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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回首

武侯路就在大山下面,是一条宽广的商业街道,两边商铺和写字楼居多,居民楼只有较少的几栋,当然现在全沦为了碎石瓦砾。

“我女朋友睡在公司里,就在前面几百米的地方。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睡觉前我们还通过电话。”一名穿蓝色T恤的年轻男子说道。

他走在队伍前面,神情有些焦急,不过正微笑着和身旁的人说着话,似乎这样就能让事情往好的方面发展。

只是他也明白的吧,他能找到他女朋友的几率趋近于零。先不说地震时,在房里睡觉时有没有当场死亡,海啸来临时,他女友躲在哪里?这附近只有我们来的那座大山。

这样的行为,与其说是找寻,不如说是确认……死亡吧。

我走在队伍最后面。路有些难走,道路上散落着海啸袭击后留下的残骸,植物、人畜尸体、碎石及其他废掉的杂物。

走在前面的众人闲聊起来。此时没有危险,大家绷紧的神经放松不少,而且前路未知,和一起行动的人打好关系没有坏处。俗称,抱团。

我、唐娜娜和嬉皮士走在队伍的最后,也只有我们三个人没有人过来搭讪闲聊。

从动物趋吉避凶的行为来看没有什么错误。唐娜娜和嬉皮士的发言很极端,在正常人眼中是危险的,应该远离。而我一副娃娃脸,又矮又瘦,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显得并不靠谱,也没人愿意来接近我。

偏偏我又是被动型的。

并不是不满,相反,喜欢清静的我反而觉得这样不错。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去哪里了啊?”走在路上,霍光耀的儿子裕贤问道。

“裕贤,爷爷奶奶去很远的地方了。”她的妈妈许雅这样问答道。

“那什么时候回来呀?”

“爸爸妈妈也不知道,反正要很久才会回来。裕贤你不要调皮哦,不然爷爷奶奶回来会不高兴。”

“嗯,裕贤会乖乖听话。”

霍光耀的妻子仍旧穿着黑色高跟鞋,打扮是那副比较前卫的黑色无袖短裙,虽然沾满灰尘,不过掩盖不了曼妙有致的身体。

无意干涉他们的家事,我只是觉得不该撒这个谎。小孩子也是毫无差别的人,欺骗他是避免谁受到伤害?

得知爷爷奶奶被海啸杀死,而哭哭啼啼的裕贤?因为哭哭啼啼,在现在这个情况会感到麻烦的父母?或是,没有让他哭泣,“我真是好父母”这种潜在想法?

嘛,与我无关。

至于,我们现在这个临时团队,霍光耀隐隐成为了头领。无人推荐,也没有被胁迫,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金子到哪都会发光的道理吧。

1米8的强壮身材,脸容俊朗,谈吐优雅从容,分析事情条理顺畅,人品就目前来看不错。而且还带着一名美娇妻,简直是一副人生赢家的形象。

这样的家伙,相比我们这些平凡人,比如半天放不出一个屁的矮穷丑我来说,的确更能让众人瞩目,从而让我们心甘情愿听他指挥。而且,他本身似乎并不反感这个差事。

现在是非常时期,一捆筷子和一根筷子谁容易断,我们都明白,所以既然有人愿意当队伍的头领,那便听他的又何妨?

关键是……

“你好。”

行进的路上有点无聊,我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向同病相怜的唐娜娜开口道:“那个,我记得你不是说你家人都……既然这样,你不是更应该去F市吗?为什么还要跟着我们浪费时间?”

“与你无关。”

紧接着她又以并不友善的语气,盯着我,那隐藏在镜框眼镜后的单眼皮大眼睛,犹如蛇精般妖异且直切人心。

“我和你很熟吗?是,没错,算起来你救过我一命,但是那又怎样?我就必须把我的想法告诉你吗?少给我得寸进尺啊!”

“呃……那个……”

“说啊!”

“我只是想问下你的想法而已,没有其他意思。”

“嗯?”

“既然你不方便,那就算了。哈……哈哈……哈……”

把我当成寻找同伴的可怜虫?还是想套近乎的家伙了?

她瞪了我一眼。

“我喜欢跟着人多的走。”

“是吗?我也是!”闻言,我兴奋的对她回应道。

“‘也是’?什么意思?”

“嗯——我爸妈几年前就过劳死了,所以啊,我现在和你一样,只是跟着大部队走,没有要找的人。”

“哦?没有女朋友吗?”

“没有。”

“啊啊啊,我看得出来,果然我猜得没错。”

“……,你没有男朋友吗?”

