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萧子逸实是奉了圣旨的钦差上峰,来明查暗访夜雄辉的工作表现来了。碰到北唐人,也是凑巧之下的际遇。萧子逸料定对方一定会来抢修鸿筝,也必不会放过能够弹奏“天煞”圣物之人,所以信心满满的设下今日之局,张网以待。
因为场合关系,夜雄辉大部分的时间都在深山,这也就是为什么西子来夜府几个月只久只见过他几面,还是站在远处瞻仰的姿态。而夜雄辉自然也不知晓自己的女儿下帖相请萧子逸的始末,不然这出自产自销的美人计贿赂上司罪名可就落实了。
敌人不痛不痒的骚扰足足持续了十数次,沉寂的夜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呼呼的打斗声,夜正南凝神一听,咒骂一声“该死的靼子!”“乒乓”作响的兵器磕碰声和不断发出的求救啸声萦绕在西辞苑的上空,声线源明显是从书房那边传来。
如果只是书房被袭倒还没什么打紧,无非也就是些无关大局的平常文件,重要之处是书房紧隔密室,而萧子逸宝贝似的修鸿筝就在那落着脚呢!仗着机关精巧夜正南已经是破天荒的布置了三分之一的主力埋伏在周边,竟然还会被人打的连连发信号求救?
萧子逸显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眉眼一挑,霍的站了起来,难得的爆了句粗口,“他奶奶的!竟然给我玩声东击西的游戏!等着,大爷我现在就让你们通通有来无回,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夜正南几个手势快速挥动,左手为掌自下由上竖于胸前再横切一手刀,最后手部作握拳状态。这是长期默契中的暗语,每个动作代表不同的意思,很多时候,当情况紧急容不得细说的时候,一个手势就等于命令。
一句“他奶奶的!”将准备神游太虚的西子楞了半晌,原来高贵儒雅的贵公子萧子逸也是会慌不择口的,原来就算长得再人模人样的,说起粗话来也不怎么有风度嘛,还不是凡人一个。
夜正南带走一半的人前去支援,萧子逸武功不如他,只好继续留守蹲坑,这么一来,金丝网阵的实力大大的削弱,但事急从权,怎么说修鸿筝可比一个小丫头重要多了,就是再来一次萧子逸还是会这么选择的。但是很快,他就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到巴不得立马去撞墙自尽!原本之前漏网的小鱼小虾竟然集体反扑,人数足有二三十人,更奇怪的是武功突飞猛进,好象吃了什么大还丹样的,招招都是拼命的打法,武功路子。。。竟然是中原一路的?
西子倒吸一口凉气,瞪着一双明亮的眸子看着萧子逸稍显狼狈得同时应付三个黑衣人的攻击,幸灾乐祸的同时心情竟有点复杂起来。这家伙确实可恨,但他若是死了,还不得有多少痴情女子肝肠寸断上吊殉情?
“攻他下盘呀,笨蛋!没看到他是个拐子么?”
眼见萧子逸对一铁拐李模样的人久攻不下,许是侠义心肠做祟,西子脱口而出就喊了出来,但话一出口又惊觉自己失言,闻名遐迩的才子被自己骂作笨蛋?
“可惜,你救不了他了。”一个庸懒中带着生冷的声音蓦的从身后传来,闻言西子刹那间头皮发麻,还来不及回头房间内跳跃的烛火“噗”得一个闷响被打灭了,眼及所见,除了暗,还是暗黑。。。
门不是反锁着的么?当西子的逻辑思维还停留的来人怎么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被人提到了半空中。微一仰头,很是轻易的就能望见繁星点点的华美天空,圆月像一只雪球,镶嵌在墨蓝墨蓝的夜空上,显得格外皎洁,银色的月光映着几丝儿羽毛般的轻云给大地披上一层温柔的银色纱裙。两侧急速倒退的树木和景致随着呼呼的风声有些狰狞的婆裟着,凉风吹灌面门,原本瞬间的无措反倒逐渐冷静了下来。
“罗宾汉先生,咱们能不。。。能坐下说话先?”被人拎小鸡似的提着后衣领荡来荡去的滋味真不太好受,西子感觉快被胸腔快被勒的窒息了,皱眉连连轻咳。
“你话太多了。”
平淡得不带任何感情的话语从男人口中说出竟似带了重重无形的压力,明明是夏季,西子却凭白打了个寒噤,扁扁嘴唇未再敢出声。越过西辞苑大门后,男人反身将食指放入口中发出一声清咧的啸声,估摸着是通知同伴撤退吧,西子翻翻眼皮终于憋闷的背过了气去。
