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船有饭,但需要花钱买,不贵,四五枚铜币吃到饱,就是初中高中自带饭盒去打饭的一份盒饭的量,味道不差,也没法指望有多好,这些食品原材料都是冰冻保鲜的,有专人负责管理食品仓库。
食品仓库多半是不能进的,但你可以去买半成品,已经做好被冻上的热狗烤肠,硬的能打死人的老腊肉,以及很多只需要热一热就能吃的东西,有需要还可以买水果,当然,船上能买的东西总量肯定是有限的,每天都有限额,今天没用完累积到下一天,总之会把食品储量按剩余所需航行天数计算保持在非常稳妥的数额上。
职业者实力从一环到六环,六环之前,天大的本事,饭总归是得吃的,多存点东西更保险。
不得不说,物有所值,真的是一分钱一分货。
当然一般人敢造假那是蠢,顾客感知超高,非人类,造假也成了普通人做不来的高雅艺术,毕竟,不同食材对于那一条条敏感的舌头而言较为容易区分,做菜谁都能,难的是精通,寻常手法仿冒的味道与内部分层次的区别足够让顾客投诉,至于完美模拟,有这技术还不去大饭店真的是浪费,他们刚刚离开的那座城市里名气很大的厨师就有几个是精通“帽子戏法”的味觉艺术家。
现代球场上一名球员独中三元也叫帽子戏法,这两个帽子戏法连星球都不同,意义当然也不同,这里的词意取自童话故事书。
聪明人戏弄欺负人的笨地主,骗走高档材料,用普通材料做出相同效果,偷天换日。
那本书由民间故事汇总编撰,在古巫师的圈子里流传甚广,保存的也全,就流传至今。
有时,巫师们也会结婚生子,那段岁月中,它是优质量儿童睡前故事。
现在请想像:阴暗森林,人烟罕至,那是属于百年老树,蠕虫,蚂蚁,潮湿的领域,灰暗迷雾终年不散,满布着藤蔓与遮盖阳光无人打理的混乱枝丫树叶,不见天日,漆黑深沉的恐惧感与被抑制的求知欲让他们想像,不解,编造出面上合理的解释,有人说,那里被下过诅咒进去会冒犯什么,有人说,那不过是存在的久了,太大了,大得探不到边境,偶有懂得些非凡之力的勇敢者深入探险,也被难辨方向的混乱导回原处,而丛林深处,有间怪屋,它的墙体似是直接从地面拱起,延伸出小巧却舒适的小房子,就像从地里长出来,浑然一体。
屋子小巧的窗口透出火光,闪烁着,摇曳着,有谈话声,原来是母亲在用沙哑的声音给两个孩子讲故事,女巫静坐于床边,翻动书本,绘声绘色,控制着火焰小人儿按书本上的故事表演,跳跃,舞蹈,闪烁着。
终于,孩子们睡着了,她松了口气,父亲悄悄地推门而入,他们悄悄的给孩子掖被子,熄灭辉光,没有惊扰到他们的走出去。
第二天,一家人都在门口,父亲穿着早就准备好的斗篷,内部挂满武器和准备贩卖的药剂,戴上金属符,装模作样画了个十字,念着什么,孩子们都笑了。
他走了,又满载而归,在欢笑声中,吃完晚饭,送孩子们进房间,读故事,一天结束。
这也是个童话,由因找到并整理其残存遗物而被证明是个作家的格林先生撰写。
其名为————
“等一下,那页我没看完。”
幸福快乐的一家。
“对不起!我家孩子不懂事打扰你了。”“没事没事,下次记得教教他,这样很不礼貌。”
他翻动了一页图书,背后,视力不错的男孩儿攀附着墙体,脚踩木箱,手抓装饰物麻绳,仔细地看着那本有配图的精装版格林童话,至于书的主人,似乎对此并不在意,他只是抬头看了眼貌似是男孩儿父亲的人,又埋头接着看。
“这孩子挺精神,说明吃得好,不过听口音不像是阿瓦兰迦人。”“嗯,的确,不是阿瓦兰迦人。”男人立刻点头附和道,“我们是奥特兰来的。”“南方北方?”“南方,家里人住这儿,投奔来的。”“那运气可以啊,亲戚愿意拉一把。”“哪里哪里,都是当爹那辈攒下来的运气,没当年我家帮他们一把也没今天。”
“可你们口音不像奥特兰。”
男人不假思索的应答顿了一瞬。
“哈哈。”他继而很自然的笑了,“奥特兰话又不止一种说法,这不是口音嘛,方言,你们的话就这样发音奇怪我还是练了很久的。”“也对,那,知不知道你那亲戚多大,住哪儿?”“反正是南方,他会到港口接我们,他今年五十岁了,据说啊,还是那地方排名第一的名校毕业!”“这个有名,范围多大?”“就是南方,那么大个地方,要不怎么人人都佩服呢?”“那是圣芙蕾雅学院是吧?”
