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地方住久了自然而然就会对它产生一种依赖和安全感,习惯那里的一切不愿意被改变。因为改变根深蒂固的习惯确实是一件困难而又痛苦的事情,改变的过程更是让人难以忍受和感到煎熬。
羽欣姐弟俩对此就深有体会,正在亲身经历着这种不适应的改变。他们约好时间,下午18点回到家里,然后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衣物和对自己有纪念价值的物品。因为他们都知道,安宅里什么都有,什么也不缺,而且还比现在这个地方的所有东西更好。
两个人提着简单的行李箱走出院子,锁好大门,往后退了1米左右,站在门外昂头望着围墙里面那幢对他们具有特殊意义的低矮平房。在他们落魄的时候,这里接纳了他们,让他们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安身之处。想到马上就要离开了,过去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纷至沓来,不舍也如同波涛般汹涌而至。他们多么不愿意离开这个住了13年的地方啊!况且,这里还残留着妈妈的味道和一起生活的珍贵回忆。如果可以,他们是不会选择父亲那幢人人羡慕、为之向往的漂亮别墅的。他们更愿意待在这栋不漂亮、外形甚至有些难看、但很舒适的低矮平房里。可中国几千年传统的仁义孝道在他们的骨子里打下了烙印,深入到了骨髓,习惯和不舍终究还是被孝道占了上风。他们不忍心看到父亲因为自己而孤独难过,希望父亲能够快乐。他们也知道父亲确实因为他们而倍感幸福,所以才忍着强烈的不舍离开了他们住了13年的地方。
18点30分,高嵩的车停在姐弟俩面前。他下车帮他们把行李箱放置后备箱内。上车前姐弟俩还依依不舍地看了看那栋在围墙里的低矮小平房。他们知道不是永远的离别,以后还会再来这里。但他们更清楚的明白,即便以后还会再来,也是为之少数,不会经常,更不会每天工作完之后回到这里长时间停留、休憩。
“高嵩哥,”羽欣转过脸看着站在身旁的高嵩说:“我们走吧。”
三个人上了车,眨眼功夫,车子扬尘驶离了姐弟俩居住了13年的小平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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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震霆和达戈站在庭院前的马路边,探着脑袋急切地等待着。高嵩的车还没靠近安宅,透过挡风玻璃窗他远远地就看到了两人。车越来越近,他们似乎也显得愈来愈激动。在他们翘首以盼的等待下,车终于在他们面前停住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达戈迅速而殷勤地替羽欣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这一举动多少让高嵩感到有些不高兴,但他自认没有处在达戈那样方便有利的位置。他下了车,羽仁也跟着下了车。他们都看见羽欣对达戈莞尔一笑表示感谢,这一笑更加使他不悦了,但又不宜表露出来。
“高嵩哥,”羽仁走近高嵩,故意戏谑道:“我现在才发现我姐好像挺抢手的呢。”
高嵩茫然不解地看着羽仁,羽仁笑着搂了搂他的肩头就走开了。
安震霆正处于一种兴奋不已的状态中,根本没有心思去留意几个年轻人之间细微的情绪。他迫不及待地张开双臂拥抱了走到跟前的姐弟俩,过了好一会才松开。
“爸。”姐弟俩腼腆、生疏地叫了一声。
安震霆高兴得忘乎所以,泪眼盈眶地看着自己眼前两张可爱的脸。
“回来就好,”安震霆欣喜地重复着自己的话:“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高嵩这时走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拿出羽欣姐弟俩的行李。他刚关好车盖准备提两个行李箱时,一双强壮、有力的手捷足先登提起了行李箱。
“让我来吧,”达戈笑着对高嵩说道。
高嵩微笑着没有说:“还是我来吧。”他知道说了也等于白说,还不如不说。
达戈提着两个行李箱走近安震霆一家人身边。“董事长,”他提醒道:“我们进去吧,不然您亲自下厨精心准备的那一桌子菜可都要凉掉了。”
“是是是,赶快进去吧。”安震霆说:“你看我都被幸福冲昏了头脑。”
高嵩愣在原地,他望着安震霆一手搂着羽欣的肩头,一手搂着羽仁的肩头和达戈四人往庭院走去。他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多余的外人一样,或者说像个傻瓜似的不知道如何迈开双脚。他看着四个人一起进了大门,而他还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绝对相信此刻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幼稚和愚蠢,可他就是莫名其妙地迈不开脚跟上去。
