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一盆水浇灌在厉雄天头上,
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了,厉雄天想着。
三天前,他领着冬鹿骑兵们寻找夏鞠的老巢,可按着探子的路线行军的时候,再次派出的探子却都没有回来。
他不清楚敌人有多少,但他对自己的士兵是心里有数的,打不过,竟然逃也逃不了?蓦然想起前日里听到的夏鞠军队里有中原官兵的传闻,心里便不踏实起来。
仿佛印证自己的判断一般,两军对垒的时候,还未开战,便见对方阵中飞跃出来数人,速度之快,转眼间便将自己捉走!随即大军掩杀,冬鹿人不战自溃。十多年的休战,早让他们失去了对战争的狂热,却让他们有了对死亡的惧怕。
而在这三天的严酷刑罚中,他终于知道是谁插手了这次战争……
东厂,锦衣卫!
这三天里,醒了又昏,昏了又醒,那些仇恨他的人不想让他生,也不让他死。就这样折磨着他,而今天,好像有所改变。
牢门打开,进来的却不是凶神恶煞的狱卒,而是一个人模鬼样的男人,或者说,太监。
“让我看看这是谁?这不是叱咤风云的匈奴大帅么?这不是三日前那威风凛凛的冬鹿首领么?来,让我看看,哎呀!这可怎么办好?是谁这样伤害您呐?咱家好伤心!这皮开肉绽的……是谁的杰作呢。。。哦,咱家明白了,是那些恨你的愚民们伤的吧?”那太监痛心疾首的摸过厉雄天那布满伤痕的胸口,而后突然猛的一撕!
“啊!——死太监!有种你就杀了我!”
“哎呦,还有劲呐?”那太监好以整暇的捏了个兰花指,转过身去,忽地回身一掌!
“噗——”厉雄天吐出一口鲜血,全喷在了那太监脸上。随即低声嗤笑,长久的折磨让他失去了太多的力气,但这毫不影响他那铮铮铁骨!
“咱家找你来,是要给你两份大礼……桀桀桀桀桀……”本就半人不鬼的太监,此刻满脸鲜血,更显妖异。“知道吗?咱家从冬鹿壮大开始,就从未放松过对你们的监视,咱家可不想你们坐镇西域,妨碍了咱家的好事呢!好容易让那皇帝变成我手中傀儡,政变即起,要是你们冬鹿趁机南下……咱家好怕怕!”说罢又是一掌,却是按在了石壁之上,一张脸和厉雄天贴的无比接近,那满脸的鲜血,不禁让厉雄天感到一阵恶心。
“这第一份大礼呢,相信你也知道吧?咱家帮这群只知道杀戮的畜生灭了你们匈奴,从此西域再度陷入战乱,咱家这才能有点安全感呢!这第二份大礼嘛,就是你的部落了,不久前,我们已经全灭了你的部落,虽然放跑了些人,但只要西域战乱不止,那些人便也无所谓了,而那群愚民们打算把你绑在火刑柱上烧死哦……在你的部落呢……桀桀桀桀——”,
“好好享受吧!奴家处理了你们西域,中原便在我掌握之中了……”说罢,拿手轻轻拂过厉雄天的脸,一扭一扭的离开了。
厉雄天没有再多说什么,甚至没有多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他节省着自己一丝一毫的力气。因为在火刑的时候,他还有事要做。。。
是夜,厉雄天的仇人们燃起篝火,那火焰冲天而起,周围的人围着火焰跳起了舞,人们的影子在帐篷上拉的越来越长,越来越扭曲,魔鬼,好像快要从那些人的内心中出现了。
而离那篝火稍远一些的地方,两个人趴在草原上,一动不动。
“我们怎么办?”
“等!”
繁星闪闪,却也没有办法照亮那漆黑的夜晚。反倒是营地中央的火焰,让一个个魔鬼跳起舞来。
“大王说,可以把他拎出来了。”
“别着急呀,咱家这就去——”却见这太监一步一扭,走到大帐前的两个锦衣卫面前嗔道:“把那小爷们给咱家提出来!”想到此人死后西域再无安宁,脸上不禁闪过一丝得意。
“大王有令,可以行刑了!”
“终于到了呐,真不知道这被火烧的滋味是什么样?不知道一会儿会不会惨叫?”
“看这人好像也没什么力气了,也许叫不出来了吧!”
“那可真遗憾,这可是我第一次见火刑呢。”
“别废话了,快点把他抬出去吧!到时候往火刑柱上一绑,咱们喝着酒看着就行啦!”
