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就应该有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这是以前向北觉得最牛逼的一句话。想象一下那个画面,一个人背着包,还正是下午黑白交接之际,侧着脸,映着夕阳,背过身,头也不回。身边就是下班回家的上班族和下午买菜的家庭主妇们,各式的车辆来来往往,或许有那么一瞬间突然觉得车声突然消失了,嘈杂声也没了,戛然而止,你就仿佛在静止的世界里默默地经过。天堂和地狱,我只是路过人间。
现在向北看到那种画面突然心里莫名的沉重,说不出话来,总觉得周围有万吨的悲伤席卷而来,狠狠的敲击在身上。向北想哭,但只是无声的笑笑。
紧了紧背包,有那么一会儿向北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的,自己怎么会有这么狗血的想法,什么时候也会四十五度望天的拽比的文艺范了。什么说走就走的旅行,这不就是毫无目的的短暂的迁徙么,你要知道要是在草原上这是很危险的行动,说走就走,那你基本就GG了,不然就没道理啊,你看地图全黑,没有视野,你说走就走,那好呀,免费送你泡温泉。
其实向北也相信真有那么说走就走的,但不是旅行,而是修行是逃亡。
“怎么搞的,到底还要多久?”向北耳膜经过一场大震。向北忍不住吐槽,这是哪位高人,狮吼功练到如此境地,还请报上名号,莫不是包租婆。向北揉了揉耳朵,转过头。还真不是包租婆,因为是个彪形大汉。啊,竟然是包租公大驾,您老近来可好,小弟久仰久仰,向北腹诽。
“各位旅客朋友们,对于列车晚点,我们十分抱歉,现在列车正在赶往本站,大概需时半个小时,请各位旅客朋友们耐心等待,谢谢配合。”一位火车站工作人员说着官方的解释,还算耐心。
对于这种情况,现在向北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了,要是哪天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向北就可以买彩票去了,还要拉着狐朋狗友们一起,包中,绝对包中。向北还真干过几次,最后有没有中,都是无疾而终。蠢蠢欲动的年纪就该有几次无疾而终,骚动不安的青春就应该有几次擦肩而过。
该死的蠢蠢欲动。向北打开手机,点开了一张照片,照片是在下午拍的,一位穿着白色带蕾丝边的连衣裙女孩侧坐在长凳上,拿着一本《情人》,阳光正好照在她的侧脸上,无限美好。以前看到周幽王为博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当时向北就觉得好笑,这周幽王莫不是逗比始祖,逗比们可以来拜拜他老人家了。江山什么的在他眼里估计屁都不是,可逗比周幽王绝对是真男人真性情啊,为了一喜欢的女孩这真是把什么都搭上了。后来向北大概能知道周幽王了,要是你有一女孩侧坐在长椅上,安安静静的,垂着睫毛,微微低头,长发披散着,映着微光,你觉得世界都是美好的。可你能忍心看她皱眉么,不能啊是吧!就算搭上所有也不能啊!那可是你的女孩!
后来向北去了几次却再也没看到过那个女孩了。该死的蠢蠢欲动。
向北没有看过那女孩正脸,但总觉得要是在看见一定能认出来,可他知道再见无时。曾经向北看过一句话,这世界上有两万个人是你会一见钟情的,可你终其一生,也可能遇不到他们其中一个。
所以说错过,不在于错而是过了。过了,那就永别。
“K222次列车即将进站,请检票员做好检票准备……。”
年久的车站广播播报了进站通知,原本还算安静的人们熙熙攘攘起来,看着指示牌,拿着车票,站在过道上,等待着那一扇有些细小锈迹的铁门缓缓打开。经过这扇门,再过几个或者十几个小时,因为乘坐同一辆列车而短暂相遇的人们就各奔东西,或许在某个时刻,在和各自的朋友女友老爸老妈们作为饭后谈资,还会抱怨列车的晚点而有的零星的记忆。
此时涌动的人群就像一只只萤火虫,带着自己都难以看清自己的微光,带着可能自己都不知道的一种叫做梦想的廉价品跟随着这洪流汹涌而去。不能停,也不敢停,要是哪天你这只萤火虫没有力气了,飞不动了,你就剩一个人了,停在原地了,你惶恐的看着一只只萤火虫从你旁边经过,你会突然发现自己一个人多久了啊这样多少次了啊,已经记不清了也没时间去记清,叫做孤独感的东西会把你撕碎。
梦想这东西,大多数时候就把它当做偶尔的该死的蠢蠢欲动,但不能没有,要是哪天你一鼓作气狠下心来连踩狗.屎,奶奶的,这下运气指数该究极变化了吧,静候佳音,尽管佳音只是出门又踩了狗.屎。
向北不觉得自己有梦想,倒是有不少蠢蠢欲动,对,就是蠢蠢欲动,一个死小孩的蠢蠢欲动,挺好。
向北也曾想过自己该有一个梦想,因为这个梦想,你从可以坐在快餐店里点一份炸鸡腿和一杯可以续杯的可乐坐到别人歇业,到穿着定做西装挽着高挑苗条女郎白皙柔和的手臂出入舞会餐厅。你可以从容的站在几十年后的同学聚会上英姿勃发侃侃而谈,从意大利面的做法谈到法国香水的评鉴,从西方哲学的发展到对现代爱情浮夸的深深忧虑。要是有人问你改变的原因,你可以跟他说,因为一个梦想……。
逼格高得没有朋友啊是吧,多好!这才叫做成功的完美人生,Perfectlife!
