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阁占地很大,前面的高楼也只算得一个大门,从高楼的后门出来,才是真正进得天香阁内院。
几进几出的大院子,流年兄妹领着方明远与白雨凝二人,拐弯抹角穿过了三进小院,抹角拐弯走了过两座石桥,最后才来到了一处幽静的绣楼,这里是明月私人住的地方,小院门口常年有护院把守,显然不是谁都能进得来的。
分宾主落座,方明远略一打量,这绣楼一层客堂并不算大,装饰却说不出的奢华。
一进门口,首入眼帘的就是一整张的虎皮地毯,虎头栩栩如生,似要腾空跃起,择人而噬。四人坐的,乃是紫檀镂花椅。方明远可是识货的人,刚坐下来还不以为意,待将手轻轻搭在扶手上,低眉略一观瞧才敢确定,确实是上等的紫檀,心中就是一惊:这可是皇室才能用的木材,光这四把椅子,万金难买,而且有缘得到之人也都是上贡大都,以求一官半职的封赏,若是匿在家中自用,说不得就引来杀身之祸。
再看椅边的方桌,与紫檀椅显然不是成套,而是略差一些的黄花梨木,可这梨木方桌浮雕虎豹,雕工完美,不用想也知道出自名家之手。另有金座屏风虚掩内堂,上雕龙纹,方明远扫了一眼,差点一口老痰噎死,赶紧端茶细品,目光微垂,掩饰尴尬:欺君之罪啊。
白雨凝则淡定许多,目光正视对面坐着的流年与明月,落落大方。
流年侧身与明月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在介绍两位客人。
明月听完,展演微笑,随手脱下头上的布帽,一头乌黑的秀发顺势披散,随手一拢,开口道:“小女明月,是流年的妹妹,虽然我二人都是干爹收养的,并无血缘,但是自小一起长大,比那些所谓的亲兄妹更亲,二位是我哥哥的客人,来到我这里也万万不要见外,像回家一样就好。”
方明远与白雨凝连声道谢,客套两句,明月借口有事,便先离去了。
流年看明月一走,表情立马放松了下来,往身后一靠,摊在椅子里,说道:“我这妹妹古灵精怪,总是拿我寻开心,她在这里我就老不自在。不过倒像她说的,我俩关系很亲,从小闹惯了。你们且在这里住下,好好休息两天,那边百柳镇开的那个什么狗熊大会让我很是不爽,回头咱们去闹他一闹,让他们收敛收敛。”
方明远轻咦道:“这么说流年兄是打定主意要去找那林北的晦气了?这林北武功高强,靠这英雄大会威逼利诱笼络了不少帮手,其中也有不少江湖上排的上号的好手,很棘手啊。”
流年嗤笑一声道:“一帮子白眼狼,当初天鹰门还像一帮叫花子一样的时候,就是我爹扶了他们一把,现在翅膀硬了,又趁着林虎不在,这林北就要出来找事情,哪能就这样看着他跳。怎么样,二位要不要参与一把。”
方明远略一思量,摆手回道:“此间之事,怒明远不能相陪了。实不相瞒,与在下同行的柳嫣然柳姑娘还在一个穷山村里受苦。明远的性命是那王家村一位女大夫所救,当时除了柳姑娘答应要留在那里三年之外,还有不菲的诊金,在下不能失信于人,也是私下里担心柳姑娘在那里被刁难,故要赶紧回家取钱给送过去。”
“哈哈,”流年一听乐道,“方少爷真是有情有义,那我也就不便强留了。白姑娘也要随方少爷同去王家村么?”
白雨凝半带调侃的瞅了方明远一眼,道:“人家去会情人,我何必跟去搅合。倒是那英雄大会也让我非常着恼。静心大师有恩于白家,如今在前方忙于要事,后面却有小人捣乱,说什么我也不能看着他们惹事。我与你同去,只是这里面的详情,能不能告知我们知晓?”
流年听白雨凝要和自己一起去找林北的麻烦,登时来了兴致,说道:“这里面又没有什么私事要隐瞒的,我自然知无不言。”
“二位都曾见过那魔族,静心大师就是在随我老爸跟那些怪物周旋。这些魔族,其实并不是真正的魔,而是入魔的凡人,这点我与明远曾说过。但是这其实就是最麻烦的地方。因为魔的对头其实是神,魔与神自有战场,并不涉及凡间,他们都无法直接插手凡间的事情。神都是死脑经,按着规矩办事,但魔不这样,它们不能入凡,就想办法引诱一些凡人堕入魔道,以便他到他们的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样一来,我们可就直接面对魔族的威胁了。最近数十年,魔族已经越来越壮大,现在只能靠几位高人常年镇守,才能堪堪挡住它们的侵蚀,若是他们失败了,天下必将大乱啊。而这天鹰门,当初老爸也是想要扶持一把,好让人间多一些实力,可以应对随时会到来的危机。”
“但魔族的消息又必须压住,不能广诏天下,否则它们还没攻进来,我们自己这边就人心惶惶,不攻自乱了。谁知这天鹰门领头的林虎才几年未回,他们反倒起了私心,整出了这么一出闹剧。”
方明远再次听到流年的解释,忍不住问道:“难道就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能驱逐那魔族么?”
