完成,我就去日本。”
“去日本?你要去日本?
赵敏启的话音刚落,欧阳钊和易晓刚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是周道台的意思。前些日子他到咱们大直沽考察烧锅的生产。跟爹聊了半天,特别跟爹建议,送我去日本学习一段,到时候,他会给我安排学校。周道台觉得,咱们的制造业要上水平,还得从根上抓起,必须要掌握先进的技术和管理的思路才行,所以就得走出去,把别人好的东西借鉴过来。”
欧阳钊一边点头,一边抢着说:
“周道台说得没错!我同意哥你去留学,不过干嘛要去日本啊,要学习也可以去法国呀!法国工业更先进!你也知道的,工业革命是从欧洲开始的,日本的明治维新,那也是学欧洲的先进经验啊!从跟上学不是更好!噢,还有最重要的,葡萄酒!他们做葡萄酒!法国人做的葡萄酒特别有名。这下还能跟咱家的生意能关联上呢!哥,听我的,去法国吧,我跟爹说,去法国吧!”
欧阳钊没等赵敏启有反应,自己开始激动了。看着他手舞足蹈的样子,易晓刚顿时失落了,表情黯然。可这份失落没有维持一分钟,就被还纠缠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欧阳钊给完全打破了。他热情洋溢地拉住易晓刚的手:
“还有晓刚哥,晓刚哥你也来吧,你也来!这次回去,我第一件事就是让连叔叔帮着我在巴黎买一处宅子,要是来不及呢,就先租一个凑合着,到时候你们一来,我就从连叔叔家搬出来,咱们三个住一起,好不好?晓刚哥,反正将来你也得跟哥哥一块儿干厂子!要学习就一块学习,行不行?晓刚哥,你说行不行?”
易晓刚的热情被欧阳钊瞬间点燃,脸都红了,狂点头:
“行!当然行!我肯定去呀!哥,你就听钊钊的吧,就去法国吧!多好啊!我也去,咱们仨儿住一块儿!”
易晓刚嚷嚷得正起劲儿,赵培祥和区叔推门进来了。
赵培祥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随手给自己到了杯茶,问易晓刚:
“去法国,谁说的大启要去法国?干嘛去啊?你也去?”
晓刚还没说话,赵敏启就笑着回答:
“说着玩呢,都是些没影儿的事。诶,二叔,你不是带区叔出去买东西找乐子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此时区叔早已走到欧阳钊的身边,替他整理一下衣服,又让他伸出舌头看看舌苔。
“二爷辛苦了一天,怎么好意思让他再陪我闲逛呢?小少爷这两天夜里有些咳嗽,我不放心。刚才让二爷陪着,去药铺给他抓了两副降火的药。小少爷呀,一会儿区叔去给你熬药。你就再跟启少爷、晓刚少爷玩一会儿吧。”
听说要吃药,欧阳钊的脸一下子就拉长了。
“不要。我一共就咳嗽了两声,你就给我吃药,不要!”
区叔耐心十足,完全不理会欧阳钊的抗议。
“不管几声,反正是咳嗽了。而且喉咙也有些哑。太太也说了,你这几天舌苔有些厚,还发白,我刚刚一看了,真是那样啊!这就是有火了。过几天我们要去上海,然后还要回大马。路上会很辛苦的。身体可不能出问题的。你玩儿吧,药熬好了我来叫你。”
不等欧阳钊再提反对意见,区叔提着药包,转身出了门。
欧阳钊无奈地看着区叔的背影,一脸的沮丧。
这些日子因为手伤,一直没断了吃药。这才停了没几天,区叔又给自己找了新词儿。欧阳钊觉得自己已经开始从头发根起往外冒药汤子味儿了。
看着欧阳钊噘起了嘴,赵培祥站起来,摸了摸欧阳钊的头。
“区叔说得对。旅途辛苦,有病最麻烦。听话,一定得把药喝了啊!你放心,今天的药不苦。二叔特意问了药铺掌柜的了。一会儿让二婶给你拿蜜饯过来。”
欧阳钊听话的点点头。赵培祥起身准备回房,到了门口,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几个孩子说:
“你们仨就在家里玩儿,别出门啊!刚才跟区叔回来的时候,路过巡捕房,听说他们今天要到咱们这块儿来抓乱党。”
“抓乱党?”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发出同样的疑问。
看见三个人无比惊讶的样子,赵培祥摆了摆手,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他们也就是这么一说,咱们这老街旧临的,谁家的底儿谁还不知道啊!哪来的乱党呀!这帮子玩意准是又耍花活,想逮点嘛漏儿,趁机捞点外快呗!“
赵敏启跟着点点头,忍不住还冷笑了一下。
“我看也是。这帮孙子,干不了嘛人事儿!就咱们这块地儿,出乱党?那还真高抬咱们了,呵呵!”
