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他和柳成风一路追吕不归从金陵到燕京,那时燕京也还比较冷,柳成风自然不愿意住客栈,就住在了燕京南郊的一处烟花地潇潇别馆,胡怜香因为莫三娘的关系,自然不敢在烟花地逗留,他本来就喜欢喝酒,不太喜欢女人,而柳成风最喜欢的还是女人,当然不是那种风流的喜欢,因为他喜欢听女人笑、听女人哭、听女人说话和那柔情似水、与女人一起喝酒、一起嬉闹,而他又不愿意被女人过早的禁锢,所以柳成风喜欢这种地方,也许他本就要外界认为他就是个浪子,一个风流成性的浪子,胡怜香自然知道,柳成风并不是像外界传言的那样,柳成风流连在那种地方,大部分时间为的并不算与烟花柳巷中的女人缠绵悱恻,柳成风太寂寞了,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排解出他内心的空虚与孤独,就像胡怜香经常喝酒一样。
潇潇别馆,最有名的就是一个叫潇潇的姑娘,胡怜香却看不出这位潇潇与柳成风以前的红颜知己西门流倩、还珠妙玉有什么过人之处,潇潇也算动人、美丽,经常穿一身鹅黄衣服,从穿到用都是苏州做的,会说苏州话、杭州话、燕京话,尤其是苏州话说的百转千回,会弹琴、会唱、会跳舞,特别是苏州评弹即使在苏州本地也应该是排前位的,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
柳成风就这样住在了潇潇别馆,胡怜香慢慢的发现了潇潇的特别,柳成风不说的事情,潇潇从不多问,却又有与柳成风说不完的话,不仅善解人意,还会烧饭,江南的精炒,还是北方的乱炖,她都能做的让柳成风多吃一碗饭,尤其是素菜,更是吃过后口里还余味,柳成风与潇潇的感情越来越好,就像夫妻,而柳成风说他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不轨,他们就如动情怀春的少男少女,只不过还没偷吃过禁果,胡怜香自然替他朋友高兴,因为他查过潇潇,虽然不知道潇潇具体从哪里来,不过她只是在潇潇别馆里卖艺不卖身,因为她的舞、唱、技艺的确好,又能帮老板赚钱,老板自然也不愿意强迫她,就给她单独买了一处院子,最后连名字都改成了潇潇别馆。
就在抓住吕不归的下午,胡怜香想找柳成风痛饮一番,刚走到潇潇房门口时,听到两个人在吵架,柳成风一直说她骗他,潇潇一直哭着说她没有,而柳成风也是伤心不已,听的出柳成风是动了真感情,而且已经喝了不少酒。
梅雨堂插话道“当时你没有进去?”
“我还没有进去,柳成风就出来了,一脸悲戚,拉着我就向外走。”胡怜香继续道。
“你真是,柳成风好不容易喜欢个姑娘,你就这样与柳成风走了。”梅雨堂微露责备。
“我那想那么多,何况我对男女的事情也不在行,再者柳疯子做事一向不明说,我哪里猜的出这次吵架会那么严重。”胡怜香有些委屈。
“原也怪不了你,你本就是个稀里糊涂的人,后来又怎么样?”梅雨堂继续问。
“然后我们就找了个酒馆喝酒,我没有见过柳成风这般喝酒,一壶酒一骨碌就喝光了,那天他喝了很多,嘴里陆陆续续絮叨着他为潇潇画了一幅画,是他学了二个月才画出来,潇潇还在画上題了词,为什么会这样?他在大醉中一直叫朱潇潇的名字,还不停地念着:潇潇成雨,情未已;东风拂柳,朱微露,还乱七八糟的说什么热闹酒馆。”胡怜香长话短说着。
梅雨堂沉吟片刻道“看来她的全名叫朱潇潇,柳成风为她画了一幅画,那个热闹酒馆是怎么回事?”
胡怜香想了半天道“疯子没说,不过第二天酒醒后,柳成风似乎后悔了,就就拉我一起到了潇潇别馆,却已是楼去人空,连柳成风画的那幅画也不见了,墙上只写着热闹酒馆四个朱红大字。疯子在那间屋子里呆了很久,一句话也不说,最后我把他拉了出来。不过从燕京到金陵,疯子除了喝酒,就是苦笑,就连和我斗嘴也提不起兴趣,偶尔半夜我见他望着北方发呆。”
梅雨堂喃喃道“看来,疯子这次动情很深,难怪从燕京回来后就怪怪的,喝酒的时间比说话的时间多,你没有问清他们为什么吵架?”
