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怎么办?“
“去中原吧,我想去见识见识中原……”
龙王躺在地上,看似平静,心里却如怒涛般翻滚着。想起往昔的一幕幕,父亲昔日戏称他的兄长为天王,他为龙王,当时他不甚明白,只是觉得自己很喜欢这响亮的名号,到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因为他们汉人的名字。
原来我是汉人?那我以前对匈奴所做的一切算什么?我为什么要是汉人!
心里对这种族的芥蒂不能释怀的同时,又亲眼目睹的父亲的死亡,此时的他,心里早已乱成了一堆麻。
我该怎么办?
想起小时候,他和兄长一起骑马射箭,比谁射的更准,每次他都输,他总是冲动,着急,那箭矢的准头便不知偏到何方了。
“我不服!再来!”
“还被称龙王呢,不知是天上龙,还是地上龙啊?射箭着急可是要不得的,我都为你着急啊!”
“你还天王呢,天上的大雁你还不是一次也没射着……”
“你你你!你连地上的都射不准,还有工夫说我?看打!”
一回到营地,传说中的“天王龙王决斗大赛”便开始举行。大帐前,他俩分立两端,族人们围着,呼喝着……他们比较腕力,互相绊跤,要是有一边占了上风,便听见族人的呐喊:“天王!天王!天王”抑或“龙王!龙王!龙王!”快乐而又纠结的一天就这样很快的过去。但是他总是输多赢少,慢慢的,他开始想办法....
“今天我们去射飞雁怎么样?”
“哦?你地上的就没射中多少,就想射天上的了?”
“怎么,你不敢?”
“敢啊,有什么不敢!我不中你不中,哈哈哈哈!”
他怂恿各自打猎,而后他便将其他族人射下的雁偷偷藏在怀中,打猎时暗中撒在地下...他知道天王射不中多少,所以只要他藏上一两只,往往就大获全胜。
“怎么会?你怎么做到的?!”天王满脸不可置信。
“哈哈哈!怎么样!服气了吧!”龙王虽然有点心虚,但此时见到自己哥哥吃瘪,顿时心中大喊:爽!
而后的决斗居然也因为这舒爽的心情而状态奇佳,最终是他将天王绊倒在地,当族人们呼喝着:“龙王!龙王!龙王”的时候,他感觉那一刻的喜悦是那样的充实与饱满。
现在他才发现,他是那样爱以前的生活,想起决斗时的汗水,射箭时的驰骋,父亲和族人们脸上的微笑与鼓励……
可这一切,现在都没有了。
而他父亲还告诉他,他俩有一个汉人的名字。
本就冲动而又年少的他,直到此时才去想这件事,已经是他努力克制的结果了。父亲和部落的灭亡成了压倒他精神的最后一根稻草。心里如浪拍礁石一般。
他想复仇!当他看到东厂人如入羊群一般屠杀他的族人们,而他不得不和兄长藏起来,目睹这一切时。他的心里充满了对实力的渴望。
要是我有足够的实力,怎么会有今天!要是我能打败那些敌人,又怎么会如今藏身在这里?要不是……
他此时心里一半是对敌人的仇恨,一半是对实力的渴望,就像两匹狼,不断的撕咬着他,如同万毒蚀心。
“我留在这里。”
“恩?……你说什么?”
“……我不想离开。”
“……还是跟我一起走吧!这里太危险了,过不了多久——”
“怎么?刚才不敢冲出去救人,现在,又不敢留在这里?”
充满讥诮与讽刺的口吻。
“可那是父亲的愿望啊……”天王觉得有些词穷,但他觉得,战争终究不是解决一切的方法,他想去中原,增长见识,他希望能真正的消除战争……
“那我们三年后再见吧!就在这西域。让我们看看谁更能有所成就!”冷冰冰的话语,成了二人分别的句号。
“保重!”
“你也一样!”
龙王看着天王离开的方向,攥紧了拳头……
就算你是兄长,我也从来不会输给你啊!
