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老者,身穿藏蓝色布衣,藏蓝色布裤,头顶白色布帽,脚蹬一双黑色布鞋,手拿一柄大扫帚,端得是威风凛凛吗,杀气腾腾。
“乔伯!”浩南挣扎起身,冲着老者喊道。
被称作乔伯的人几步赶到近前,搀扶起还跪在地上的浩南,不无心疼的说:“小二,发生什么事了?”
老丈杆子捂着腿不干了:“老头儿,快点儿叫救护车!没看见我腿上扎着刀呢吗?”
乔伯看了一眼老丈杆子,不慌忙不忙的说:“别着急,你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老丈杆子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流血过多,听了乔伯的话,又看了眼自己的腿,俩眼儿一翻,昏了过去。
浩南的右手一个劲儿的哆嗦,他用还能动的左手指了指自己的裤兜儿说:“乔伯,我手机在兜儿里呢,先叫救护车吧!哦,还有,帮我把烟拿出来。”
跟救护车一同而来的还有警车,乔伯叹着气对浩南说:“小二,不是乔伯不仗义啊!”
浩南摇摇头说:“乔伯,您别这么说,JC肯定是会来的,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扛!”
我站在门前,踌躇良久,最终还是按响了门铃。
“兄弟,你来啦!”门刚被打开,浩南那张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笑脸就出现在我面前。
浩南每次见到我都跟发Qing一般,我当然知道,并不是因为我是他弟所以他跟我亲近,这家伙是个彻彻底底的流氓,混蛋,六亲不认,喝多了酒敢指着他爸妈鼻子骂,骂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还花样繁多,有一次喝多了在家里骂街,气得我二姨夫抄起菜刀要剁了他。
他之所以和我亲近,是因为他觉得我和他是一路人,他就是我的升级版,我是个盲流,他是个流氓,天下混混是一家,再加上本来我俩就沾亲带故的,更是亲上加亲。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浩南说:“来了来了,好长时间不见,怪想你的!”
我二姨一步三扭动的走到近前说:“哎呦,小超来了,别在门口愣着了,快进屋!”
听见二姨的声音,我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向她,想和她打个招呼,可当我看到她今儿个的扮相时,不由得连连后退几步,原本已经迈进屋子的脚,又退了回去。
但见我二姨一头金色大波浪,一身旗袍在赘肉的簇拥下鲜艳饱满,短小的双腿上却偏偏套着一双长靴,这靴子都快到腰眼儿了,脸上也不知道抹了什么,煞白煞白,就跟刷了腻子似的,我拿她的脸和屋里的墙比了比,她那脸比墙都白,嘴上的口红鲜艳欲滴,可能是为了显嘴小,故意在嘴唇的中间部位着重涂抹。我四下张望,没发现摄像机,这不拍鬼片儿捯饬成这样是几个意思?
我强忍住要呕吐的冲动,赔着笑脸说:“哎呦二姨,家里有什么喜事儿了?”
“小超,有什么事儿进屋说。”二姨夫笑呵呵的招呼道。
我琢磨了一下儿,不对啊,这是我爸妈家,也就是我家,怎么我倒成外人了?
想到这儿,我也就不客气了,几步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屋里支着桌儿麻将,我妈战得正酣,知道我进来头也不抬的扔出一张牌:“三万!”
“嘿,别忙,我胡了!”我爸将手里的牌推到,喜滋滋的抽了口烟说:“给钱给钱!”
“给什么钱啊!你的先欠着!”我妈输了牌,很是不爽的说。
“赌场无父子,不给钱算怎么回事儿?”我爸苦着脸说。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不玩儿不玩儿了,该做饭了!”我妈气呼呼的站起身,看到我来了,脸色更不好了。
我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说:“妈,今儿个有什么喜事儿啊,非得把人都聚一块儿?”
“哎呀,可是天大的喜事儿,你二姨头两年买的房子,要拆迁了!”她的语气酸溜溜的。
“哎呦,二姨,您,您成暴发户了?这,这得给您多少钱呀?”
二姨得意洋洋的晃了晃脑袋,借着灯光,我看到她脸的四周爆土狼烟的。
“还没敲定呢,怎么着也得小一千万!”说到此处,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潮红,喘气儿都不匀称了。
“兄弟,我看你那煎饼摊儿就别开了,以后跟哥混,你,我,再加上大哥,咱哥儿几个弄个公司,也当回老板!”浩南扔给我一根儿大中华说。
“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啊,不抽大前门了?”我打趣道。
我嘴上说着,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分,这二姨是一夜暴富,来我们家显摆来了,我就纳闷儿了,你家也在这小区里,要折腾也得在你家折腾,跑我们家是几个意思?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说:“二姨,您都这么阔气了,怎么不找个大饭店摆一桌?”
