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的广州正是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许多外资企业在这里办厂,基本上全国的打工仔,打工妹都在南方,同时也是南方治安最乱最复杂的时期,黄,赌,毒,飞车抢劫等等都充斥着广州的每一个角落,而严小英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她基本上是把自己封闭了,除了上班在厂里,下班在宿舍外,最常去的就是租书店,然后就是下班后坐在宿舍对面的篮球场边的木椅子上看书。十年间换了三厂家一家公司,第一家是当时县劳动局招工的电子厂,上了不到一个星期就离开了,担心家里找来。尽管当时社会治安不好,打工者的社会地位非常低,并且一张暂住证难住了很多打工者,但当时打工者的文化水平普遍都不高,特别是广西和贵州,四川等地的女孩子,好多连招工表都不会填,有的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所以严小英高中毕业算是高学历了,她从进厂开始,一直做财务工作,自己自学还考了不少证。
第二家工厂是一家外资企业,严小英跳槽时正是缺人,所以她很顺利的进了工厂。严小英年轻漂亮,做事认真踏实,又能吃苦好学,很是得到老板和同事的喜欢,做财务的好处就是工资高,休息时间多,晚上基本不用加班。严小英以为自己会在这个工厂做到老,可是上了刚刚两年,傅泽清认识了她。那个时候的傅泽清大三放暑假来这里看舅舅,严小英上班的厂就是傅泽清舅舅的工厂,傅泽清的舅舅在三年前从加拿大回到老家开了工厂,傅泽清的父母、两个姐姐在两年前移民去了加拿大,现在老家的大别墅里就留下了上学的傅泽清和一个做饭打扫卫生的阿婆俩人。傅泽清打算在舅舅这里玩几个星期后去看父母,并且计划大学毕业后就移民到父母身边。
每天的傍晚,正是严小英出来看书的时间,她最喜欢坐在篮球场边大树下的木椅子上看书和发呆,篮球场的大呼小叫,嘭嘭的拍球声,让她感觉呆在这热闹非凡的地方,自己不会那么孤单。大树下的木椅子也让她有家的感觉,因为在家里,夏天里一到吃晚饭时间,几个哥哥就将桌子,椅子搬了出来,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在树下吃饭,其实自己家院子里只有几棵小树,还是自己跟老爸一起栽的。她喜欢这里,可她不知道,她也成了别人眼里的靓丽风景。
当时正流行着李春波的【小芳】},大街小巷录音机都在播放。严小英正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辫子粗又长”,其实十六岁之前的严小英就没有留过辫子,总是剪个短短的男孩子头,无论老爸老妈怎样劝说,她就是不听,直到有一天三哥无意中说了一句“余荷的大辫子真好看。”这时严小英恍然发现,余荷比自己漂亮多了,只比自己大一岁的余荷,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了一种自己说不清,但是非常羡慕嫉妒的少女韵味,严小英这才有了危机感,和自己相比,余荷无论什么地方都是美丽的。甚至想到了琼瑶的电视剧【婉君】里面的歌词“明眸如水,纤手香凝”。也难怪三哥和胡刚都那么喜欢余荷,自从发现余荷的美丽后,严小英也终于有了一点点女孩子的自觉,开始无意识的向余荷学习,当然只是穿衣打扮方面,性格方面那种大大咧咧,满不在乎是一下子改不了的,用三哥的话说:严小英笑起来太吓人了,鬼都不敢靠拢。因为严小英笑起来是又拍手又跺脚的。可是如果现在有家里人看到严小英的背影,一定会以为是有着大辫子的余荷安安静静的坐在这里。
傅泽清就是天天同高考完的表弟阿煜和他的几个同学打篮球时看到严小英的,当时表弟阿煜的一个同学指着严小英的背影说“那里坐了个小芳。”自己只看到有个大辫子的女孩背影坐在那里看书,也没多在意。有一天打完球后一个人去租录像带,那时的租书店也租录像带,傅泽清低着头在挑选带子,听到轻轻低柔的声音,是很标准的普通话“老伯,钱找多了”。抬头就看见了一条大辫子在自己眼前晃啊晃,紧接着,大辫子的主人就转过身来,傅泽清就看见了一双大而清澈的双眸,里面似乎盛满了忧伤,让他的心猛的一颤,酸酸麻麻的,就好像有人用手使劲的捏了一下自己的心脏一样,几近窒息。回过神来,大辫子女孩早就走远了,可是自己的眼前却一直晃着大辫子和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怎么啦,靓仔?”店主老伯笑着调侃呆呆出神的傅泽清“看阿英看呆了。”
“阿英?她叫阿英?”傅泽清一步就跨到了店主的桌前,“阿伯,您认识她?”
“当然啦,她到我这里租了快两年的书了。”店主老伯指着桌上的租书登记本,“她叫严小英。”
“哦,”傅泽清环顾了一下书店,书店并不是太大,墙两边一边是录像带,一边是花花绿绿的爱情小说和武侠小说。“她喜欢看爱情小说啊。”
“她才不看那些呢,她看的都是别的打工妹不租的书,我儿子说阿英是有文化的打工妹”店主老伯指着角落,“那是我儿子的书,儿子长期不在家,放在家里也没人看,我就搬来了,除了阿英,也就只有几个人租。”
傅泽清走到角落,慢慢看了看,角落的书比较杂,国内国外名著,还有什么散文,传记都有,甚至还有一排是法律的工具书,“阿伯,你儿子学法律的吗?”
“我儿子在深圳当律师呢,”店主老伯笑着说“我儿媳妇也是律师,扯远了,扯远了,”店主老伯摆摆手“阿英也喜欢看法律书,看,今天阿英就租了一本。”
傅泽清接过店主老伯递过来的登记本,上面登记着严小英租了一本【民事诉讼法】。
将登记本还给店主老伯后,傅泽清随便租了两本录像带,若有所思的离开了租书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