欧阳钊也跟着赵敏启呵呵地笑了起来,还淘气地摸了摸自己头发,调侃道:
“他们会不会觉得区叔象乱党呢?或者是我。因为就我们俩没有辫子啊!”
赵培祥和赵敏启都乐了。赵敏启伸手点着欧阳钊的头。
“德行!就你个小嘎巴豆子,还乱党!乱挡道儿还差不多!”
欧阳钊也笑了,他觉得哥哥说得实在有趣,忍不住跟赵敏启一通乱矫情。
不知道为什么,易晓刚突然心里一阵烦乱。他想跟赵敏启说些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哥……那个……我……”
赵敏启还在逗弄欧阳钊,说他就是个小狗,说他好狗不挡道,欧阳钊嘴上打不过他,开始上手追打他。
听见晓刚叫他,赵敏启一边躲着欧阳钊的拳打脚踢,一边问晓刚:“啊?嘛事——哎呦,臭东西,这么使劲踢我……”
晓刚想了想,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就是……我……我舅舅,他……也没嘛事。我也没听清楚。”
赵敏启三下两下已经把欧阳钊抱住,开始不停地哈他的痒。欧阳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非常硬气地不讨饶。
眼看他们俩个人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话,易晓刚感到有些泄气。
“你们俩玩吧,我回家了。”
……
易宅。
孙氏这几天过得特别不踏实。
孙庆伟并没有跟她说过,他跟那个姓金的打算怎么干,但她知道欧阳钊这孩子估计是要倒大楣了!
为了能多扎事主些钱,孙庆伟跟老金两个人可谓绞尽脑汁。为了能坐实一些所谓的证据,特意找了澡堂子里跑堂的小弟,花些小钱,让他们充当人证。
案子落实之前,孙庆伟做东,特意请巡捕房的管事大吃大喝一番。酒桌上,老金把这件案子的始末跟管事做了交代。
管事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一开口就心知肚明了,知道这就是又逮着肥羊了。于是他也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口,要求分一杯羹。
孙庆伟和老金倒也不吝啬,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有钱大家赚嘛!反正这个小华侨家里有的是钱。
孙庆伟本来不想把孙氏卷在里面这么深,他怕她忍不住透了风声,无奈自己又实在是囊中羞涩,这一段所有的交际费用,除了找自己的妹妹借,可是从哪儿也弄不来呀!一来二去,孙氏多少也知道了些首尾,说句良心话,参与到这样的阴谋中,孙氏的良心真的受了煎熬,一直有着深深的罪恶感。
前几日欧阳家的大管家来接欧阳钊,专门带了好多的礼给他们家送过来,说都是家里小少爷吩咐准备的,其中还包括专门送给她的法国的宝石首饰。漂亮得让孙氏都舍不得上手摸。不用问,那绝对是价值不菲的宝贝。孩子那么懂事,大事小事考虑的这么周到,从来对孙氏又这么的敬重,她却在背后帮着人算计他,孙氏觉得自己真的快跟孙庆伟一样,就是个坏人了。
从来的时候,管家就说了。呆不了几天就要接欧阳钊回家了。今天赵家要摆席,给欧阳钊践行。赵培荣昨天特意过来,专门请孙氏到时候一定要过府吃饭。
孙氏本想当时就拒绝的。但赵培荣诚恳的态度让她没法开口。所以只能今天一大早,以哥哥家有事为借口,匆忙离府了。随着祸害人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孙氏越来越紧张,真的不敢面对欧阳钊,不敢面对所有的人。
只是到了最后,孙氏还是说服了自己。虽然一天都是在煎熬中度过的,虽然回家路过赵宅的时候,心也会一揪一揪地疼,但孙氏也是一直在安慰自己,无论如何,事情不是自己谋划的,更不是自己主使的,生死有命,如果真的有什么意外,也只能说是这孩子命不好!再说了,他们不过是图财,那点钱不论对赵家还是欧阳家来说,真的不算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