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自然是没有送上,那一晚他将我拉回房中后,我们就不再说话。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初五。
北方的习俗,破五是要吃饺子的。早上我去取早饭的时候,王大娘就招呼我们,说中午去她屋里吃饺子。我想避免跟曜灵在一起的尴尬,不到中午就过去帮忙和馅擀皮了。
王大娘冲着擀皮擀得心不在焉的我说:“心妍啊,跟杨公子还挺和谐吧?”
“啊?”我一愣,什么和谐?
“就那个呀。”王大娘冲我挤挤眉毛。
我恍然大悟,紧接着脸红到脖子,嘴上嗔怪:“大娘,您说什么啊。”
“切,害什么羞呀?大娘都是过来人啦。”王大娘说道,难掩那一脸的笑容。“年轻的时候看男人爱不爱你就看他跟你勤不勤奋。不过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等多勤奋点就养红润了。”
我觉得我此刻比面对曜灵还要尴尬,直到王大爷砍柴回来,尴尬的气氛才得以缓解。
饺子下锅时,我回屋里叫曜灵过去吃饭,却没看到人。我以为他去了茅房方便。可等了很久都不见回来,我开始莫名的心慌。又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他回来,我忐忑不安,心口跳得厉害,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居然有种害怕的感觉。我开始在房间里搜索,他的大氅不见了,批阅的奏章不见了,换洗的衣服不见了,唯一在的就是那套文房四宝。我想,他可能走了。这个念头冒出来的时候,我瘫坐在地上,心痛不已,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已然顺着脸颊流下。
良久,大概是觉得等了太久不见我们回去,有些着急的王大娘过来叩门,喊道:“心妍,杨公子,赶紧过来吃饭呀,饺子出锅啦。”
我想回答,却发现自己无力到说不出话。
王大娘有点着急,声音更大一些的招呼我们,见仍没有声音。许是担心我们出了什么事儿,她一边说着“我进来了”一边迈进屋子,见我倒在地上,连忙搀我起来,问:“心妍,怎么啦?”
我的身体软软的,根本使不上力,王大娘着实费了点力气把我弄到了炕上。
“闺女呀,你这是怎么了?”
他走了。我张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闺女呀,你怎么了?病了?哪儿不舒服?快告诉我。”她环视了一周,问我:“杨公子呢?他人呢?”
见她提到杨公子,我的眼泪不再是无声的溪流,而如同决堤的洪水,憋在胸口的那口气终于吐了出来,我哭出了声音,边哭边说:“他走了……”
“走了?他去哪儿?不,不和你一起回去么?”王大娘也慌了。
我不再说话,只是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享受着王大娘温暖的如同母亲般的怀抱。哭够了,我直起身子,说:“大娘,我没事儿了,你不用担心我了。”
“闺女……这,这……”
我惨笑道:“不用担心我。他原本也不该找来的,如今走就走了吧。我真的没事儿啦。”见她还是放心不下,我又说:“这样挺好的,我就能一直跟您和大爷在一起了。您也不用担心会跟我分开啦。”
她怎么都不放心我,劝我跟她去她那里吃点饭。可我实在吃不下去,只想独自呆一会儿。
“大娘,放心,我呆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我就过去找您,好么?”
大娘虽不放心,但还是按照我的话去做了,临走时慈祥地帮我理了理额前散乱的头发。
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想让憋闷的胸口畅快一些,然后缓缓起身,去柜子里翻出那条没有送出去的围巾。这大概是我目前为止最成功的作品了,加上皮草的围巾显得高贵奢华,真的跟他很配呢。虽然知道他是帝王什么没有,可还是愿意送给他些什么,能在他的生命中留下“我来过”的痕迹。如今,礼物还没送出去,他人已经走了。这大概是我今生最大的遗憾了吧。可就算他带着我的礼物走了,我就不会这般难过了么?当初逃离皇宫时,我怎不似这般伤心呢?或许,我离开他和他离开我是不一样的吧。
我又到柜子里翻出那个包着他头发的布包,以及那几张皱皱巴巴却被我仔细叠好的宣纸。想着,这些就是我所有的念想。
可是,我和他之间所有的回忆似乎都是带着刀子的。每一次回忆的同时,都会把我的心深深的刺伤。那些我奢望的温柔痴情都是给另外一个女人的,而不是我。纵然我如此贪恋,可我知道是毒瘾就该戒掉。瘾是一种病,得治。我在电视上看过那些戒毒的人是多么的痛苦,而我此刻并不比他们好过。那些回忆让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疯疯癫癫,就像个精神病。或许等我回到我的世界里真的需要老板给我推荐个精神科专家。
日头西下,夜幕降临。
我靠在那里哭得疲倦了,脸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狼狈至极。从此以后,我的生活里再没有那个男人了,可以彻彻底底地重新开始新一段人生了。我一定要像我离开皇宫时那样坚强,一定要!那个该死的混蛋,想出现就出现,想消失就消失,全然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这种烂人离我越远越好。——可我为什么还是想哭呢?
当我意识到仿佛听到门开了的声音时,便感觉到一个身影向我靠近,我抬头一看,是曜灵。我意外极了,心一下子像被提了起来一样。
“你,你怎么回来了……”我糯糯地问。
“你怎么了?哭了?”他没回答我,反倒问我。
我下意识都用手擦擦脸,用浓重的鼻音嘟囔着:“没有。”
“还说没有,你看你的脸。我帮你擦擦。”他伸手过来,我却躲了过去。
我想赶紧把眼前的东西收起来,不料围巾却被他抢了去。
“这围巾,是送给我的么?”他抚摸着,一副爱惜的样子。
围巾给他就算了,本来也是打算送给他的,头发和宣纸可得掩护好。因此,我抛弃了围巾,趁他关注围巾的时候赶紧把这两样东西收好。
“帮我戴上。”他微笑着命令我。
想着自己白白伤心了一个下午,我很生自己的气,哪还有心情帮他戴上。我现在要赶紧去找王大娘,告诉她一声我没事儿了,还得嘱咐她千万别告诉曜灵我伤心的样子。可他拉着我,不让我出门,说:“这么珍贵的礼物,应该由你亲自帮我戴上的。”
无奈,我踮起脚,帮着身高将近一米九的他系上那条皮草围巾。转身离开前,却被他揽在怀里。
“那个讨厌的刘光地求见,我下山去桐城见了他。”咦?他是在向我解释么?
“需要把换洗衣服都拿走么?”我闹别扭一般地质问。
“正好带给李安康让他去洗。——嗯?你,是怕我走了?”他语气上波澜不惊,眼睛里却闪烁着光芒。
我被他戳中了心事,有些害羞,佯装生气,道:“走了才好啊,我求之不得呢。”说完推开他,走出房门,去了王大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