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傅泽清同吴仲轩来到厂里时已经九点了。当他到车间找到刘课长时,一看到傅泽清,刘课长脸就红了,表情有点尴尬。看来,刘课长没有忘记昨晚上的一席话,今天又恢复成温和老实的刘课长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傅泽清见他这样,就只找工作上的事情问他,过了好半天,刘课长才不脸红了。
中午吃饭时人特别多,傅泽清不好问刘课长,直到下午快下班时才找到空隙。傅泽清从车间出来,看到了在外面抽烟的刘课长,马上走过去,开门见山的问他:“你昨天说,严小英自己说是我舅妈的远亲,是不是?”刘课长一愣:“我说了吗?”大约又想到了昨天晚上,尴尬的表情又来了:“我其实知道,不管严会计是不是你舅妈的远亲,这就是严会计拒绝我的一个借口。你不要再提啦,我先进去了。”说完,把烟头掐灭后就进去了。
从这几天的接触和自己对严小英的观察,严小英也绝对不是一个攀附富贵的人,那她又为什么说是舅妈的远亲呢。站在车间外的傅泽清一直在想,直到吴仲轩叫他才反应过来。快要下班了,吴仲轩叫他一起回家。
在吴仲轩的车上,傅泽清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吃饭时也在想,连吴仲轩问他什么他都没有听见,吴仲轩不乐意了,用筷子轻轻地敲了一下他手上的饭碗,问:“阿清,你想什么呢,跟你说话都听不见。”“哦,舅舅。”傅泽清心想,为什么不干脆问舅舅呢?“我今天在车间听到一件事,觉得有些奇怪,正在想呢。”
吴仲轩边吃边说:“什么事奇怪,说出来听听。”
“我今天听说,严会计是舅妈的远亲。可我从没有听你和舅妈提过,就觉得奇怪嘛。”傅泽清还没有说完,舅妈就开口了:“什么严会计,什么远亲啊?我怎么不知道?”
吴仲轩笑了:“我还真愿意严会计是你舅妈的远亲呢。这丫头年纪轻轻,有勇有谋,真不错。”
舅妈好奇心也勾起来了:“严会计?是不是很漂亮,有个大辫子的女孩子?很优秀吗?难得听你夸人,说给我们听听。”
吴仲轩放下筷子,喝了一口舅妈递过来的茶,看了看好奇的俩人,又笑了,心情很好的说:“严会计你们都认识她,她来厂里有两年了,刚刚进来是跟着朱会计做助理,可她聪明,五个多月她什么都学会了,人好学又能吃苦,所以朱会计辞工回家结婚就提她做了财务经理,十八岁多就当经理,一般人就会傲,可她就不骄不躁,宠辱不惊,每天就把自己的工作做好,其中还提了不少好的建议,她也从来不邀功,给她加工资,她也不特别欣喜,就礼貌说声谢谢。从她身上根本看不出是一个农村来的打工妹,这根本就是一个大家闺秀才有的风度和教养。”吴仲轩看了听得认真的俩人,又接着说:“这丫头有胆识,刚刚到厂里没多久,就出了名,她们宿舍楼的保安有几个素质差,常常借查暂住证半夜都去骚扰打工妹,有一天晚上十一点多了,俩个保安去敲她宿舍的门,她开门后义正辞严的将保安一顿训,那俩保安狐假虎威,还想动手,谁知这丫头竟然几句话就将楼上的打工妹全叫来了,不但将保安轰走了,第二天她还联系了其他厂里的打工妹集体提出了要求,有两点:一是不准在晚上十点之后查宿舍;二是必须开除这俩个保安。原因是保安人品不好,不尊重她们,还有就是半夜打扰打工妹,打工妹休息不好就无法上班等等。其中还有一些什么法律啊什么的,反正是要答应她们的要求,不然她们就不去上班了,当时把我们几个厂里的老板急死了,马上答应了她们的要求。另外就是去年十月份,有一天这丫头敲门进了我办公室,我以为她汇报工作,就等她开口,谁知她竟然说,吴总,我想请您帮个忙。我一听就抬头问她:什么忙?你说说看。她接着就提了个要求,说如果有人问吴总,就请吴总说我严小英是您吴总夫人的远亲就行了。我一听觉得也很奇怪,想问个原因,可她却不解释,还保证:我绝对不会给吴总和夫人添麻烦。我见她不说,也问不出来就答应了。”吴仲轩问自己夫人:“去年你还记得不,就是我们厂隔壁的那家电器厂,老板姓朱,我们叫他老朱,他有个儿子是个纨绔子弟,花花公子,整天游手好闲,去年有段时间经常请我们去吃饭,我们俩去了一次。”
“哦哦,有印象,那老朱的儿子一脸的邪恶。”舅妈想起来了:“好像出国了吧。”
“嗯,是出国了。”吴仲轩接着说“今年过完年就走了。这个花花公子去年在我们厂门口看见她了,惊为天人,天天守在厂门口缠着她,有一天把这丫头缠烦了,就说:我是吴总夫人的远亲,我父母把我交给他们了,我的终身大事要吴总夫人做主的,你去问他们吧。”吴仲轩摇摇头,感叹了一句:“这就是她聪明啊。首先,她一个打工妹是无法同那个花花公子相抗衡的,她必须找一个能抵抗花花公子的人。其次,她如果硬来,可能就会吃亏。再有,如果她要避开花花公子就不得不离开这里,而显然她不想离开。最后,她有把握我一定会帮她。这就是我最欣赏她的地方。最绝的是,后来那花花公子还把老朱叫来了,还真的问了我,我就说,是啊,严会计是我夫人远房的侄女,不然,我这么大一个厂子,财政大权就交给一个小丫头我肯放心不了,当然是亲戚才会放心嘛。”说完,吴仲轩就笑了:“这丫头真聪明,不知谁家养的丫头,要是我家的丫头就好了。”又对傅泽清说:“你看,你舅妈就生了三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
“这女孩子还真不错,不爱慕钱财,不虚荣。要是一般的打工妹,看到开厂的追她,早就不知东南西北了。”舅妈也发表了自己的感慨:“可惜不是我远房亲戚,什么时候啊叫她来家里吃饭,也不枉做了一回亲戚。”
吴仲轩摆摆手:“不用了,就是请她她也不会来的,这丫头跟所有人都有距离,看得出来她不亲近人。就让她在厂里上班,不要打扰她。”
傅泽清一直听舅舅讲,心里百般滋味,说不出是心疼还是高兴。从昨晚刘课长谈起严小英生病,他就心疼严小英的孤单、无助;今天舅舅一番话,自己又高兴,高兴严小英的聪明、坚强和足够自保。傅泽清觉得,越了解严小英自己就着魔得越不可救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