寂静的夜晚,无声的见证了两个人的分离。
龙王将弯刀别在腰间,蹲下身来,轻抬脚尖,一步又一步向着目光所及的,那原来本是他们的营地缓缓走去。不发出一点声音,就像草原上的狼一般,它们在靠近羊群时,便是这样矮着身子,将头颅向前……
夜深了,篝火还燃着。偶尔传出干草烧裂的噼啪声。该睡觉的人,在这一天大战后,都去睡觉了。四五个锦衣卫轮换着守着夜。分外懒散。显然,他们不认为那些杀散的人还有胆子找回来。
龙王绕过那些本就懒散的守卫,藏在了帐篷旁一堆箱子的阴影后。心里不住盘算接下来的该如何行事。
“小楚楚,咱家来找你——不款待款待咱家嘛?”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从身旁的帐篷传出来。
“李公公有事请讲!”又传来一声不卑不亢的回答。
龙王一惊,缩了缩身子,在箱子里的阴影藏的更深了。可是忽然想起自己的族人,想起昨夜那冲天的火光……蓦然眼里闪过一抹血色,一咬牙,又将身子前倾,离那帐篷边近了些。
“冬鹿所剩无几,东厂有令,命你率领剩余锦衣卫和我一起回中原,不知你何时方便与奴家上路?”说到正事,那声音明显变得严肃了很多。隔着帐篷,都让人感觉到一股肃杀。
“……微臣听命!”
“那就明日正午动身好了,届时咱家回来通知你。”说罢,传来一阵窸窣声,却是那李公公从帐篷内出来了。龙王连忙缩入阴影。
此时只感身体僵硬,整个人如同石雕一般,连呼吸都感觉不到了。那“踏踏”的脚步声像重锤一样击砸着他的神经。
慢慢的,那脚步声越来越轻,越来越小,好像远去了。
他终于放松下来,张开双腿,靠着箱子,轻呼了一口气。正待进入那帐篷一探究竟时,忽然脑后传来一股风声,顿时两眼一黑,昏倒在地。
他背后,李公公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此时李公公西域大事已成,心里早已迫不及待想回到中原,只要他略施手段,天下便可在东厂的掌握之中。这等节骨眼上,心情如何不好?便看到这个偷听人谈话的小贼,也仅仅是击昏了他,
想了想,李公公便命令锦衣卫将它扔进了牢房里。而西域本就多帐篷,这牢房也是临时准备的,正好,是那曾囚厉雄天的地方。这等机缘巧合,终为龙王带来一线生机。
却是后半夜,楚歌辗转反侧,一闭眼,却总是那漫天飞舞的火光,那昔日浩荡的离殇之歌,那句:“没有人愿意战争!”……
一幕幕情景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此起彼伏。心情激荡的他,最终一个翻身,走出帐外。
此时除了守夜的锦衣卫,所有人都睡了,就连那守夜的人,也是半睡不醒。连看到楚歌出帐,也就是摇摇手打了个招呼,便又自个睡去。
楚歌在帐篷内走动着,想起英雄豪杰,终归一抔黄土,不禁感慨万分,无意间,竟走到了那牢房前。
这是?!楚歌心下一惊,看着牢房里关押的犯人,是与厉雄天如此相像。竟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几天前……
一回头,看着那篝火堆还在燃烧着,看着那石柱上早已分辨不清的形体,他知道,今夜的一切,不是梦幻。当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是非功过转头空,不由长叹一声。
再转过头来,看着牢房里昏过去的年轻人,心下便有了计较。
楚歌轻轻转过身去,迈开步子,却又不敢过于用力,就这样,快快的走回了自己的帐篷。
地平线上,一抹霞光淡淡的在天边显现,将云彩抹上了一层羞红,太阳也冒了冒头,那比火光还要温暖与刺眼的光,像丝线一般在这草原上铺洒开来。
楚歌神色焦急,擦着红肿的双眼,趁着众人都还没有起来,将一本厚厚的书一样的东西放在了牢房里青年人的身边,并用杂草盖好,又匆匆回帐。躺在床上装作睡眠的样子。可经过了这么多事,他又怎能睡得着?
时光流逝的飞快,太阳冉冉升起。李公公看着那朝阳,想起自己中原的种种布置,心情不禁大好,也没去细想楚歌那红肿的双眼,一行人在锦衣卫的护送下,便离开了这营地。留下了那些昔日厉雄天费劲心思想驱逐的战乱分子,妄图给这西域带来鲜血与战争。楚歌回头看了一眼那营帐,用力捏了捏马上的缰绳,便又转过头去,一脸严肃的表情,跟在李公公身后。
而龙王,也终于在那些人动身不久后,悠悠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