大概过了10秒后,庭院门口出现的那抹娇小的身影更加让高嵩觉得自己心胸狭隘、窄小到不宽阔。羽欣微笑地走近他身边,什么也没说,挽着他的胳膊一起进了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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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的气氛很愉快,达戈母子对羽欣姐弟搬来和安震霆、同时也是和他们俩一起住感到不胜高兴。两人表现出了最最真诚、殷勤的欢迎,郁结在达戈母亲心里的不解之谜也让羽欣给解了。
“我爸以前经常下厨,像个家庭主妇那样,每天把我们一家人的饮食照顾得妥妥贴贴的。可以说是个十足的‘煮夫’,毫不逊色于像您这样有能力的管家。”
羽欣的话把达戈的母亲逗得合不拢嘴,她喜滋滋、谦虚地说:“小姐真会说话,我一中年妇女哪有什么能力。”可她心里确实觉得自己是个名副其实、有能力的管家。
“你们以后都叫我和羽仁的名字吧,”羽欣看着桌对面的母子俩说:“这样我们会自在一些。”
“多好的姑娘啊!”达戈的母亲听了羽欣的话后,低声在儿子耳边说道。
达戈绝对同意母亲的话,他笑容柔和地看着羽欣,还觉得母亲表达得不够好、不够透彻、不够准确、不够淋漓尽致呢。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显得那么自然、惹人喜爱。特别是在咀嚼食物的嘴唇,像有魔力似的让他移不开眼睛。而他的一举一动显然也没有逃过高嵩那对敏锐、洞察力十分强烈的双眼。
“我这是把羽欣往狼嘴里送,”高嵩心想:“这绝对是我做过的既愚蠢却又对的事情。”
晚饭后,高嵩在安家没待太久就说要走了。羽欣挽着他的胳膊,把他送到庭院大门口。
“进去吧。”高嵩微笑着对羽欣说。
“我想看着你离开。”羽欣笑容甜美的回答。
高嵩没有反对,捧起羽欣的脸轻轻地在她光洁的额前吻了一下,然后转身朝停在庭院门前马路边的车子走去。当他走近驾驶座车门前时,腰部忽然被紧紧地抱住了。他怔愣了片刻钟,才握着抱在自己腹前的两只手拉开了一些转过身来。
“怎么了?”高嵩温和地问。他握着羽欣的手,看着她的眼睛。她眼睛里面有种莫名其妙的担忧和害怕,还浮现出矛盾的纠结。
“没事儿,”羽欣摇摇头说:“就是突然很想抱一下你。”她从高嵩的手里抽出自己的手,重又抱住了他。脸贴在他的胸前,像是在很认真地聆听他心跳动的声音,显得很平静。
高嵩没再问下去,他抬起手从背后拥抱了羽欣。
“高嵩哥,”过了3分钟,羽欣在高嵩的怀里轻唤了声说:“如果是因为我拒绝求婚伤害了你,你跟我说好吗?我不想看到你怏怏不乐、郁郁寡欢的样子,我想看到你开心的笑容。你都不知道,你笑起来的时候有多迷人。即使让我少活几年作为交换条件,我也宁愿选择看到你快乐的笑脸。”
高嵩觉然大悟。“原来……,”他在心里说道:“自从她拒绝我的求婚后,一直在担心我是不是被她伤害到了。那她刚才那种担忧、害怕、矛盾、纠结的眼神也是因我而起的吗?”他深沉地叹了口气。“而我……却想着要用那张纸来束缚她,我到底是对她没有信心?还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高嵩的眼睛里忽然涌动着液体,使他眼前模糊一片。他闭上双眸,嘴唇贴在羽欣的脑袋上,双手缩了缩,把她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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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后,高嵩再也没有想结婚的事情了。被羽欣拒绝求婚后的挫败感也渐渐的从他心里消失了,怏怏不乐、郁闷的情绪也再没找过他。他想清楚了问题的根源,是对自己缺乏信心的心理导致他一心想要尽快地对她负责。可他却从来没有静下心来思考她是怎么想的,就不管不顾地要求她嫁给自己。他没有深刻的去理解她,却执意要她全力以赴地配合自己。当他醒悟过来后,他的心情变得晴朗起来,不再害怕失去了。他深切的明白了,他找到的是一个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或意外也不会离他而去的女生。
“除非我离开她。”高嵩对自己说:“而她怎么样也不会离我而去的,我现在对此深信不疑。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她对感情那么忠贞。啊,我之前的想法实在太愚蠢了。她这辈子都是属于我的,可我却莫名其妙地害怕自己不属于她,多么可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