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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义军四面出征以来,高风几乎寸步未离勤政殿,每天从早到晚,不是在地图前察看军情,便是在处理政事和接见各方面的代表人物,忙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宋欣跟随高风起兵后,把自己的弟弟宋威也推荐给了高风。高风对她倒是十分信任,立即让宋威做了自己的卫队长,并兼职帮办联络军政事务。宋威和几个投诚的圣军军官在勤政殿内挂了一张地图,每隔一个时辰都要在地图上重新标注最新的敌我态势。高风并非军人出身,因此看军用地图时,一般也不发表什么意见。可是这天早上高风在看地图时,却忽然转头问宋威道:“璇军的位置怎么好像跟昨天没有什么变化?”
“呃,这个……”宋威解释道,“从昨天下午开始,黄长官突然联系不上了……”
“什么?!”高风一听这消息,几乎跳了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告诉我?!”
宋威等人一直以来见他都是一付儒雅淡定的模样,从未见他如此紧张失态过,一时都吓得变了脸色。过了好一会儿,宋威才鼓起勇气解释道:“昨天未时璇军的联络官还曾经跟我们通过话,说他们‘一切正常’,到申时再呼叫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静默了。刚开始我们考虑可能是在某些行军地段不便联络,或者也有可能是通信电台突然损坏了,我们也跟璇军的下属部队联系过,他们也都说‘一切正常’,所以我们暂时还没有向您报告……”
高风不等他说完便打断道:“我要的不是‘可能’!一个军的长官突然失踪,去了哪里?赶快跟璇军军部联系,让他们立刻报告黄璇的位置和情况!”
宋威和一众军官们听了这话,立刻像炸了窝的马蜂四散而去,顿时中都城内的无数个电台都开始不间断地呼叫黄璇,却是毫无回应。再一一联系璇军的下属各部,竟也没有一个人说得清黄璇的去向,把宋威急得是百爪挠心、上蹿下跳。
高风则一直在地图前来回踱步,神情虽然依旧严肃,但初时的慌乱之色却渐渐消失了。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高风见仍没有黄璇的消息,便对宋威道:“快把刘婷找过来,另外给我准备飞船,我要马上亲自到璇军去,通知他们准备接应!”
宋威忙不迭地照他吩咐的去安排。刘婷本来就在宫中值宿,听说高风紧急召见,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高风见了她,张口便道:“你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出发去BJ刘婷一愣,问:“怎么啦?”
高风道:“黄璇突然失去联系了!”
刘婷“啊”了一声,随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穿云弓道:“我随时可以出发!”
高风也拿起“天权”道:“那好,现在就走吧!”
说罢又转头对宋威道:“中都这边你看着,有什么事随时跟我联络!”
两人刚刚要抬脚向外走,忽然见到一个军官飞快地跑了过来,边跑边喊道:“长官!黄长官有消息了!”
高风停下脚步问:“什么消息?”
这个军官道:“是好消息,BJ城打下来了!”
高风吃了一惊:“什么?”
这个军官重复了一遍:“BJ打下来啦!”
高风诧异地喃喃自语道:“BJ居然是BJ从地图上看,义军此次出征的四个目标之中,距离中都最近的是东都,丽军正在日夜兼程地向东突进,现在还没有到达东都外围,BJ却已经被攻克了,这倒着实是令人感到意外。
高风意外之余,问道:“黄璇呢?她现在在哪儿?”
这个军官道:“黄长官叫我来给您通报一声,她正要跟您通话呢。”
高风“唔”了一声,又走回勤政殿内。不多时,御案上的电话便响了起来。高风接通电话道:“喂?”
电话那头果然传来了黄璇银铃般的声音:“长官好!”
高风道:“你好啊,——听说你已经打下BJ啦?”
黄璇道:“是啊,我现在正在圣朝的京北提督府里给您打电话呢!”
高风笑了笑道:“刚才他们报告说你失去联系了,我们这里正急得到处找你呢!”