这边萧子逸被气炸了肺,眼睁睁的看着那丫头被人劫走拦都拦不住,眼下的情景简直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丢了人质不说,还损兵折将狼狈得像遭了土匪。那边夜正南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越打越是心惊。敌人的意图并不急于抢占密室,却像是在拖延时间,防守严密,那啸声他也听到了,因担心萧子逸的安危,己方也没什么损失,因此没敢下令放手去追杀。待他回到萧子逸那时,就见他耷拉着脑袋坐在地上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周围的属下也都低着头憋屈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伤了没有?人呢?”夜正南抬头看看了漆黑一团的屋内,忽然觉得自己这句话问的真他妈多余。
“那群混蛋溜的比狗还快,再让老子们碰到非剥了他们的皮不可!”脸上长满青春痘的王不平最先不满的嘟囔出声,愤怒不平的声音最后在领队吴生冰冻寒冷的目光中没了个声响。王不平的确当得起“不平”这两个字,脸上黄红相间,到处都是痘印留下的疙瘩,大伙平时暗地里都叫他王麻子,对这一个正值青春的男人,不是,确切点应该算是男孩,来说实在是件不怎么光彩的事情。
领队吴生身形彪悍,宽额大脸,是个实打实的汉子,只是脸上的表情长年石化,经常冷着个脸,保持在零度左右,即使是对象是夜正南,也没有半点要融化的意思,“对方不是北唐人,之前的情报是不是有所不妥?”
显然,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夜正南沉吟不语,眯着眼睛望向东方的某个错落点,半晌后,伸手将兀自沉默的萧子逸拉起来就走。
“干吗去?”萧子逸极其不情愿的扭捏着甩开他的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不愿直视他。
“睡觉!折腾了一宿你不累我可累了。”夜正南也不管他,放手迈步留了个背影给他,逐渐淡漠在夜色中。
月落西山,银纱消逝于无形,朦胧的黑暗笼罩而来,墨一样的藏着薄雾,空气中洒下微微的露水,沁凉沁凉的。“姓叶的,等等我!”走那么快,赶着去投胎么?萧子逸最后望着西辞苑大门方向,心狠狠的抽搐了下,就这样结束了么?真是不甘心那!
“姓夜的,今天你要是敢跟我抢床我跟你拼命!”
“哼,麻烦逸帅你搞搞清楚,这是我家!我家!明白了这是谁的地盘再开腔。”
“我靠!当面顶撞本帅,小心我治你个满门抄斩。。。”
“你最好小心我现在就把你打趴下,顺便给你松松筋骨,怎么样,对得住你了吧?”
“啊!姓夜的你欺人太甚!”
“恩哼,谁叫某人从小练功就爱偷懒,有本事你咬我啊?”
底下兄弟个个面面相觑,极力忍住笑得看着吴生,好些人憋的脸都青了,这二位几乎天天都要上演这么一段看谁嘴贱的戏码,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才会由衷的感叹道,能让逸帅吃蹩的夜副帅才是真是帅啊!
“宗主,官兵果然封城了!”
迷迷糊糊中,西子脑袋昏沉似乎听见一个急切的男人声音推开门又关上了门。开门时瞬间的光亮使得西子想要睁开的双眼不适应得迷离半眯起来,视线梢有些模糊,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宗主?是谁?这房间里还有别的人么?
“南朝人就这水平,不封城才叫奇怪了。”
“轰”得一下西子顿时睡意全无,骨碌渌翻身坐了起来,这声音。。。尤其是最后那声浅浅的冷哼,沉入湖底的淡漠,只要听过一次就绝对忘不了。
“属下愚见,封城之后马上就会搜城,为宗主安全起见,咱们还是尽早离开才是上策。”孟和略微垂头,眼角瞥见双眼楞怔的西子,高额少须的脸上不自觉的带了点厌恶,跟看罪人没什么两样。孟和在北唐语中是永恒的意思,他本是低等牧民家的儿子,地位跟奴隶差不多,是不允许有姓名的,在一次打猎中被宗主收入帐下,并赐予名字,在他心中宗主就是天上的神,而宗主赐予的名字就跟他的生命一样重要。
从江宁潜回苏州养伤后,本来按照计划他们此刻怕早已远在千里之外了,不明白宗主为什么为了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宁愿冒险设计闯阵,强行逆气导致伤上加伤,如今形势突变,大量的官兵据守四方城门,一率许进不许出,尤其是对外族人的盘查更加严格,要想安全离开怕是更加的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