所以向北只是想想,谈梦想这种事应该是在升旗仪式上的好学生做的,向北只是站在操场上听的,想着什么时候结束等下还要去那个猥琐的胖班主任的办公室要回那本还没看完的小说而发愁,那可是向北好不容易在一个旧货市场淘来的珍藏版,好吧,其实是被无良的商人忽悠了。向北没事喜欢往旧货市场跑,不一定要买,有时候蹲在那里就能看上一个下午。一来二去老板也和向北熟了,偶尔讲一些关于这些老东西的故事。老板是个很精神的老头,要是再矮一点背个龟壳向北就要拜见龟仙人请收下我吧您看我骨骼惊奇任督二脉已通就差您老人家的教诲了。每一个旧东西都是一段故事,但大多没有人去倾听,老板经常这样说。老板说这句话的时候向北突然觉得他就是个有着信教徒般虔诚的老头,守着一堆无人问津的老旧的东西,一个人听着一件件故事,仿佛朝圣。
对于信教徒的虔诚向北无法理解,那种山无棱乃敢与君绝的变态的非人类的虔诚,对,就是非人类的虔诚,向北从不认为信教徒是个人,应该是个彻头彻尾的基佬,不然你对死去多年早已成灰的耶稣或穆罕穆德那么虔诚干嘛,又不是长腿腰细前凸.后翘的女孩是吧。
可向北是信的。向北有个很老的存钱罐子,还是晴天小猪,可最后还是摔碎了,向北有点小小的悲伤。晴天小猪不要悲伤,晴天小猪不会悲伤。
向北有时候喜欢干点蔫坏的事情。他有一次申请了一个新的QQ号码,性别写女,头像换成非主流小清新,签名也特意写成:我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个你爱的人,他会穿越这个世间汹涌的人群一一地走过他们,怀着一颗用力跳动的心脏,捧着满腔的热和沉甸甸的爱,走向你,抓紧你,他一定会找到你,你要等。
打开位置共享,跑到学校的男生宿舍楼。向北还起了个名,促进青少年身心健康义务劳动。为了取得更好的效果为了青少年的身心更加健康,他还特意找了一篇日志在空间里:
很久以前,我想过很多次以后的情景,我想过有一天我终于放弃你时候的样子。
我以为我会在某个晴朗的早晨,醒过来的刹那发现我不再爱你了,然后开始我的新生活。
然而我发现我错了。
其实是我开始了新生活之后,在潜移默化里,会在某一个平凡的时刻里,我乍然发现,我竟然已经忘记你很久了。
这种乍然是很悲哀的。
我总以为我与你的感情是伟大的,那它的消失也该是一件轰动的事情。
然而事实上它的消失是悄然无息的。
现在的某天里,我跟故友说,我好像爱上了一个人。
故友也不会提起你的名字,而是安静地听我的新恋情。
偶尔会有人问起你——那xx呢?还有联系么。
然后我才会想起你,一时间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曾经,是真的那样真实地爱过你。这种爱我想我此生大概都不会有第二次了。你微小的波动一下情绪,就会造成我的泪流成河。
你何止是我的上帝,你简直是我的全部。
我依然清晰地记得跟你说过的话,跟你聊过的事,我还记得你对我的评价,记得你说的玩笑或者是真话。
我记得你跟我说的第一句话,也记得你说最近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的好听的话。
也记得你对我说过的残忍的话。
这么多的话我不知道我还会记得多久,我知道我回忆这些的时候还会有一点开心或者难过。
但是我想我再也不会那样入戏了。
我已经不了解你的最近的生活了。
我也不再那样感兴趣。
我也不再期望自己会在你心里留下怎么样的印象,不会想象在你心里占着怎样的一个地位。
你或者跟我说话或者不跟我说话。
你或者出现在我的生活或者消失。
我已经不再那样介意了。
我已经不会再向别人宣布我对你的放弃了。
因为真正的放弃永远是悄无声息的。
某年某月某一天某一个时刻。
我模糊而清晰地发觉,我不爱你了。
而很久很久以前,我以为这样的发觉会让我欣喜。
然而事实是此时此刻我打下这段文字,我的内心是悲凉的。
我最害怕的事情,原来不是我无法放弃你。
效果是刚刚的,有个叫夕阳下的影子还留了言,未来很长,继续生活。还有个叫一座孤城的也说,乍然心凉。向北偷乐,可后来他连那个QQ号码都忘掉了,用不到了,因为蠢蠢欲动的心是关不住的。
“K222次列车停靠在3站台……”
向北挥了挥手,没有回头,“连衣裙保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