黄璇解释道:“哦,是这样的,我前两天在路上碰到官军在田家镇被打散的一个营向我投降,我当时灵机一动,就化装成一个伤兵躺在他们的医疗车里,让他们假装是从中都逃回去的,一路上畅通无阻,一直跑到了他们的眼皮底下,嘿嘿……因为怕泄露机密,所以我让他们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关闭通讯啦。”
站在一旁的刘婷忍不住插嘴道:“你这一关闭,可把我们都给急死了!刚才长官还在让人到处找你呢!”
黄璇笑道:“哦,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想到长官肯定会着急,所以打下BJ后第一件事就是赶紧向您报告!”
高风道:“这么说,你一个人带着一个营的降卒就把BJ城给占领啦?”
黄璇笑道:“嘿嘿,是的是的!”
高风赞道:“嗯,不错,你很勇敢,也很聪明!应该给你记个头功!”
黄璇喜孜孜地道:“谢谢长官!”
高风又问:“现在BJ那边的形势怎么样?”
黄璇道:“您放心,现在一切都在我的控制下!守城的官军大多都放下武器投降了。”
高风道:“你不要放松警惕,现在局势还不稳定,你千万不要大意!”
黄璇道:“嗯,我知道的,您放心吧!”
高风放下电话,想了想,对宋威道:“有两个事情你马上去办:一是赶快找些媒体大力宣传BJ大捷,另外立刻拟一份旨意发往BJ任命黄璇为京北提督,并暂兼京北巡抚事!”
宋威大声地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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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中都到南京的公路上,绯军的车队又堵成了一条长龙。
前锋部队报告说,前面的山口被石头堵住了,现在正在准备爆破疏通。各营的官兵们只好停下来就地展开警戒。陈绯也跳下车来,在路边走动走动,舒展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脚。
这时一个通信兵快步跑了过来,递上一份电文道:“长官,有刚刚从中都发来的消息!”
陈绯接过电文来一看,随即怔住了。
郑栎见她表情怪异,便凑上前问:“长官,怎么啦?”
陈绯把电文转手递给他,郑栎接过来一看,吃了一惊:“咦,BJ打下来啦?不是真的吧?”
陈绯“哼”了一声,道:“白纸黑字,还能有假?”
郑栎从车上拿过行军地图展开测量了几下,惊呼道:“千里大奔袭,六天就打下来了,你这个姐妹厉害呀!”
陈绯问:“我们走了多远啦?”
郑栎道:“我们啊?还不到六百里呢。”
陈绯吃了一惊:“怎么这么慢?”
郑栎苦笑道:“我的长官,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一路上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已经是在全速前进啦!”
陈绯瞪了他一眼道:“胡说八道!全速前进怎么才走了人家一半的路程?”
郑栎道:“唉,我们跟他们不一样嘛!京北那边一马平川,很容易搞远程奔袭;而中南这一带本来就山多岭多、水网密布,官军又把道路桥梁都给破坏了,我们怎么能不走的慢呢?”
他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着,陈绯却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心里越发急怒起来。自打中都出征以来,几个统军将领就在暗中较上了劲,因为田家镇那一仗虽然是大获全胜,论起功绩来却是大家平分;现在分兵出征,谁打得好不好那可就一目了然了。眼下黄璇干净利落地拿下了BJ就好像一场长跑大赛,人家已经夺了冠军,她却还跑在半路上,丢人现眼不说,关键是以后高风在心里对她将如何评价?
想到这些,陈绯焉能不急。郑栎说的那些客观因素,她也不清楚到底有几分道理,不过再像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了。陈绯不禁在心里想:是不是自己以前太好说话,御军太宽了?
想到这里,陈绯沉声道:“不要说了,把营长以上的军官都给我叫来开个会!”