流年叹了口气道:“若是人人都是圣人,又怎么会有人被魔族引诱,这本来就是我们凡人自己的问题,哪有一劳永逸的办法。但是我老爸正在四处奔波,想要通过一些秘法来提高凡人自己的力量,好应对越来越严峻的形势。四处扶持各方势力就是其中一个办法,但是像这次英雄大会这样的问题,也就凸显了出来,毕竟一些势力壮大了,纷争也就出现了。还有一个办法,我现在却不能与你们多说,但是早晚,我们都要参与其中的。”
“哦?”方明远一听,都要参与其中,却不知是什么办法?
“既然如此,这林北的事,我定要想办法管一管了。”白雨凝对流年道,“你们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定是也知道我白家的事了。我与魔族不共戴天,如今我还没有能力去找那魔族报仇,这百柳城的事影响到了与魔族的战事,就先拿他们开刀!”
流年点了点头,目光注视白雨凝,全是鼓励。
方明远也并不傻,YN大理白氏被魔族灭门之事,他早就猜到可能与这身世神秘的白姑娘有关,只是压在心底不便相问,如今看来,白雨凝果然就是大理白氏遗孤。
三人各自定下了目标,商定好明日便要分道扬镳,寒暄几句,也就都去歇息了。
一夜无话,天色微亮。
四个年轻人再次聚在明月绣楼的客堂。明月依然是一副奇怪的男装打扮,略叙数语,引三人到偏厅用餐,满桌佳肴,略去不表。
方明远急于回家,用过早餐便匆匆离去。将他送走之后,流年就与白雨凝详细商量起去找林北麻烦的事情。明月知道他们的目的,说这么好玩的事她也要参与,不管流年如何反对,也是奈何不得她。
“你领雨凝妹妹去你店里准备一下,我稍后就到。你要是敢私自跑了,后果会很严重。”明月说完,不给流年说话的机会,又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流年无奈,喊来刘老道臭骂一顿撒气,不管那便宜孙子的满腹牢骚,带着白雨凝就出了天香阁。没有多作解释,白雨凝也不是遇事就喜欢刨根问底的性子,默默跟着流年和刘老道就来到了镇子角落的一处铁匠铺子。
独具匠心。这破破烂烂的铁匠铺子倒是有个颇文雅的招牌,流年一到这里,放松的心情溢于言表。
“嘿嘿,实不相瞒,这里也是我们家的产业。但是那天香楼都是明月打理的,这里才是我常住的地方,哎呦,回家喽。”流年熟门熟路的领着白雨凝绕过嘈杂忙碌的匠人,进到铺子内院。虽然不像天香楼那么排场,但是这门面破烂的铁匠铺里面也着实不小,内院是一个四合院,看起来也是经过特意安排的。
白雨凝不声不响,却也是在暗暗观察。这独具匠心也真是名不虚传,前面的门面都是些打造普通民用铁器的匠人,看起来普普通通,却掩盖了院子深处零星的打造声。
那院子最靠里的屋子里有些汉子进出匆匆,或送进去一些打造的材料,或取出一些成品,看起来全是些兵刃。每个人都是沉默不语,一些必要的交流也都是简洁低语,井然有序。
那件屋子声音不乱,听起来似乎只有一两位铁匠在工作,这声音与外面那嘈杂可就相去甚远了。
风箱声均匀而悠长,铁锤声清脆而有力,随着打造的进度响起或骤停,有种独特的节奏感融入其中,仿佛一首乐曲,让人听了忍不住地想立刻进去看看,这到底是哪位名匠,又将要锻出了什么样的宝剑。
没有哪一位武人是不喜欢好武器的,对名匠的追捧和钦慕自然也是发自内心,白雨凝眼里闪着光的渴望被流年看在眼里,让他止不住的得意。
他没有带白雨凝去此时最吸引人的铁炉处一观屋内那位匠人的尊容,而是卖了个小关子,先领她来到匠人存放成品的地方。
门开,冷意骤升,注目,寒光逼人。
这简单的一间屋子,桌上,墙上,武器架上,整整齐齐码放着各式兵器。有普通长剑,有偃月长刀,有沉沉铁棍,有狰狞抓钩。真是十八般兵刃,样样俱全。细看这九长九短,具是精品。
流年率先迈步进屋,刘老道留在了屋外,示意白雨凝请进。
也没工夫客套,白雨凝进得屋来。一件件看过去,遇到从未见过的,遇到趁手的,也都拿起轻舞,绕了一圈,来到流年面前。
微微一笑,白雨凝点头道:“流年兄这独具匠心炉确实出产精品。这每一件兵器,从卖相到质量,真是没的挑。不过……”
“不过?”流年正腰板站的笔直,抑制不住的笑容露在嘴角,听白雨凝话里如此转折,好奇的问道,“难道白姑娘看出了什么问题?这里就没有你看得上的东西吗?”
白雨凝又是一笑,眼中闪过意思狡狯:“问题倒是没有,看不上倒也不至于。只是流年兄如此自信得意,故意领我来此转这一圈,想必也并不是要让我看这些,精致的凡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