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月走到康将军身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康将军,太子殿下既派了你来,想必康将军深受殿下器重,此番遭遇贼人之事,可大可小,但康将军尽职尽责,已将贼人剿灭,自然无人敢说三道四,但殿下和本宫,也不想因此听到什么荒谬的谣言。”
“末将明白。”康将军道。
她走回马车边,对众人道:“此次除贼有功,待本宫到了京城,每个人都重重有赏,殉者加倍厚赏!”
顿时谢声一片。
她扫了一眼草丛中的尸体,登上了马车。
这些人虽只是江湖人,但他们是第一批前来杀夜重华的,放脱任何一个,消息便会走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会引来更多江湖人士。若真是赵瑟放出的消息……黑市?看来其在江湖中的根节也不少,很懂得如何利用江湖势力。除掉了夜重华,窝藏朝廷钦犯的太子妃,亦要判重罪,真是次次玩得好手段。在南邦,赵瑟的势力,的确不是在夕加时能比的。她坐在马车上想着,夜重华杀手赤虹的身份,确实致命,他方才那番出手,武功已是惊人,务必给他弄个令人信服的身份,否则这里人多口杂,总有人会疑心,让人有可趁之机。
康将军命人挪出了地方,将死了的四名军士暂时安放于一辆车上,运回去交给其家人。
安排停当,队伍继续前进。
江楼月在窗内见着夜重华面色不大好,问道:“可受伤了?”
夜重华道:“小伤而已,已包扎过。”她这才见着,他右臂上扎着布条,血将之浸染红了。
江楼月道:“你是怪我插手?”
夜重华沉默了一会儿道:“不是,我知你是想问话。”
“那些人你都认得?”江楼月道。
“裘氏双煞,在这关外颇有名头,那七人是戴山七鬼,皆贪财好利之辈,唯武功有几分可取之处。”
“戴山,可是南邦东南部边境上的戴山?”江楼月道。
“是那里。”
“这关外的倒不足为奇,那戴山距此少说也有近两千里,他们还真是不辞辛劳。”江楼月道,“戴山山南属南邦,山北属燃蛮国,确是个乱地。”
说起这燃蛮国,江楼月以前可是颇感兴趣,仔细了解过。那燃蛮小国,还没有南邦一个道大,竟非南邦属国,他们的王是能自己做自己的主的,兵不多却个个悍勇善战,有着地利之险,易守难攻,据说那里有着精通巫蛊之术的巫仙,能于边疆之地布下瘴气,南邦大军不敢擅入,入则毙命。其只是弹丸小国,久攻不下,南邦便放任其不管,他们也有自知之明,没了地利难当南邦进攻,便与南邦互不侵扰,安安稳稳地守着自己的领土,信奉着巫神,上下十分团结。当世五大强国,小国纷纷依附于强国成为属国或进贡不称臣的半属国,像燃蛮这样能完全自主的,实是凤毛麟角,全大陆都数不出几个来。
那被弃尸荒野的九个人,在送嫁的队伍已行出很远之后,里头的一人,那手指竟是微微颤动了一下,倒像是被风吹动的一般,很快又归于静止。
青山远,残阳如血。
是夜,队伍在另一座城内的驿馆歇下。
江楼月好不容易沐了个浴,清清爽爽地走出房门来乘凉,见一人在门外夜色中寂寂而立,不是别人,正是夜重华。她走上去,手搭在他肩上,绕过去抬头看他,“以前怎么没觉得,原来你比我高不少呢。”
夜重华肩膀一抖,将她的手震开,侧身让开来。
江楼月撅了撅嘴,虽然他没有用上一分内力,那动作却是一点没有客气的。
“你想说什么?”她收敛了些,看着他道。
过了半晌,夜重华没说话,她想来想去,略瞪大了眼看着他道:“你不会是想说,你要离开吧?”
“这有何不可,在酒剑谷时,你不是就说,我该离开的么?”他终于开口。
江楼月瘪了瘪嘴,“此一时彼一时,那时你该走,现在……好吧,现在你也可以走,但我想知道原因。”
“我的事,我自己做。”
江楼月带着怨念瞪了瞪他,忍着没有将白眼翻起,“少废话,以你的身份,你若说你不想为我招来祸患,所以要一个人走,我呸,你在想什么?我为何要千里迢迢嫁来南邦,夜大侠你不知道么?敢再如此……”她那个白眼还是没忍住翻了给他,“看本小姐怎么收拾你。”顿了顿,她又道,“别以为这样就是有人性了。待解了此心头之恨,任你天高海阔去。”
夜重华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一个人,便于隐匿,你这里,人太多。”
她略跳了起来,勾住他的肩背,“放心好了,你是本小姐的贴身护卫,本小姐保护你。”
夜重华看着她的笑脸,这个女人,有的地方,跟小时候一点没变,她的确有的地方,跟长生很像。
江楼月嬉皮笑脸地道:“别这样看我哦,让我以为你爱上我了怎么办?”
夜重华见她一脸笑颜明媚,在这夜里熠熠生辉。他的脸上,如冰雪消解一般,露出一个浅淡却甚是迷人的微笑来。
“啊,完了完了,我就知道,长生那么美,她哥哥必定也是好看得没边的。”江楼月故意用手撑着脸,一脸赞叹地看着他。
夜重华见她眼中清澈见底,知她是在说笑。
长生本是梗在两人中间的一根刺,谁都不想触碰,一碰,不仅刺伤对方,也刺伤自己。从这时起,好像这根刺,也随着夜重华的那个浅笑一起,冰消融解,再提起长生时,她的心里渐渐回暖。他的心里,一直都为妹妹留着的那块方寸之地,里头也渐渐明媚起来。
他没有过朋友,不知道妹妹唯一的朋友,现在算不算是他的朋友。至少,只有她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拍他的肩膀,也只有她可以。
“我可以教你剑法,长生的剑法。”夜重华突然道。
江楼月挑着眉,“你想教,我未必想学呢。”
夜重华眉眼微垂。
“哈哈哈——”江楼月笑得打跌,“你这人,就是不晓得开玩笑。”她刚一说完,突然想起上次,孟归尘来时,夜重华不是莫名其妙地跟她开过玩笑么?现在想来,仍觉得无言以对。
“好,我愿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