郑栎不敢再说什么,陈绯看起来有一肚子的火,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惹她为妙。于是赶忙通知各营长官前来议事。
不多时,绯军突击部队的主要军官们就都到齐了,摆开行军椅围坐在路边的一块空地上。大家都听说BJ已被攻克,个个又惊又喜,叽叽喳喳地议论纷纷。郑栎见陈绯沉着脸不说话,便咳嗽两声道:“各位,这次璇军进展神速,这么快就打下了BJ确实是可喜可贺。不过呢,咱们不能光替别人高兴,也该想想咱们自己的仗该怎么打啦!目前我们军的进展相对落后,今天长官把各位叫来,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看看大家有什么好的建议没有?”
众人听了郑栎这话,面面相觑,竟霎时间鸦雀无声了。
郑栎见无人应声,又催促道:“大家有什么想法,随便说说嘛,就当是抛砖引玉也好。”
又沉寂了一会,才有一个军官开口道:“长官,说实在话,我觉得这些天弟兄们赶路已经够辛苦的了……”
陈绯循着说话声音方向望去,发现说话的是一个叫张雷的营长。此人原属圣军第一军,在田家镇战斗中投降过来的,陈绯对他了解无多,也没有什么好的印象,现在听到他这样说,更是一肚子恼火涌上来,瞪着他冷笑道:“什么?辛苦?人家BJ都打下来了,我们才走了六百里,你们还好意思说辛苦?”
众军官被她这样一说,都低了头,哪里还有人敢说话。
陈绯继续道:“以前就是我对你们太放松了,你看看你们现在哪像是在打仗,根本就像在游山玩水一样!从今以后,每天行军途中不准休息!各营都携带干粮,中午不准停下来做饭!还有,每天前进距离没有超过三百里,不准宿营!”
众军官们又是面面相觑,郑栎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陈绯扫了众人一眼,从军官们的脸上能很明显地看出来,她的话遭到了无声的反对,当下沉着脸道:“有什么意见吗?有意见就说!”
陈绯没想到的是,居然还真有人敢跳出来说自己有意见。
那个叫张雷的营长站起来抗声道:“长官,现在敌人对道路和桥梁的破坏越来越厉害,我们每天都是一边修桥补路一边前进,怎么可能保证每天走上三百里?况且部队太过疲劳,伤病减员和逃兵等等情况都会越来越多,到时候恐怕还没跑到南京,部队已经散架了!再说,行军途中的休息时间是军事条例上规定的,怎么能够说取消就取消呢?总得让大家有时间透透气,拉屎拉尿吧……”
此言一出,军官们“嗡”的一声,纷纷点头附和。
陈绯气得鼻子都歪了,瞪着张雷大声道:“你哪来那么多废话!?我们的路不好走,难道BJ那边的路就好走吗?!路断了就修,桥断了就架!走不到三百里就给我一直走!病了让军医去治,大小便给我忍着!有什么不可以的?!”
张雷却并不退让,继续争辩道:“长官,您可能不清楚,咱们跟璇军的情况不一样!京北那边全是平原,我们这边呢?从中都向南多少大山大河!所以圣军才会用破坏交通的办法来迟滞我们的进攻。逢山开路,遇水搭桥,说起来容易,有时候一座桥就要搭一天!我们要跟璇军比速度,根本就是不切实际嘛!”
陈绯怒喝道:“你放屁!”
郑栎吓了一跳,陈绯居然连粗话都骂出来,看来是真气急了,当下连连对张雷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不料这个张雷却是个十分倔强的牛脾气,反倒直视着陈绯道:“长官,你既然是开会听大家的意见,那我自然就要说出我的意见!你是长官,要说我胡说八道也可以,要杀了我也随便你,但我说的都是实话,有没有道理,请你自己考虑!”
陈绯没想到此人竟如此强项,怒极之下,一时反倒怔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处置了。郑栎见场面闹僵,忙对张雷喝道:“喂!你怎么跟长官说话呢?快坐下!”
