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生活没有意思,不想活了,我要自杀。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我开始烧水,出租房里还有最后一包方便面,临死之前务必要把它吃完。那么怎么死?去哪死呢?房东对我不错,搬来时给我添了台液晶电视,欠了两个月租金了,还没撵我走——不能死在这。出去死吧,外面的空气还好些,吊死?死状大概会不雅;吃药?安眠药没有医生的药方现买的量只够我睡一觉的;跳楼?还是先前那个问题,不雅;割脉?那好,就割脉吧。菜刀?掂这么个大家伙晚九点出门容易引起警方注意,何况,我已没心情去洗刀背上的韭菜叶;美工刀?好是好,就是找不着;刀片?刀片好,简单易带,操作方便。我翻箱倒柜,终于在前男友遗留下的剃须刀上找到了作案工具,水开了,手里这杯面是番茄牛肉味的,腾腾地热气熏白了我的眼镜片,滚烫的眼泪落在杯面里,这是最后的晚餐了。
走出楼道,漫无目的,朝黑黢黢没什么灯火的方向走去,越走越远,远到我回头,小区的灯已成了一片带亮光的点,幽幽暗暗,红黄不辩,我的面前是好大一片的松树林,少量的月光当头照着,偶尔乌鸦叫几下,听的到耐克鞋踩在枯树叶上的碎裂声,松树的影子倒在泥土地上,风一吹过,影影绰绰,这幅景象,能把任何一个还贪恋尘世的人吓到尿裤子,好在我去意已决,再恐怖点又能怎样?我马上就要死了,是主动的、自愿的、积极的选择了死亡,我怕什么?靠着松树,倒地一坐,我掏出刀片,它在月光下射出明亮的光线刺疼了我的眼睛,导致大量的泪水流出,我悲从中来,活着的这三十年无疑是失败的,浑浑噩噩,不知所以,到如今,身边空无一物,真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这份上,死了也好,就当关机重来吧,但愿下辈子,下辈子能好一点。刀片在左腕上轻轻一划,真快,稀薄的血转瞬就流出来,马上就结束了,我安慰自己再忍耐一会。“谁。”听到不远处悉悉索索的声音,我大声喊道,但没有人理我。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成片的磷火,发出蓝白色的光,飘飘摇摇荡在半空,照亮了大半个松树林,血还在流着,我渐渐感到意识模糊,人却不自觉的站起来朝着鬼火走去,“这是哪啊。”那是一片坟地,稀稀落落几个坟堆,“深更半夜放什么孔明灯?”我嘴里嘟囔着,人渐渐晕了,眼前的树啊,火啊,月亮啊,上下左右一个劲的摇,我想我就要倒下去了,我想我不久于人世了,我想我马上就能见到他了。“要死就躺下来,你晃个什么劲?”“哎哟,还没死啊。”“天哪,可憋死我了。”
“谁啊?”我还尚存一息,隐隐约约听到以上对话,是幻觉吗?可分明这么清楚,“谁在说话?”这四个字用完了我所有力气,我一个踉跄,摔倒在地,眼睛还勉强能睁开,一只蚯蚓从土里钻出来在我鼻子前晃悠,干嘛呀,黏黏糊糊,脏不拉几,万一再钻到我鼻孔里,明天报纸社会版上我的照片能把亲戚朋友恶心死,我试着抬起胳膊,可哪里还动得了,眼皮也渐渐睁不开了,在它合上的一瞬,眼见几只被裙子盖住的腿朝我走来,越来越近。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醒了,昏昏沉沉的抬起头,睁开眼睛,差点被眼前的景象再次吓死过去。五个身着奇装异服的女人蹲在我身边凝视我,我噌地一下站起来,顿时天旋地转,大概是低血压,“你们想干啥?”我的声线因为恐惧变得嘶哑刺耳,她们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黎而啊,你还没睡醒?”一个全身粉紫纱裙,头上梳了个大髻目测不到二十岁的古装女人说,一旁蓝裙赤脚的女人情绪有些激动,拍着手,小跳了起来,“黎而啊,咱们终于死齐了,你知不知道我都要憋死了在下面。哎呀,猛一出来,这空气,新鲜的有些不适应。”我懵逼了,“等等,我死了?”“你看你那一身,可不是死了吗?”拿鸭毛扇子全身乌黑的大姐说。我低头一看,什么情况?我也穿着古装,翠绿色长纱裙,玫红绣花鞋,胸口肚兜露出一截,绿色荷叶上两只鸳鸯,好别致的针脚,好精致的刺绣,等等,这是关心刺绣的时候?!“我有点晕,哎哟喂,我先坐着,给我点时间,谁能告诉我,这他妈到底怎么回事?”
