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杰是被冻醒来的。
也不知是在什么地方,黑漆漆的一片,只是冷,彻骨的冷,之前为了把琉璃珠悬浮的久一点,差点拼了老命,这会感觉骨头里面除了冷就是乏,真真是连眼皮都不想动。
冷就冷吧,徐杰想,先休息会儿等有精力了再挪个地方吧。然后又闭上眼睛昏睡了过去。
不一会儿,黑漆漆的阴影里闪出来一个人,长身玉立,俊逸非常。他也不嫌刺骨的冰冷,直接坐在徐杰身边,不知拿出了什么东西,慢悠悠的都倒在了徐杰的身上。倒完后,轻浅的一声叹息在一团漆黑的空间游荡。
徐杰梦见了自己的爹娘。他们在午后的茶棚下晒着太阳,徐啸义有一搭没一搭的扇着扇子,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乐的悠哉。而母亲则闭目养神,阳光透过斑驳的叶子投下细碎的光,照在她不见一丝皱纹的脸上,影影绰绰。这一幕好像是带着暖意的,慢慢渗进体内,浑身都暖洋洋的。
他舒服的连思绪都不愿动,迷迷糊糊的独自幸福着。
齐大族长很忙,非常忙。这才刚刚安抚好清风崖事件,连气都没喘匀,又有人来通报,说各大府中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请齐大族长到百花楼一聚,为族长接风。
齐族长不屑一顾,这些人家中大多都有资质不错的孩子,什么接风,笑话,不过是眼看着组长候选人内定了坐不住了而已。而且之前不吭气,现在人都聚齐了才过来通知,明摆着先斩后奏啊,不去还不行。嘿嘿,真够可以。
齐大族长也不拖沓,送走传信的人就一个闪面,转眼间就来到了百花楼的大堂中。
今天这里生意格外的好,老板娘脸上的粉都掉的差不多了,呲牙咧嘴的一个劲儿的往齐大族长身边凑。
本来还想趁机打听点什么的,齐大族长哀叹一声,只好客气的甩掉热情的老板娘,认命的上了顶楼。
顶楼很大,加上露台,哪怕里面装了各大家族的上层人士也不见拥挤。
众人中总有眼尖的,一声‘拜见族长’,呼啦啦跪倒一大片,有些人被这搞的措手不及,直接扑通砸在地板上,低着的脸上表情扭曲,而刚刚还乌泱泱的吵闹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齐族长轻蔑一笑,自己不想让这些人发现,那他就算取了他们的命他们也不会发现。现在,就先跪着吧,将我的军?好啊,慢慢玩,不急。跪着的人估摸着时间,不见族长发声,纷纷抬起头。
齐大族长找了个软榻,歪在上边就开始闭目养神,好像没看到这乌泱泱跪了一地的大老爷们。底下的人不敢吭声,虽说外面疯传这一位族长不太理会族中事物,而且看起来挺年轻的,应该不是个太厉害的角色,可毕竟人家是族长啊,在人前该讲的礼数还是要讲的。所以,这些平时都养尊处优的老爷们规规矩矩的跪着,只是偶尔发出一声咳嗽来提醒这位年轻的族长,底下,可是还有人跪着的。
齐大族长对底下此起彼伏的声音充耳不闻,依旧老神在在的歪着。底下的大多数人都入境了,这哪怕在族中也算是高手了,平时在哪里不是受尽拥戴,今儿在这年轻人这里跪了许久,有几位胆大的直接站起来,傲慢的睥睨着软榻中闭着眼的族长。族长连眼睛都没睁,慢慢的,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多。齐大族长依旧没理会,甚至转过身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貌似很香。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渐渐黑了起来,有几个炫耀的人在空中放满了照明用的小法术,明明暗暗的光在黑色的天幕下像是蒙了一层神秘的色彩,有些零碎的交谈声也在慢慢消失,给了这静谧的夜一个完美的氛围。