张雷还在倔强地站着,旁边几个军官连忙七手八脚地强拉着他坐下了。
郑栎不待陈绯再说话,抢先道:“各位,从中都出征以来,咱们军的进展速度确实是各路大军里最慢的,虽然有一些客观的原因,但是我们确实是落后了嘛!中都那边天天在催促,陈长官她也有很大的压力,大家体谅一下吧!今天长官把各位召来的意思,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集思广益,商量个办法出来。张营长你不但不积极替长官分忧,还在长官面前吵闹,像什么样子!今天这事就算啦,下不为例!你们都下去好好想一想,有什么好的办法、建议,可以随时来跟长官说。——好了,散会吧!”
众军官舒了口气,忙起身散去了。
郑栎见陈绯仍坐在那里满面怒容,于是赔笑着劝道:“好啦好啦,你看你今天这是怎么啦?他们都是你的部下,替你卖命打仗的,干嘛把关系搞得这么紧张呢?”
陈绯沉着脸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事。
由于对军中事务一窍不通,陈绯平时都是做的甩手掌柜,诸多事务都是交给郑栎去打理。经过今天这件事,陈绯才发现统军御众远不如她想象的那么容易,看来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郑栎见她不说话,继续劝道:“长官,我知道你心里着急,但是着急归着急,事情还得按规矩办,不能乱来啊。俗话说得好,欲速则不达嘛,你说是吧?”
陈绯道:“这我知道!”
郑栎见她听劝,大喜,继续道:“长官,我想,如果BJ那边的情况也跟我们这边一样的话,璇军绝对不可能那么快的!不过你放心,一会儿我就以你的名义下令,让各营携带干粮快速前进,休息时间减半!还有,等咱们的工兵部队慢慢加强起来,咱们的推进速度就会比现在快得多了。”
陈绯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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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威领着圣朝的户部民生厅厅正安澜走进皇宫集贤殿,轻声道:“安先生,请您在这里稍等一会儿。”
安澜点了点头,待他转身离去,便静静地坐在殿内的方椅上等候。
在圣朝的官场上,安澜算是一个比较幸运的人。他本是京北丰州人氏,早年在京北行省从县衙的小吏开始,用了十几年的时间,一步步做到了丰州府参政。本来以为仕途不会再有大的起色,却遇到了一个偶然的机遇——那年丰州天降大雪,灾情严重,朝廷派户部侍郎金碧荃到丰州主持赈灾。金侍郎到了丰州后,查到当地的官吏渎职枉法,劣迹甚多,便大开杀戒,把丰州的官员们革职的革职,下狱的下狱,处理了一大批。唯有安澜不仅没有牵涉其中,还鞍前马后地协助金侍郎把赈灾善后工作做得有条有理,颇得金侍郎赏识。金碧荃回京覆命,顺带把安澜好好地保举了一番,皇帝看了金必荃的奏表,也记往了安澜的名字。从此他便官运亨通,先做了丰州知府,然后升京北布政使,最后又被调进中都,做了户部民生厅厅正。
安澜调进京畿之后,自认为天降大任于斯人,本想认认真真地干些事情。没想到进京不到两年,突然碰上中都变乱,大圣天国的首都竟在转眼间就落入义军手中,原来圣朝的大小官吏们也都成了俎上鱼肉,坐在家中听候处置,一个个惶惶不可终日。今早上突然听到消息,说是义军的最高长官指名要见他,家里人都吓得变了脸色,安澜本人却泰然自若,立即跟着义军的使者进了皇宫。
安澜料定义军现在政权初立,正是用人之际,像他这样有政声而无恶名的官员正是义军急需之人,此时被征召,断然不是要害他,而是要用他,所以心中坦然无惧。
此时中都城内是一片欢庆气氛,进宫的路上到处是飘扬的旌旗和集会的人群,中都电台顶楼宽大的屏幕上反复播放着田家镇大捷和攻占BJ的画面。有些激动的百姓涌上街头,要砸烂圣朝的中都衙门和几个王府,但被义军给阻止了。安澜心想:这些义军的风头如此之劲,看来改朝换代的可能性已经是很大了,不过反正圣朝已经是腐败不堪,人心丧尽,如果能在新朝里做事,也算是弃暗投明吧。
在集贤殿内没等多久,便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安澜忙起身立在门边恭候。高风随即走进来,一看见他便先开口笑道:“安先生,久等了。”
安澜道:“哪里,长官召见,安某荣幸莫名!”