我这话一出口,原本热闹的屋子突然安静下来,二姨原本娇艳欲滴的脸也变成了猪肝色,她挤出一丝笑容说:“这个,这个本来我和你二姨夫商量来着,是想在大饭店定个包间儿,可这不,这不是转念一想,在家里吃饭有味道吗?外面的菜是好吃,可吃不出人情味儿来。”
我妈在一旁想笑,可当着一屋子人又不能笑,钻进厨房把肉馅儿剁得山响。
我爸一个劲儿的冲我眨巴眼,示意我到此为止。可我这人脾气就跟驴一样,一旦认准的事情,谁也拉不回来,今儿这事儿我越想越气,你家有钱了要不就在外面风风光光的摆他几桌,不想在外面儿吃也应该在自己家里准备好饭,招呼亲朋好友,您倒好,上我家蹭饭,让我妈给做,还没完没了的显摆,真是会过日子。
“哦,那个二姨,我这都好长时间没上您家了,怎么今儿个不在您家聚齐儿?我可老长时间没吃您做的饭了!”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拿话挤兑她。
“马超,你TM什么意思?”浩南脸涨得通红,露胳膊挽袖子,露出胳膊上满是字母的纹身说。
“得了吧张小二,别跟我这儿充社会大哥,不就把英文字母表纹胳膊上了吗?这哪儿能显出您的威风,怎么不把汉英词典纹上?你捅人家女生家长那事儿,要不是大哥和我家拿钱,你早TM蹲少管所了!现在你倒是生龙活虎了。”
“小超,少说两句吧!”一直没有开口的大表哥突然说道。
二姨气得浑身发抖,用手指着我说:“你个小白眼儿狼别没良心,你弄的那破煎饼摊儿,要不是我给小区的居民做工作,你觉得你能开下去吗?信不信我让你买卖做不成!”
我不甘示弱的回道:“做得成做不成得那也是我大哥一句话,您组织的那群退休的老头儿老太太能奈我何?”
“行了,别吵吵了!”二姨夫拿眼直瞪二姨,二姨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
“就是,二姨好不容易老家一趟,都是一家人,什么你的我的,行了小超,我知道家里饭你吃腻了,来,爸给你100块钱,出去吃烧烤吧!”
“怎么不让小超在家吃了?今儿我包饺子。”我妈从厨房出来,用沾着面粉的双手抹着围裙说。
我实在不想再待下去了,就坡下驴的说:“哦,那个,咱小区保安六子刚才还叫我喝酒呢,这平时处的都不错,低头不见抬头见,平时有什么事情还得仗着他们多照应,不去不合适,我就先去了啊,你们慢慢吃。”说完,我长出一口气,转身就走。
二姨尖锐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哎呦,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天天跟一帮臭保安在一起胡混,能有什么起色。”
“二姨,你就别多说了,哎呀!”大哥的声音从屋内传来,随后一阵脚步声在我背后响起,我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转身一看,是大表哥。
“大表哥,怎么出来了,不跟家吃了?”
“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说着,大表哥递给我一根烟。
“你二姨这人就这样,其实心眼儿也不坏,就是太不会说话,有点儿尖酸,抠门儿,好嚼个舌头根子,得理不饶人,蹬鼻子上脸,市侩,呃......”他尴尬的笑了笑,给了我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电梯门打开,我和大表哥钻进电梯,电梯下行,我俩点着烟,一通猛抽。
电梯到了一楼,门叮咚一声打开,两个戴着红袖箍的老太太精神抖擞的往电梯里挤,电梯里雾气蒸腾,给这俩老太太熏得直咳嗽,一个老太太张嘴就骂:“哎呦,这是哪个缺心眼儿倒血霉的,在电梯里抽烟,缺不缺德呀,有没有点儿素质了还,不知道颁布禁烟令了?我报警信不信。”老太太一边骂一边抬头看,想看清楚抽烟的人是谁。
当他看到我大表哥的时候,满脸的怒容就和电梯里的烟雾一样顿时消散,换上一副笑脸说:“哎呦,这不是张队长吗?怎么有空儿来小区了?有什么任务没?哎呦,您瞧我这记性,来看你小姨的吧,是,亲戚之间是该多走动走动,哦,那个,抽烟好,抽烟熏蚊子,这秋蚊子咬人可厉害了!”
我拉着大表哥逃出单元楼,满脸愁容的说:“唉,大哥,我真TM想搬家了,跟这儿住着,我心都老了。”
大表哥扔掉手里的烟头儿说:“现在人口老龄化严重,哪个小区老人都多,我还是劝你别老在家门口晃悠,年纪轻轻,去社会上闯荡闯荡,换换心情,开阔眼界,心态不就年轻了?”
“大哥,您说的倒是轻巧,您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年,应该明白,如果岁月是把杀猪刀,那社会就TM是个绞肉机啊!再硬得骨头都能给你磨稀碎,就我这样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上哪儿都待不住,还是搬家吧。”
“我倒是知道几个楼盘,刚盖没多久,挨着千达商业区,年轻人应该挺多的,你要不考虑考虑,把你房子租出去,去商业区那儿租个房?”
“这倒是个主意,咱一会儿细聊!”我和大哥说着话,就走到了小区门口,还没到保安室呢,就听见里面咋咋呼呼的,厚厚的玻璃窗都挡不住喝酒划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