不知过了多久,睡好的齐大族长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睁开惺忪的睡眼,似乎被这一大堆人吓了一跳,反应了半天才记起来,“哦,你们还在这里啊,我以为你们早就走了,刚来的时候见你们聊的很是开心就没舍得打扰你们。现在天都黑了,诸位快些回去,洗洗睡吧,这都不早了。”说罢,就欲势起来。
众人见状,来不及解释,急忙拦住要往外走的族长,陪着笑脸。
一位貌似德望还算不错的老者提前几步挡住去路,简单一个辑,算是行过礼,说道:“族长留步。”“哦?还有事吗?”族长复又懒懒坐下,微笑着看着他。
“族长有所不知,此次百花楼聚会主要是为族长准备的,族中大家众多,均在族中担任要职,平日里诸位顾不得面见族长,亦或是族长要务缠身,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这些人也无缘面见族长圣容。近日听闻族长恰好在族中,众位大家这才抽时间聚到一起,想和族长多亲近亲近。若有什么不妥当之处还望族长见谅,必是我们太心急见到您了,情急之下忘了疏忽了一些礼数吧。”这位老者简单几句便轻飘飘让这件事变得顺理成章,大概这口舌之战齐大族长很久不曾遇到过了,颇有兴趣的坐直了身体,“哦?那倒是我这个族长的错喽?劳烦诸位先生在此等了这么久,那我先给诸位道个歉,你们不要介意啊,本族长不小心疏忽了。”
那老者依旧面不改色,“族长说的哪里话,严重了严重了。”“诸位还有事吗,族中还有一些大事要处理,本族长悄么生息的出来了大半天也不知怎么样了,估计再不回去就乱套了。”
“这······”那位老者斟酌了片刻,复又开口:“此次面见族长,我们倒是没什么大事,但听闻说有人见族长年纪轻轻便统领大局,心中不服,到处滋事,我们这些人虽然老了,但威望还是有一些的,族长被人诟病,我们也不好受啊,所以,族长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尽管说,我们这些老家伙定会鼎力相助。”
“是啊,我们但凭族长安排,族长尽管吩咐。”话刚说完,地下就一片附和之声。
齐族长温和一笑,“劳烦各位先生这么记挂我,不胜荣幸啊。不过我并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各位先生不用这么热心的。”底下有些人的脸色开始难看。
原来你们的脸皮如此之厚,才开始难堪啊,啧啧,亏我之前还说了这么多。
“族长您有所不知啊,现在外面都在疯传您对待戒子一事不够严谨,还随随便便就立了候选人,有些地方甚至都出现了攻击剑士的事情。剑士可是族长您直属的地方守备军啊,可想而知,这件事情对您影响有多大。我们实在是阻止不了了,这才赶紧过来为您分忧。”
分忧?说的好听。
“哦?这件小事啊,不用担心,我早有解决之法。”
“族长,既然您已有解决的方法,那我们就不多事了,但是戒子一事,您可得早做准备,要不然后面的****只会越来越大。”
齐大族长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起身说到:“哦,本族长知道了,会的会的。我离开族中也有大半天了,事务繁忙,就先不留了,各位先生自便。”说完就干脆的转身,眨眼消失的干干净净。
这不算答案的答案令楼顶的众人面面相觑,那也就是说,今天跪了大半天,白跪了?大老远的赶过来参加这个聚会,白来了?废了这么多心思下套儿,瞎忙了?