高风径自走到殿中的主座上坐下,一边打手势示意安澜也坐,一边笑着道:“久仰安先生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仪表非凡啊!”
安澜谦逊地笑道:“长官过奖了!长官现在名满天下,您才是真正的英雄人物啊!”
高风哈哈一笑,道:“说实在的,这些天发生的这些事,真像是翻天覆地,很多人跟我谈起,都说像是在做梦一样,哈哈。”
安澜听了这话,由衷地点头叹道:“嗯,我也深有同感。”
高风爽朗地笑道:“别说是你,就是我自己,也觉得好像是恍然一梦!哈哈……”
安澜无言以对,只得陪着他笑。
高风说笑罢,又问:“安先生是京北人吧?”
安澜点头道:“是,长官,我是京北丰州人。”
高风点了点头道:“唔,我看过你的履历,你以前一直在京北做官,两年前才调到户部的,是吗?”
安澜道:“是,我以前是在京北当差,不过其实真正进户部还不到两年。”
高风奇怪地问:“是吗?可是我看你的履历里写的是仁德三年三月进京的啊。”
安澜苦笑道:“不瞒长官您说,我确实是两年多前就奉旨调进中都,但是因为不想去走吏部的门子,所以进京以后被晾了几个月……”
高风有些好奇地问:“哦?有这种事?圣旨调你进京,吏部还有人敢卡你?是谁啊?”
安澜道:“吏部尚书曹德贵。”
高风哈哈笑道:“没想到这老曹还真够胆大心黑的!”
安澜叹了口气道:“圣朝官场的情形,长官您应该是知道的,这也不足为奇了。曹德贵的后台是寿王,这些年一直在吏部呼风唤雨,很多人背地里都叫他‘操刀鬼’……”
高风笑道:“呵呵,这个我倒是第一次听说。——是啊,圣朝实在是太昏暗无道了,天下谁人不盼着它赶快灭亡的呢?”
安澜接口道:“所以长官您兴义军而伐暴虐,才会天下响应,势如破竹啊!”
高风被他说得又哈哈笑了起来,接着道:“安先生,你知道吗?现在义军已经打到了东都城下,很快就会攻克东都,圣朝的来日无多啦!不瞒你说,打下东都以后,我就要正式改元建国了,今天把你请来,就是想邀请你为新朝效力,不知你意下如何?”
安澜起身施礼道:“愿为圣上效犬马之劳!”
高风微笑着抬手虚扶了他一把道:“我知道安先生是国家栋梁之材,又有安邦定国之志,一定会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眼下就有一项重任要交给你——我们刚刚打下BJ正需要一位能臣干吏去主持政务,我想请你出任京北巡抚一职,你可愿意?”
安澜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位义军领袖初次见面便会如此重用自己,竟要让自己去做封疆大吏。心中激动之余,又有些疑虑地道:“圣上,臣驽钝得很,只恐难以担此重任……”
高风笑着摆了摆手道:“安先生不必过谦,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了,你对京北的情况比较熟悉,而且也很有行政能力,这个职务只有你最合适。你尽管放心去干就是,我完全信任你,也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见他这样说,安澜也不好再过于推托,想了想,道:“既然圣上信任臣,臣敢不从命。不过臣还有一件事不解,想请圣上明示!”
高风道:“你说。”
安澜道:“臣听说圣上已经委任黄璇黄长官为京北提督并兼巡抚事,现在又让臣去做京北巡抚,那黄长官她怎么办?”
高风道:“这有什么?黄璇本来就是兼任巡抚,等你到任,她自然就不兼了,专职做京北提督,有什么问题吗?”
高风说到这里,又笑笑解释道:“黄璇她年纪尚轻,又没有处理政务的经验,她哪里能管得了京北一省民政?我只不过是让她暂时代理两天罢了。”
安澜沉吟了一会儿,道:“圣上,如果臣到了BJ以后,与黄长官有什么意见相左的地方,怎么办?”