“没有!男人都是肮脏的生物,那种东西我不需要。”

“……”

对话有点进行不下去了。再谈下去我只有顺着她的话说,或者讲大道理开导她,只是她明显听不进去的样子。

我们拐过一弧形十字路口,队伍前面的蓝衣男子停了下来,然后伫立在一堆废墟前茫然无措,接着在一堆混合着多种杂物的废墟间翻找起来。

不可能活着吧,我在心里这样说道。

“大家一起帮帮忙,找找看吧。”霍光耀喊道。

我们行动起来,开始寻找起他的女友。当然唐娜娜和嬉皮士抱着双手站在一边,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是不是傻?经历了地震,又经过了海啸,怎么可能还活着?奇迹可不是那么容易发生的。”

唐娜娜说着风凉话。

的确,如果被地震困住了,紧接着又遭遇海啸,怎么想都是必死无疑。而我们现在所做的不过是确认……死亡罢了。

海啸冲走了大部分物体,但原地还是留存着一些碎石砖瓦,一些死去多时的尸体渐渐被我们挖掘出来。

“不是……”

“不是她……”

“不是……”

蓝衣男子不停辨认尸体,摇着头的脸看不出是失望,还是庆幸。

“别灰心。”霍光耀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既然这里没有发现,说不定她在其他地方活着呢。”

在原地休息了会,我们向下个目的地前进。

我们走过金芳路、云龙西路、后滨路,没有遇见或找到一名生还的人。入目只有尸体、残垣断壁、草木及其他垃圾。有人因为找到牵挂之人的尸体而哭泣,也有人一无所获而沉默不语。

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完了?只有我们还活着吗?这些悲哀念头萦绕在众人脑海里。

在最后的后滨路中,已经没有多少人愿意去挖掘尸体了,浓重的挫败感正侵袭每个人。

反正这样做没有什么意义,还浪费力气干嘛?

只有我、霍光耀、当事人以及其他几名人愿意坚持找寻尸体。

只是,我又被唐娜娜教训了。

“没想到你心底这么扭曲。”

“?”

“说的就是你。一副乐意帮别人挖掘尸体的模样,其实是想更多的看到别人失望的表情吧?从而满足自己变态的扭曲心理。”

“你在说什么啊?”我大声反驳道。

“啊?我说错了吗?”

“你想太多啦。对于不知是否死亡的人,该抱有什么情感,是他自己的事,我只是将尸体这个事实呈现给他而已。”

“狡辩!”

我停下手中的事,回望她。

“其实你心底蛮善良的。不然谁会注意到他们究竟是用什么样的情感,面对一具具可能是自己家人的尸体?”

她不屑的对我说:“胡说八道。”

在搜寻完后滨路后,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我们停了下来开始寻找食物。以前的后滨路是一条窄窄的单向车道,空间并不宽广,但地震与海啸接连袭击后,已经与其他地方毫无区别。

我们就如拾荒者般,在地面上的杂物中翻找食物以供自己活下去。

吃掉捡来的真空包装食物后,我们又休息了会,便继续前进,下一条路是环岛路。

从后滨路转入环岛路,瞬间一望无际的大海进入我们视线。

我并不能猜测到其他人心里会想什么,但应该不会是赞叹海之壮阔之类的吧。

因为,现在的海水并不是迷人的蔚蓝色,而是如污水般浑浊,上面漂浮着大量垃圾,尸体、植物、人类社会创造的垃圾,远处浅滩还搁浅着残破的渔船。

见到这样的景象,涌上心底的是对大海无尽畏惧,而非澎湃汹涌的赞美之情。

脑海飘出一个词语——泥沼。只要一踏入这片无尽“泥沼”,它就会无情将你吞噬,所有的都将沉入黑暗深渊。

出于畏惧,我们尽量远离海岸线走着。

这条路上我们没有要找的人,只是因为能更快到达下一个目的地,所以选择这里,不过现在看来人算还是不如天算。我们面前出现了一条宽达十几米,里面灌满海水的裂缝,一端延伸到大海里,另一端与一段山峦接触。

“这过不去吧?”

计划被打断,短暂讨论后,我们决定重新回到后滨路,然后进入西苑路,再进入后民路,最后到达友谊路。虽然听起来绕的路太长,其实只是多了几百米而已。但愿不要再被拦住前进的道路。

我们走在后民路上,这条道路和下一条友谊路都是老街区,除了一楼租给商铺做生意,其他几乎全是住宅。

当然,现在除了地面残留的老旧墙壁证明这里以前的景象外,和这座城市其他地方并无区别。

“你们快看!前面好像有人!”

走在前面的人大声喊道。

听到他的叫喊,我们齐刷刷地将视线投向前方。

我们当然明白他说的是活着的人,不是地上躺着无法动弹的尸体。结果,前方两、三百米的地方,真有7、8个人影在晃动。

“走!我们过去。”

大部分人跟随霍光耀加快脚步,向对方走去。我和另外两个异类则步行速度不变的跟在他们后面。

对方也发现了我们,并向我们靠近。随着双方距离越来越近,能看清外貌时,我忽然想转身就走,一点也不想看到新出现的这几个人。

确切的说是其中一名女孩子。

稍卷的齐肩刘海短发,面容清秀,身高和我一样,穿着黑色条纹的白T恤,裤子是一条肥大的黑色裤子,脚上套着一双帆布鞋。

她发现了我,嗒嗒嗒地向我跑过来,用一如既往的开朗微笑大声喊到:“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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