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鑫和心怡大吵之后,倒是把素娥慢慢忘了,日子开始正常起来。
只是心怡总不理他,推他到艳茹和婉萍那去。于是万鑫偶尔也去看看婉萍。
说起来,婉萍的长相是几个老婆中最周正的,万鑫却觉得最无趣。心怡吧,聪明能干,像哥们和朋友,是一杯香茶,细嚼慢品,还是很有味道,且缺之不可的;艳茹呢,狐媚妖艳,仿佛一壶烈酒,直烧得你肝肠寸断也心甘情愿,是个难得的情人;死了的素娥,活泼单纯,像个娇宠的女儿,又似一抹淡香,能轻轻抚去你的凡尘,进入无邪的仙境。
唯这婉萍,像杯白水,淡而无味。既不像心怡那样顶撞他,劝诫他;也不像艳茹那样诱惑他,挑逗他;更不像素娥那样撒娇嬉闹。婉萍永远谦卑柔顺,安静淡然。有时候万鑫觉得,她不是老婆,而是听话的仆从。主人如果不召唤,她就待在该待的地方,永远无声无息。这样的女人仿佛花圃里平凡的小草,埋没在满园的姹紫嫣红之下,只偶尔在难得的缝隙,才承得点阳光雨露。但是婉萍有一点特别:喜欢读书。婉萍读书的时候很专注,可以一坐好几个时辰,像泥塑一般。脸上的表情仿佛梦游,迷蒙悠远。只有这个时候,婉萍才有点勾人的神秘。只是万鑫并不喜欢这种让他感觉疲累的神秘。
不过这天万鑫到婉萍房里去的时候却眼前一亮。
此时正值清明前夕。春风煦暖,花香幽幽。万鑫刚进婉萍院子,就听到一阵娇柔的哭泣。女人的哭声和笑声一样,是各有不同的。有的尖锐高亢,与其是哭,不如说示威;有的泼辣明快,淋漓透彻,好似自我宣泄;还有的缠绵哀怨,柔弱无助,却能勾起男人的英雄气和保护欲。
这天万鑫听到的哭声很细,很弱,透着奇怪的妩媚,让人生出无限爱怜。
他禁不住停下脚步偷听起来。只听婉萍的声音说:“好妹子,别哭了,情况或许没你想象的严重。待会我就叫菊儿请大夫去。”
那个哭声哽咽道:“姐姐,要是爹爹去了,我一个人可怎么办呀?”
婉萍也哭起来,说:“你放心好了,这不还有姐姐吗?”
万鑫推开门,只见婉萍正陪着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女坐在床前。见万鑫进来,少女吓得差点跌下床。婉萍搀住少女,一同上前拜见万鑫。
婉萍介绍说:“老爷,这是我娘家小妹黄秋萍。”
秋萍朝着万鑫拜了拜,带着哭腔,细声细气道:“小女子黄秋萍拜见姐夫大人。”
万鑫仔细打量秋萍。她几乎和婉萍一个模子刻出,也是五官精致,面容姣好。只秋萍要年轻许多,大概十七八岁年纪,身体单薄细弱,脸上带着泪痕,像被追逐的小鹿惊恐无助,令人产生拥之入怀的冲动。
婉萍说:“秋萍说我爹爹病重,恐怕不久于人世了。”婉萍对爹爹把自己卖给万鑫为妾一直耿耿于怀,所以说起他的时候并不十分牵挂。
秋萍却是泪眼磅礴,瘦小的肩膀猛烈抽动,万鑫再次产生了想搂住她的冲动。
婉萍看妹子失态,有些恼怒,说:“你哭有什么用?人各生死有命。爹爹的病拖这么久,早点安息对他也是解脱。再说了,如果能把爹爹的病哭好,咱姐妹就哭他个十天半月也没关系!···还不快点去洗把脸,收拾好过来陪姐夫坐坐。”
秋萍见姐姐发脾气,反而哭得更凶了。
万鑫笑着劝婉萍:“你犯不着对小妹这么凶。咱们又不是外人,她年纪小不经事,想哭就让她哭吧。”说完就叫人去找大夫给黄家岳丈看病,吩咐送些钱粮过去。见秋萍衣着单薄,又叫菊儿去上房心怡那儿领绢布来给她剪裁新衣。
秋萍终于止住哭,到后面去梳洗了。
万鑫对婉萍说:“要是你爹爹真没了,你妹子又无处投靠,就把她接过来吧,好歹有你这个亲姐姐在。”
婉萍说:“那恐怕不合适。我妹子虽说年轻,可也是大姑娘了。况且又许了人家的,还不如早点把她嫁出去。”
万鑫听说许了人家,就啧啧惋惜,嘻嘻笑着说:“你妹子这么个娇柔的人儿,可得要人宠着才好。”
婉萍看出他心思,说:“你可别打她主意。人家嫁过去是正经做妻子的。”
万鑫开玩笑道:“还是嫁给我吧,你们两个守在一起,还能相互照应呢!”
婉萍嗔道:“我嫁给你也就罢了,休想把我妹子也哄进来!”
万鑫不满道:“你嫁给我怎么了?饿着冻着了,还是挨打受骂了?我看你每天悠闲自在,比在你爹妈那儿舒服多了。”
婉萍知道和他扯下去没什么结果,就闭口沉默下来。
哪知这秋萍在里间洗脸盥洗,早把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见姐夫对自己有意,心里就有些活泛。秋萍外表看去孱弱,内心最是灵动。平常看姐姐在赵家穿金戴银,呼奴唤俾,就心存羡慕。秋萍的未婚夫张宪虽说是书香世家,但并不富裕。张宪这个人又只知读书,不解风情,秋萍更是不喜,埋怨爹爹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婉萍曾劝她:“你甭管人家是穷是富,好歹也是正经夫妻,他只疼你一人,爱你一人。照我看来,穷一点倒好,他也没钱去纳妾逛窑子,就守着你一个。你看看我,说起来进了高门大户,实际上和守活寡没有两样!他这几年就没消停过。今天看上这个,明天看上那个。就算他宠上你了,也不可能把你扶正。人家正经老婆就只有一个。”秋萍嘴上不说,心里却怪姐姐木讷不得宠,所以才犯酸。于是不以为然道:“姐姐你也太正经了。自古英雄爱美女,像你这样只好读书,又不梳妆打扮,怎得男人爱?女人的美就像鲜花,没几年就凋谢了的。”婉萍无奈道:“你就是看书少,才什么都不懂。等你长到我这把年纪就知道了。”
说话间,秋萍已经梳洗完毕,出来陪姐姐姐夫坐下。
婉萍对秋萍说:“你回家好好陪爹爹。要不然和张家商量早点过门冲喜,说不定爹的病就好了。”
秋萍见姐姐要嫁她出去,又开始哭泣起来,不时把泪汪汪的眼睛朝万鑫看。万鑫就对婉萍说:“好好的你提嫁人干嘛。你看她才刚好,又被你弄哭了。”婉萍只好叹口气,什么也不说了。
十天后婉萍父亲去世,秋萍无家可归,就暂时住到了姐姐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