高风笑道:“安先生多虑啦。按惯例巡抚主管民政,提督主管军政,两司并行,各司其职,能有什么冲突呢?况且黄璇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人是很聪明的,也不难相处,你跟她接触过后就知道啦。如果真有什么不便的地方,你可以直接禀报我,我来协调处置就是。”
安澜犹豫了一会儿,硬着头皮道:“请圣上恕臣斗胆妄言之罪!臣也许确实是多虑了,但圣上既然对臣推心置腹委以重任,臣就不敢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天下战事纷起,军务、政务必然纠杂,两司并行恐怕不合实际。况且黄长官她在中都、BJ连战连捷,功盖当世,名扬天下。自古以来,军人功高则骄横难制,罕有例外。她们在圣上您面前或者俯首贴耳,在安某这样的前朝旧臣面前则未必不会趾高气扬,就算是黄长官她性情宽厚,如果她属下的军将们跋扈不法,臣又该如何处置?”
安澜说到这里,见高风皱起眉头,便停下不再说了。
高风沉思了一会,道:“安先生说得也有道理,那你认为应该怎么样才好?”
安澜道:“臣以为,圣上不如正授黄长官为京北巡抚,臣愿意做黄长官的副手,协助黄长官治理京北!”
高风想也不想便道:“安先生说哪里话,我前面已经说过了,黄璇她做不了京北巡抚。不过既然安先生有这些顾虑,那我就给你一道尚方宝剑罢!”
安澜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高风继续道:“我会在你的委札里写明,京北一省大小政务都归你全权处置;另外,准你专折奏事,如果有不听号令、违法乱纪者,不论是谁,你都可以立即向我报告!”
安澜听到这里,颇感失望。他说让位给黄璇,本是以退为进之法,还以为高风会给他什么样的特权,原来就这些。要知道以文制武是历朝的惯例,各省巡抚本来就是一省的最高长官,地位要略高于本省提督的,在特殊时期可以全权处置一省的大小事务,何须在委札里特别注明。对不听号令的军人也没有准许自己先斩后奏,还要向他报告,那等于说是自己没有权力自行处置。这样的旨令,算哪门子的“尚方宝剑”?
高风见安澜没说话,便问:“安先生还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
安澜在心中苦笑一声,道:“谢圣上,没有了。”
他在心中转念一想,自己一介前朝伪官,不仅没有处分,反而升了官,也该知足了。如果再多言,万一惹恼了他,怕不闹个鸡飞蛋打,或者落下个矫情的不良印象。不如就此打住,至于BJ那边情况到底怎么样,等上了任后再相机行事罢。
世上的事,没有尽善尽美,只有尽心尽力而已,这个道理安澜是明白的。于是接着又道:“请圣上放心,臣一定鞠躬尽瘁,以不负圣上的重托!”
高风见他如此表态,满意地笑道:“好,那就好!”
安澜见话已经说得差不多,正要起身告退,高风忽然又问:“对了,安先生,听说圣朝的中南巡抚文重跟你关系不错,是真的吗?”
安澜怔了怔,答道:“是的,臣跟文重当年曾经在一起共过事,算是有些交情。”
话没说完,安澜已经猜到高风的用意,果然高风接着道:“据最新探报,圣朝皇帝李宇轩已经逃到南京去了,不过,南京早晚也是我们的囊中之物。安先生能否以朋友的身份给文重写一封书信,陈述利害,让他弃暗投明、归顺新朝呢?”
安澜想了想,道:“这个当然可以。不过文重这个人为人谨慎,现在劝他投降,他恐怕未必敢响应,而且时机似乎也还未成熟。”
高风笑道:“我当然知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我也不是让他现在就公开起事。我只是希望能先把他争取过来,让他在暗中做些配合义军收复南京的工作,等到合适的机会,再给圣朝皇帝来个釜底抽薪!”
安澜道:“圣上圣明!臣明白了,臣这就去给文重写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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