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把诸葛昭阳扶起,“我可以告诉你,还能让你们见面,你们想在何处落脚,我也可以帮忙安排。”
“江二小姐想让我做什么?”诸葛昭阳道,语气已是公事公办,没带任何一点个人情绪。
江楼月道:“只有一件事,也是你大哥想做但是没法做的事。”诸葛昭阳不语。江楼月继续道:“扳倒太子,不管那是谁。”
诸葛昭阳看着她的目光里有些意味深长。
江楼月勾了个浅笑,“我说我是为了故人,只怕你也不信,你只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说着,江楼月示意他坐下说。这“故人”二字,却是那曾经一起英勇奋战过的不少护国军将士,是江家的数百条性命,说不定还有她母亲苏氏一门的数十条性命,还有她那未出世的孩儿。
诸葛昭阳坐了,看着她道:“江二小姐何以认为,凭你,或者再加上微不足道的在下吧,能达成此事呢?”
江楼月喝了一口茶,极为苦涩的滋味在口中停留,过了一会儿却变成甘甜。
“因为即便我等什么都不做,也有人会将其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拉进地狱里去。”江楼月道。
诸葛昭阳不动声色地道:“那在下就更不懂江二小姐的意思了,既然什么都不做,就能达成,何需在下愿不愿意呢?”
江楼月直视着诸葛昭阳的眼睛道:“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扳倒太子,不管那是谁。”
两人对视良久,诸葛昭阳先微垂了视线,“在下的大哥当真在凉州?”
“是,在凉州农门县北,宝林山上宝山寺。”江楼月并不隐瞒地道。
“大哥他……”诸葛昭阳道。
“是,他出家了。”江楼月道,“我已告诉你了,是去是留,我不强求,你若怕我泄露你们行踪,便跟他离开寺里好了。”江楼月坐回椅子上,“我静候先生佳音。”顿了一会儿,她便道,“桐影,代我送先生出府,替先生雇辆马车。”
诸葛昭阳深深一礼,转身随桐影出了房门。桐影在前头引路,不太敢回头看诸葛昭阳的脸。后者静默跟着,也不言语。
桐影送了诸葛昭阳出府,没等多久,雇来的马车就到了。看着诸葛昭阳上了马车,桐影才回转清风斋来,想着那人的脸,仍有点害怕,不过既是小姐认识的朋友,肯定不是什么坏人,那样多的伤疤,一定很痛吧,这么想着,她心里仅有的一点害怕,都变成同情了。
“小姐,府中就有马车,干嘛还让我雇一辆来呢?”回到房中,桐影不禁问道。
“你觉得是为什么?”江楼月道。
桐影想了想道:“府中马车容易被人认出?”
“这也是原因之一。”江楼月道,“他身份特殊,不宜坐府中马车引人注意,还有就是,不是府中的马车,将他送到了何处,我就不知道,排除我派人跟踪,或是事后去车行查问,再则么,他若想出远门,坐那马车就可以了,省得折腾浪费工夫,连夜出城,以免有人追上。”
“谁要追他?”桐影道。
“我。”江楼月道。
“小姐要追他,追他做什么?”桐影疑惑地道。
“不。”江楼月道。
桐影更加迷惑,不知江楼月在说些什么,只是问道:“那小姐,他还会回来么?”
江楼月眼神温和,嘴边淡笑,“他会回来的。”说完,已送至嘴边的茶饮下一口,让眉宁白茶独有的苦涩味道在口中停留了一会儿,才咽下这一口满满的苦涩。过了一会儿,口中的余味尽数化作甘甜,这方是茶中极品。
翌日,江楼月来到招财酒楼,将剩下的银票与字据交给萧安,让他今晚去赏心楼与秋娘交讫清楚,以后有许多事,便都由萧安出面与赏心楼沟通并交换情报等。如有紧急消息,就去找她,不然她就每月前去酒楼阅取情报并查账等,她毕竟不好常出现在赏心楼。赏心楼取得的情报,一律经萧安存在酒楼。萧安既是孟归尘的人,也是将军府的人,她用着放心,如此举动,也表示她所搜罗的情报,不必瞒着孟归尘。她能收到的消息,堂堂摘星阁,只会知道得更早,再说赏心楼还有一半是孟归尘的呢。
她不知道,摘星阁在京城除了浓墨轩,还有没有别的分舵,但她想来,其人手绝不止浓墨轩里的那些。前不久她得知浓墨轩明面上竟是卖字画的时,不由吃惊了一下,毕竟那大堂里,只挂了孤零零的一幅装饰用的山水画而已,这挂着羊头卖狗肉,是不是太明显了些?结果孟归尘带她上了楼,进了一间房,里面放着铺天盖地的字画,杂而不乱,分门别类地放置着。
“这里通常只有熟客来,别小看了这些字画,有的可贵着呢。”孟归尘如是说。
“连你都觉得贵,那到底是多少钱?”江楼月道。
“比如这幅。”孟归尘拿起一幅字画来,轻轻展开。
江楼月对丹青还是有所涉猎的,但恕她眼拙,这幅画看着实在是普通,只有寥寥几丛墨竹,深浅不一地布于画上,一只仙鹤单脚站在水边,昂着头神态悠闲,中间大量留白,就是这么费不了多少笔墨的画,孟归尘说,其价值至少一千两,而且是黄金。究其原因,是当今太子最喜欢画竹,而这一幅,正是前朝名满夕加的画竹大师王定玄的遗作,有心人就能看出,那仙鹤其实并非单脚站立,而是还有一只脚未画完。
江楼月偏了偏头,这倒还有点特别之处。
江楼月收回思绪,又嘱咐了萧安几句,便离了招财酒楼,想着去浓墨轩瞧瞧孟归尘,便一径到了轩中。
江家二小姐已非稀客,上头又有不可怠慢等交代,她去时,都是毫无阻碍,直接就进了后院。
见了惊鸿,打了招呼,江楼月便到了孟归尘的房门前,门未关,她敲了敲便走了进去。
孟归尘抬头见是她,“有事?”
江楼月见他执着画笔,笔尖一点朱色,竟是在作画,带着几分好奇地凑上前看,“我倒不知,孟公子还擅长丹青?”
“不过闲时消遣耳。”孟归尘道,说着放下毫笔,看着她,绕过书案道,“这边坐吧。”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被你抓住那个黑衣人?不是惊鸿送来那个,是你之后在将军府附近抓住那个。”江楼月道。
孟归尘略想了想,“那人不是死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