拿鸭毛扇子的女人缓缓张口:“这里是隋朝。”“等等,我再次懵逼了,隋朝?”世事无常,太跳跃了,我实在不能接受。“你能不能不打岔,让我说完。”乌黑的大姐对我一个翻眼,在我跟前踱着步,又开始讲起来:“我们六个本来就是隋朝人,是绮梦楼里当红的歌姬,这是我们的头牌。”说着用扇子指了指蓝衣女子,蓝衣女子欠了欠身,向我作个礼,嚯,好傲娇的表情。“本来我们每天琴瑟歌舞,酒池肉林,好不快活,突然有天来了个叫李环的人,说是送我们去朝廷重臣的府上表演歌舞,报酬丰厚,谁知道跳完舞就被关那了,期间吃的苦头我就不说了,再过几个时辰,你意识清醒,慢慢会想起以前的事来。”我一脸愕然地点点头。“后来,府上的大爷在强奸小玉的时候马上风死了,你说,这关我们什么事?小玉也是受害者啊,怪只怪那老头身体不好,可,我靠,我们几个都被勒死了,话说勒我的那只袜子脏的都硬了,到今天我都不知道是被勒死还是被熏死的。死了后,六个人叠在一辆板车上拉到这松林里埋了。”说到这她长长叹了口气:“个个都是二十几岁的好年纪,却死在老年人一次失败的***上,我不甘心呐。”“有点印象了。”我的头开始炸裂,前世的记忆像场越来越清晰的梦,一个劲往脑子里涌,我们六个被埋在这里,阴间的小鬼让我们排队等着轮回,因为死的太憋屈,怨念太深,我们不愿意喝孟婆汤,非找阎王要个说法,阴间的鸣冤鼓被敲响,阎王揉着眼睛出来过堂,他一定是铁石心肠,听完我们的故事居然没有一丝愤怒和怜悯,“这种事天天都有,你们不要只想着自己有多惨,多听听别人的故事,比起前天下来的那个谁,清一色三六九条,起了四个九条,没赢,被人抢杠,活活气死的那人,你们算是不冤了。你们这些年轻人那,戾气太重,这世上没有天平,总是有不公不道的事,人人都难免有踩着屎的时候,踩屎不要紧啊,蹭干净就是,你还非得掀着鞋底看看拉屎这人吃的是豆芽还是菜叶,恶心不恶心,犯贱不犯贱。听人劝,吃饱饭,这辈子死了,还有下辈子,干嘛非拘泥于现世。赶紧喝了孟婆汤,投胎转世去。”那时的我们还没打过麻将,被说的一愣一愣,“阎王爷,我们不懂什么三六九条,只知道阴间阳间都该有天公地道,这么死,我们死的恶心,死的凄凉,我们不服。”“不服又能怎样?我又管不了上面的事。”“让我们还阳,我们得报仇!”“开什么玩笑?你们以为我玩呢?你们以为阎罗殿是什么地方?”“总之,要我们顺顺当当的喝孟婆当下轮回道,我们办不到。”阎王翻了个白眼,打了个哈欠,殿外的小鬼打第四遍更,他敲着桌面,烦躁不安的说:“只想着自己的快意恩仇,不想想为别人的工作带来多大的麻烦。还阳是不可能的了。”“那我们也不喝孟婆汤。”“不喝可不要后悔。”“有什么可悔?”“报仇是吧?还阳是吧?不愿意喝汤是吧?好,给你们机会,来人哪,把她们六个下世的命理拧成一股,听着啊,你们下来这趟,不入轮回道是不可能的了,投了胎,转了世。”“我们绝不转世!”“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你们都投了胎,转了世,了却了那一世,六个人死齐了,命理绳自动就把你们带到你们这一世,用我们地府的术语叫下世还阳,到时候,想报仇就报呗,别说我不帮你们。”“这样可以吗?”“我像是开玩笑的吗?别废话啦,宇宙六界都知道我一言九鼎,答应了你们的绝对兑现,赶紧登记去,这都几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