徐杰还在冰冷的塔里躺着,他身边的人早已不见踪影,寒气在地面萦绕,一缕缕肉眼可见的灵气夹杂在寒气中慢慢渗入徐杰的皮肤,本该冻得僵硬的徐杰此时却面色红润,气息绵长,一点也不像受寒的样子。
灵虚塔,族中修炼之人心中最渴望进入的修炼之地,徐杰却不费吹灰之力便躺在里面,要是有人知道,估计又是一场唇枪舌战了。
齐族长回来后慢悠悠进了灵虚塔,也不看望昏迷着的徐杰,而是径直下了最底层。
这里寒气成冰,晶莹的流光都仿佛被锁在了里面,光华流转,竟把空间不小的塔底照的宛若白昼。
仿佛没有死角的塔底,盘膝坐着一个人。衣衫单薄,面色苍白,就像……死了一般。
齐族长下来时满面红光,像是喝饱了美酒的醉汉般笑得满足。“黎大哥,我来啦。”那盘膝坐着的人纹丝不动。“今日外面那些老匹夫给我下套,都想把自己的崽子推上戒子的位置,一个个勾心斗角的,在百花楼闹得丑态百出。”
齐族长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一层淡淡的灵气围绕在他身边,刚开始下来时连呼出的白雾都看得到,现在在那白雾的保护下,他却丝毫寒冷都感受不到似的。齐族长走到那一动不动的人身边,跪坐下来,絮絮叨叨的诉说着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可那人自始至终都一动不动,桀骜的面容上笼罩着一层冰霜,感受不到丝毫生气,齐大族长倒不介意,依旧兴致勃勃地说着。
这诡异的一幕并没有持续太多时间,在齐族长的兴致越来越高涨时,那人薄唇轻启,吐出一字,“滚。”声音温润好听,说不出的淡雅风流。
“你终于肯说话啦,肯说就好,肯说就好啊。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出去啊,你再不出去帮我,我就被那些人逼的悬梁自尽啦。”齐大族长在这里竟有些撒娇的口气,不复外面那个虽时时脱线,但仿佛能扛起整个族中使命的人。
那如冰霜般的人睁眼,一双丹凤眼将一副桀骜面容衬得多了几分风流,但一眼看去却给人一种如玉般润泽的君子感觉。
“不要对我这么凶,我一天在外面这么幸苦,过来再被你训,这日子过的这么憋屈,万一我承受不住,逼的悬梁自尽可怎么办。”那人依旧神情淡淡,既不说话,也不表态,倒是像在认真的听着。
“我新选的那个徐杰你觉得怎么样?这孩子性格恬淡,倒是跟你有几分相像,只是资质没你好,但是,这小小年纪,我竟有些看不透他,想来,成为候选人后成就必会比当年的我差。”说到徐杰,这被唤为黎大哥的人才点了点头。
“那黎大哥,你觉得我把他现在就送到灵虚塔会不会太早了点?这寒气当年可把我折磨了个半死。”
“不会。”
“嗯?”
“不会的,我给了他一份礼物。”
“黎大哥你偏心,你到现在都没送过我什么,凭什么连他见都没见过就送他东西啊,不行,你这么做我不服。”
“我和他有缘。”
“你!”齐族长像是想到什么,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运了半天气,才终于安静下来,却故意坐的远了一些,开始打起手印,修炼起来。
徐杰睁开眼,四周毛毯遍地,连桌角都没露出棱角,显然,这是族长的房间。“醒了就给我起来练功。”是族长。
徐杰不敢怠慢,悬起琉璃珠,才敢抬眼看族长。“有什么你就问,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族长,我隐约记得我去过灵虚塔。”族长心底吃了一惊,完全推演不出来徐杰的思绪走向,但凭他的直觉,他并没有详细问下去,而是淡淡开口:“灵虚塔是修炼之人心中的圣地,那里面对于高阶法师修炼助益良多,你因戒子身份早早便得到这项殊荣,要好好利用,不可使之机会荒废,懂了吗?”
徐杰神色严峻,认真回答:“请族长放心,我定不负族长一片苦心。只是我好奇,族长能不能告诉我,灵虚塔中的灵气怎么会这么特别,似是不纯,让人不敢接触,但吸收入体后却怎么完全温顺,甚至连炼化都不需要,直接就可为自身所用呢?”
齐族长哈哈一笑,“你应该在里面清醒的时间不长,竟然发现了这个问题,不错。那我便告诉你,这个本该现在的你无权了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