“他可真重!这畜生!没留点力气走路吗?真TM晦气!”
眼前一片模糊,身体像是在往前飘,勉强眨了眨眼……自己这是出了大帐么?厉雄天心想。
火光有些刺眼,他依稀看到那篝火中间,有一个木柱,而刚才遇到的那太监,此时正在旁边盯着他,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步,两步,
突然挟着他的两人停了下来,他抬起头,便看到,那些原来和他朝夕相处的部民们,此刻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地上鲜红的血早已发干,唯一留下的,便是那略带猩红的青草,和那些尸体旁边站着的挺拔的身影。
“厉雄天,还记得我么?”一个中年人转过身来,火光映着他的脸,他的目光平静,双手背在背后,却轻微颤抖着。
“……你?!”厉雄天声音突然高了起来,满脸震惊。
“这些人都是东厂杀的。”那人叹了口气。厉雄天一怔。
“我们没有找到一些……年轻人。他们是被你提前解散了吧?”厉雄天好像明白了什么,低头默默不语。
“永别了!”说罢他又转过身去对两名锦衣卫道:“去准备火刑架吧。一切准备好后,我们就开始……处刑。”说罢,便用力闭上了眼睛。
两名锦衣卫转过身去,开始带着厉雄天向那中间的火刑柱走去。厉雄天低下头,谁都没有注意他此时的表情……
“快来看呀!火刑就要开始喽!”有人吼。这是东厂的锦衣卫圈子里。
跳着篝火舞的众人都停了下来,对着被挟着的厉雄天指指点点。
“前几日冬鹿的军队那么壮大,这前几日还是统帅,现在就沦落到了这步田地哪!”
“东厂人真是不好惹,我们本意也就是夺些地盘,可这东厂人居然一直插手,我们不如找个机会把他们做了!”
“禁声!小心被东厂的人听到!我们有了现在这些,还不是靠着他们吗?”
“只是苦了这人,火刑,嘿,那得多么大的苦楚啊。”
就在这些嘈杂的嘀咕声中,厉雄天被人绑在了中间的木柱上,周围空出来了一圈,再往外,就是越燃越烈的篝火。他感觉脸色发红,脸上不时传来阵阵刺痛。
就在锦衣卫们打算将篝火堆收拢,点燃木柱的时候,厉雄天深吸一口气,仰天大吼:“禁!——声!”一瞬间盖过了所有的声音,连那火焰都颤了颤,不再燃烧的那么放肆。
嘀咕声,呼喝声,戛然而止,周围只剩下篝火堆燃烧的噼啪声,和厉雄天呼呼的喘气声……
厉雄天抬起头,直视那些让他部落灭亡的魔鬼们,用低沉而又缓慢的声音说道:“我厉雄天,原为汉人,蒙冬鹿不弃,成为首领……”而后抬起胸膛:“物有循环因果,我昔日驱逐了你们,有今日报应也不为过。但你们这群只知杀伐的人,驱逐你们,我问心无愧。”
“自冬鹿统领西域十余年,日渐安定。我也渐渐体会到,和平是什么。如果西域没有战争,那么无论是水,还是食物,都会有办法。如果能有……足够的食物,与水,为什么还要用鲜血,来清洗兵器?用美酒不是……更好吗?”
“我今日一死,恐西域再陷战乱……”话未说完,只听“呲”的一声,而后又传来“叮”的一声。却是那太监想用暗器杀死厉雄天之时,被那中年人用弯刀格了下来。
太监怒道:“你找死!”中年人低下头说:“人之将死,让他……把话说完吧!”最后声音竟都有了一丝颤抖。
太监一怒,大吼:“来人!给我把篝火聚拢!烧死他!”中年人叹口气,默默不语。锦衣卫立刻开始行动,厉雄天顿感周围温度骤升,火苗四处跳动,却是连周围的人,也看不清了。
隔着火焰,厉雄天望了望中年人的方向,笑了笑,仰起头来:“西域无战乱,虽死……无憾!哈哈哈哈哈哈哈!”而后声音逐渐高亢,豪放不羁的笑声在草原上久久缭绕不绝……
而火刑柱远方,哥哥死死按住弟弟,两人趴在草原上,双目赤红“让我出去!我要杀了他们!!!”厉苍龙低沉着吼道,他的双眼早就变成了血色,此时仇恨充满了他的内心。厉苍天紧紧按着厉苍龙,用尽他全身的力气,年纪更大些的他,明白此时此刻,他们无力决定这苍天给他们定下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