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后,安震霆没有和达戈一起去公司上班。他还没有从昨天见到女儿之后的那种又高兴、又抱愧的情绪中抽离出来。女儿怨恨离去的身影一直在他脑海里萦绕不去。从昨天下午起,他和高嵩一样担心女儿的心是有增无减,折磨得他整个晚上都没有合上眼,导致他眼周围的阴影愈来愈暗沉了,细纹也越来越明显增多了。早上起床下楼去餐厅吃饭时,达戈和他母亲那种惊疑、诧异的眼神就像是撞见了怪物似的,死死地盯着他看了半天才无声的放过他。
安震霆双手反剪在背后,信步在花园的草坪上散步。他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背对着别墅站在草坪上,眼睛平视着围墙陷入了沉思。
13年过去了,女儿长得亭亭玉立,垂顺黑亮的头发,俊俏的脸蛋,多么招人喜欢啊!他又想象着自己还未见过面的儿子,是多么的英俊、高挑,像他一样魅力十足。关于这点,他一直都这么自负不谦虚。想到这些他和善的脸上绽放了一丝欣慰的笑容,可这笑容转瞬即逝地在他脸上停留不到5秒钟就荡然无存了,那种自责、愧疚的神情又突然一下爬上了他的脸庞。
13年前,他因为接受不了妻子莫名其妙的不忠,毅然决然地抛弃了自己的家庭,背井离乡,试图将这一噩梦忘却重新生活。可事实证明,他不但没有办法忘记,还将另一个噩梦降临在自己的家人身上。他走后,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他们所遭受的苦难和耻辱,在他们的心里留下了最阴暗的一面。所以,尽管他想要尽力地去弥补也是无济于事的。物质上的补偿永远也不可能治愈过去精神上产生的创伤,精神上的补偿也不可能完全弥合感情上的裂痕。
“我还说要补偿他们。”安震霆突然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这是多么不经大脑的一句话呀。”
“老爷,您看谁来了。”
安震霆背后忽然响起达戈母亲的声音,他应声转过身。顿时怅惘的眼睛里全是诧异、惊喜的神色。他直直地望着站在高嵩身旁的人,她那一身花卉图案的裙子在晨光的映照下显得熠熠生辉,此时在他的眼里宛若不食人间烟火、从天而降的仙子般无与伦比得美丽动人。
“老爷,”达戈母亲不解地问:“您没事儿吧?”
“哦,没事。”安震霆回过神来说:“你去帮我准备些早点送到花园里来。”
“不用了。”高嵩抓着将欲转身的达戈母亲的手臂说:“达戈妈妈,我们已经吃过早餐了,不用那么麻烦,您忙您的吧。”
达戈母亲将征求式的目光投向安震霆,他挥了挥手示意达戈母亲退下。
达戈母亲回屋去了。羽欣还像个木头似的站在高嵩身旁,她紧张激动地望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的父亲。她越来越清晰的看见了他眼周围的黑影,还有他两鬓隐藏的白色发丝。
“爸!”
羽欣暗哑的嗓音突然动情地唤了声,便走下台阶朝安震霆直奔了过去,抱住了他。眼眶的泪水也聚然涌起,突破了最后的防线在她脸颊上流淌。
期待了13年的这一刻终于来临了,这一刻属于他们父女俩的。父女俩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翕动着嘴唇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站在他们身后的高嵩望着喜极而泣的父女俩,自己也感动得泪眼盈眶。他连忙擦掉快要涌出眼眶的泪水,准备转身把这美好的时光留给父女俩时,羽欣把他叫住了。
“高嵩哥,”羽欣放开父亲,转身走到高嵩面前,抓着他的手臂,声音嘶哑地问:“你要去哪里?”
“傻瓜,”高嵩笑着说:“当然是去公司上班呀。”他看着羽欣泪水未干的眼睛又说:“好好陪陪伯父,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就像你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一样。”
“我不要你走。”羽欣撒娇地说:“伯父不是说了给你放一天假陪我的嘛。”
“我……。”高嵩哑口无言了。
“留下来吧,”安震霆拭干眼角的泪水,看着高嵩戏谑地说:“你留在这里,欣儿这丫头会感到踏实一些,你比我这个做父亲的更让她觉得有安全感。”他说完,后花园里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爸……。”羽欣羞恼得脸上立马泛起了红晕。
安震霆止住笑声说:“好好好,当爸爸什么也没说,不过高嵩你确实得留下来。”
羽欣眉开眼笑地看着高嵩,她咬着自己的下嘴唇摇晃着他的胳膊,那哀求、俏皮的神态着实没办法让他再找借口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