“诶就是这儿,当时还跟我们说那儿多好,吹得那让人心痒痒。”
男人声情并茂的舞着手,描绘着那个地方,拿着书的人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合上书,微笑着呼了口气:
“那地名是我编的。”
气氛僵住了,笑容渐渐消失。
“你们肯定是斯莫兰人。”
他嘴皮微动。
“好,肯定是斯莫兰,到底是做什么的?投奔亲戚,熟人,朋友,还是根本没这些人,是偷渡的。”
当提到偷渡时,男人的眼皮跳了一下。
“嗯,肯定是偷渡,怎么上来的?混进来的,打短工应征上来的,塞钱挤上来的。”
说到最后时,他眼角抽了抽。
“了解,花钱挤上来的,是打算碰碰运气吗,只要躲得好总有机会,肯定至少能拿到身份证,运气好就不会遣返,反正多努力就行,遣返还要费那么大功夫当官的也懒得来。”
自称孩子父亲的男人别过脸,年轻人了然地点点头,笑着拍拍旁边的位子,还爬在墙上的男孩儿有点懵,眨巴眼睛,大概不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明白了,原来如此。”
“坐吧,我也懒得拿你怎样,飘洋过海隔了千山万水都能碰上也是有缘,咱们聊聊,先从,你的名字聊起。”
他眉头紧缩,一条腿往后,像是想走,权衡着,终于还是坐到那里:“贾斯汀,你可以叫我这个。”
“你可以叫我阿尔伯特,或者雷也行。”
“你,到底要干什么?”
“放轻松兄弟,火气不要太大,别急,我真的不会为难你们。”他还是那么笑着,耸肩道,“你们这种人,很多船上都有,这次碰见也不稀奇,观察仔细点每个人都能发现,只是见得多了,好心而已,看你顺眼,多说两句,你们想试试运气,对不。”“。。。没错。”
“的确,检查审核比遣返简单,但是来这儿的人太多了,鱼龙混杂,他们还真不敢轻易定性留人。”“那该怎么办?”
他上下看看,这人只是个未修行者:“反正看你没修行过,只要测试里说真话就简单,条件蛮不错,好好找个大点的工厂打工吧,小的可能看着条件好点,但是背景很小,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吃这碗饭,进了圈子,很忌讳乱搞,也不会骗你们什么,总是能成的。”“谢谢。”
他马上拉着孩子准备走廊。
“别被小工厂鹰头糊弄了,那种地方,看着越好越黑心。”“我懂了。”
孩子毕竟是孩子,他还是不懂状况,思路停留在那本书上没绕过来:“这书,能不能借我看看?我肯定还你!”“这么想看?”“当然了!”“别弄脏了,记得还我,就放在失物招领处,我会去拿。”阿尔伯特取出一本内容差不多,但是并不精细的童话,“拿去,别弄坏。”“谢谢!”
走了,安静了,阿尔伯特仰头靠在椅背上,最近确实比往日繁忙许多,解决了那么多麻烦,他只是想稍微安静一会儿。
上苍似乎听见了这渺小的愿望,如愿以偿,只有只懂得安静的黑猫经过,他随手丢了块没啃完的肉。
然后它想蹭他的裤脚,讨要更多,他还没等蹭过来就用念力推开它,推的远远的,相比念力负荷,猫轻到可以忽略不计。
它很识趣的走了。
棕黄色木质走廊里,安静,无人走动,烛火按设置继续运行,墙上挂着的饰品粗麻绳让墙面看起来不那么单调,画像还平添几分人文关怀,墙身延伸出的花盆种着杜草,这只是北方普通野草,但长的长,不怕旱,好养活,总归是个点缀,只有轻微摇晃与木头轻微的嘎吱响动,空气是干净的,温暖的,那些个挂着号码和有人使用牌子的门也始终没开,他尽情的,舒心的,享受一人世界,直到享受够了,起身,她满嘴奶油味儿过来拖着他去吃人人有份的免费蛋糕和粗制甜点。
这也是令人身心愉悦的一天,只是点早就计划好,可能是从每天份额里扣出来的食品根本不算什么,对心情起到了好作用。
但表面上玩得开心的船长并没有忘记重要事项。
他说了几句场面话,分了蛋糕,然后把现场交给二副,这就是海上作业无机械辅助的难点,也是必要措施,没有仪器,多少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很多岗位必须有人,他得去看看自己专门熟络过的“兄弟”。
气氛还是热情的,愉快的,不大的餐厅,几十个人错开船员饭点占据了全部桌子,吃掉自己那份蛋糕,讨论着,天花板上吊灯烛光闪烁和几个自带酒的人那边散发过来的酒精味让持续一天半还未停的暴风雨也显得无关紧要,首次乘船的乘客也不怕了,从众心理和群居本能盖过了恐惧感。
厨师和打杂加班,他们也得到了慰问,对自己人也好,不让忠实的手下人心寒,是领导者最基本的思考事项之一。
不过那些复杂的权衡又和现在有什么关系,该玩的时候玩得开心就好了。
靠墙小台子上,乐手弹唱起舒缓音乐,吃完的人有选择回房的,有留下听歌的,听完给个掌声。
两人留的很晚。
他们是最后几个走的那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