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安羽欣回到家里。她家是栋三居室的旧式小平房,平房前面有个围墙院子。院子进门的左边种了些盆栽,花瓣上积满了晶莹剔透的水珠,鲜艳欲滴的盛开着。右边有颗高过平房的大树,树枝生机盎然的披上绿装向四周展开,形成雨伞状在熹微的晨光下投下了一片阴影。树底下横摆着一张长方形的休闲靠背木椅,木椅上铺着几片从树上飘落下来的枯黄叶片儿。这些大自然的生灵衬托着这间普通的旧式小平房,给人一种远离繁华都市喧嚣的清静和舒适感。
此时的院子里正飘扬着行云流水般优美的钢琴声,然而谁会想到,这般清越的旋律是出自一个双脚不灵便、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之手呢。白皙修长的手指就轻驾熟地在黑白键上游移着,一张五官立体俊秀的脸上嵌着双炯炯有神而闪亮的黑色眼睛,坚挺的鼻梁下两片嘴唇自然的抿着。羽欣倚靠着门框,安静地看着弟弟坐在立式钢琴前全神贯注的神情,沉浸在他那让人心旷神怡的钢琴声中。
“姐。”一声清脆的嗓音唤醒了仍然陶醉于钢琴声中的羽欣。
“啊,完啦。”羽欣回过神来,一面拍掌,一边鼓励地说:“羽仁,你现在弹得是越来越好了,假以时日都可以赶上钢琴王子了。”
“那是。”羽仁毫不谦虚、得意地回答道。
“哎嘿,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呢。”羽欣又说:“给你点颜色,你就开染坊。”
“好啦,姐。”羽仁说:“快点扶我坐轮椅出去吃早餐,我饿了。”
羽欣白了一眼弟弟,走到钢琴前的凳子旁,扶他坐到了轮椅上。然后走到轮椅后面,双手握着把手,推着他走出了卧室,经过客厅来到餐厅的餐桌旁,帮他摆好碗筷后,才在桌对面坐了下来。
“姐,”羽欣刚坐下拿起碗筷,羽仁就问:“你昨晚是不是没回家?”
“你怎么知道?”羽欣惊疑地看着羽仁问:“你不是很早就睡了吗?”
“你不回来我哪里睡得着,”羽仁脱口而出,接着又说:“每天晚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知道,而且知道得一清二楚。”
“你不是答应过我晚上10点一定要上床睡觉的吗?”
“是,我是答应过你晚上10点一定要上床睡觉的。”羽仁回答,说:“而且我也这么做了,但谁规定我就一定要睡着,连我自己都管不了。”
“噢……,原来是这样。”羽欣眼眶潮湿的低语了一声。
“先别着急感动,”羽仁说,接着追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昨晚为什么没有回家?”
见羽仁这么执拗,羽欣只好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把昨晚遇到的事情跟他讲了一遍。说完之后,她控制不住心中的不满和委屈对着自己的弟弟发泄了一顿。
“还说呢,我都被气死了。你说我一女生把一大男人送到医院我容易嘛?本来我是想打120叫救护车的,但我手机用了一天了又没电了。那么晚了你说我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快到医院的时候却给我抛锚了,无奈之下我只好把他背到医院。那个出租车司机也是没点同情心,不帮忙也就算了,车抛锚还怪到我头上来。更气人的是,那人晕倒之前居然很没礼貌地拒绝我的帮助,要不是看在他血流不止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他呢。”羽欣停了停,看着弟弟很认真地又问:“哎,你说我脑子是不是有毛病呀?”
羽仁伸过手摸了摸羽欣的额头。“嗯,”他点点头。“你确实有病,而且还病得不轻。”
“呀……。”羽欣气恼地看着弟弟。
“好啦,赶快吃吧。”随后羽仁又严肃、认真地说:“以后路边那些阿猫阿狗、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不要管了,以免伤到自己,再说你又不是雷锋。”
“你放心,我可是有学过跆拳道的,一般人是伤不了我的,除非二般人。”说着,羽欣手舞足蹈地做了几个跆拳道的动作。
羽仁看着姐姐像个活宝似的,忍俊不禁地笑了。
“好了,好了,真受不了你。快点吃,吃完你还得送我去孤儿院呢。”
——————
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声越过高高的围墙从孤儿院里飘出来,很远,你就能听到这些如清泉般干净清脆又可爱的声音。他们正围在院长妈妈身边打转,争先恐后的向院长妈妈表现出对她的喜爱。院长妈妈慈爱的面容就像柔和的曙光一样温暖的照进了孩子们的心灵。
在羽欣姐弟俩住的那片区有个规模不大的孤儿院,每天她去店里之前都会先把弟弟送到这里来。两人站在孤儿院的大门前,望着这温馨动人的一幕,心里不由得百感交集,但同时又替孩子们感到由衷的高兴。虽然他们失去了父母,但至少还有一个这么善良、和蔼可亲的院长妈妈照顾。两人看着看着,微笑地相互对视了一眼。
“姐,”羽仁突然有些难为情地说:“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嗯,什么事情?”羽欣问。
“自从3个月前我出院后,你怕我一个人在家里待着闷,就去求院长妈妈让我在孤儿院为孩子们弹钢琴。那以后你每天去店里之前都把我送到这里来,一直到下午5点院长妈妈才送我回家。这几乎跟上班似的,我能不能……能不能跟院长妈妈谈谈,付我一些学费?”
“不能。”羽欣毫不犹豫且坚决地回答。
“为什么?”
“因为他们都是孤儿。”羽欣望了一眼孤儿院里面那群欢快的孩子们说:“还有你刚刚也说了,院长妈妈每天下午都准时把你送回家,替我照顾你。这还不说,你每天在这里吃饭的伙食费院长妈妈从来都没有问我要过,我要给她她都拒绝了,她说你这么诚心地帮助孩子们,她不能收。”
羽仁听后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羽仁哪,”羽欣语重心长地叫了一声,转过身单膝跪地半蹲在羽仁面前说:“你在教孩子们的同时也在加深你自己的琴技。我们在帮助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帮助我们。所以,做人不能太过于斤斤计较,不能要求每件事情都要有回报,更何况我们还不是什么都没有得到,你说是不是?”她笑了笑又说:“再说了,你姐我大小也算得上是个个体户,不差钱儿。”
羽欣坚定而搞笑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羽仁禁不住哑言失笑了,之后他很快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你们来啦。”这时院长妈妈走到两人跟前,亲切的说道。
“好啦,羽仁,”羽欣站起身来说:“快跟院长妈妈进去吧,孩子们都等着呢。”
“那好,”羽仁抬头看着羽欣说:“你也赶快去店里吧。”
院长妈妈走到轮椅后面,握着把手,羽欣往一旁移了移。看着院长妈妈推着羽仁从自己面前经过,走进孤儿院的背影,她突然有些莫名地伤感。
“羽仁,谢谢你为我着想。但只要你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健健康康地过好每一天,再大的事情我也愿意承受。”羽欣的眼前开始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她扬起头在心里不停地告戒自己:“不要流出来,不要流出来,一定不能流出来。”
最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理了理情绪,面露微笑地说了句:
“加油,安羽欣!”
然后,迈开双脚离开了孤儿院朝地铁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