“我以为过一段时间他就会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你也知道疯子的脾气,他不想说的,怎么也问不到。”胡怜香也有些懊恼。
“现在可以确定两件事,第一柳成风此去肯定是与这个叫朱潇潇的女人有关;第二他去的地方无外潇潇别馆和热闹酒馆这两个地方,所以你这乱七八糟的半夜没有白说。”梅雨堂心情放松了很多。
胡怜香道“既然知道了他干什么事,也知道了他去那里,那我们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走。”说着就要拉梅雨堂。
梅雨堂眼睛一翻“现在就走,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岂不是已经结婚了?你不要和你老婆交代下?你带银两了吗?你有马吗?最起码我们也要知会下东来花开。”
胡怜香知道梅雨堂说的对,可在他们面前他是从来不会输了口水的“你就是婆婆妈妈的,你看连结婚我都比你利索,还什么父母之命,媒硕之言,想着都头大。”不过话说完自己也笑了。他们就是这样的一群人,无论多紧张,他们都有办法让自己笑上一笑,轻松一下。
梅雨堂只好摇摇头道“看来只有柳疯子才能和你半斤八两。”
此时外边已经微明,公鸡的啼叫声,划碎了黑暗的包裹,带来了晨曦和希望,胡怜香和梅雨堂就如东边的鱼肚白一样,似乎看到了那冉冉升起的太阳。
梅雨堂喃喃道“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这次估计要给父母骂了。谁让柳疯子是我朋友呢。”
胡怜香似乎想到什么“我要先走,不然等我家那个母老虎来了就走不掉了,其余的事情交给你处理,我在城北五柳庄等你。三娘来了,你帮我交代一声,但是别说去那里,不然她会放心不下,还会追过去的,那个苦寒之地,又带着一个管家婆似的女人,实在不好受。”说着一路烟跑了。
莫三娘一直到天亮都没有见到胡怜香回来,自然也感觉到事情不妙,也很后悔昨晚的态度,毕竟他与柳成风的情感情同兄弟,是光屁股长大的朋友,一起出生入死,而自己与胡怜香结婚,功劳最大的莫过于柳成风,天一亮她就骑着她那匹白马赶到了梅雨堂家,此时梅雨堂已经收拾好行囊,拿了足够的银票,给母亲请过安,等吃过早饭,便要与母亲交待清楚就去找胡怜香。
梅母已经近七十岁了,一头花白的头发,不过脸色红润,精神饱满,慈祥善目,也是出了名的善心仁性,有个佛堂,没事就到佛堂念佛经。一看到莫三娘,高兴的合不拢嘴,就像看到二个月后自己的儿媳妇一样,忙让老马搬了把椅子,盛了碗红豆花生粥,莫三娘自然没有心思吃饭,不过却怕违拗了老人家的意思,因为梅母的确是个好长辈,疼爱自己就像自己的女儿一样,所以在她面前莫三娘乖的像一只温顺的小猫,不仅是她,就是不羁如柳成风、毫无道理如胡怜香、高冷如东来花开在梅母面前都如鱼缸里的金鱼,莫三娘只好怀着心思喝着粥吃着包子、甜糕,这些自然瞒不过老夫人的眼睛,梅母道“你是不是来找胡怜香那个混蛋小子的?不要担心,我听老马说,他昨晚下半夜来了,一大早就回家了。”
梅雨堂忙接话道“是的,他临走担心你来,怕遇不上,就让我和你说,不要你担心。”
梅母道“这个胡怜香,混是混些,不过现在好了,夫妻恩爱,不像那个柳成风,吊儿郎当的样子,还有那个什么花开的,就知道练剑,还有你。”说着指了指梅雨堂。
梅雨堂道“娘你又来了。”
梅母又高兴道“不过好在过两个月就不要我操心了,有人管着你,我看你还和柳成风瞎混,柳成风这几天又不知道跑到那里鬼混去了,真是气人。”所有的人都知道梅母虽然这么说,其实是气柳成风几十岁的人了,家也没有一个,心里却是喜欢柳成风的,因为柳成风除了浪荡一些,其他都很好,尤其是对梅母,也像儿子一样孝顺。
梅雨堂道“娘,这次你错怪柳成风了,他去找媳妇去了。”
老夫人高兴起来了“这就对了吗。这下好,等你也娶了老婆,我就和媳妇们交代,一定要像三娘管小胡一样管着你们,你们要不听话,我就揪你们的耳朵。”说完高兴地笑了。
梅雨堂吐着舌头,做了下鬼脸“听话,听媳妇的话像听娘的话一样。”
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莫三娘虽然知道梅雨堂说了假话,可也不敢当着老夫人的面提起,梅雨堂也皱着眉头。
老夫人去佛堂了,厅里只剩下梅雨堂与莫三娘,莫三娘又恢复了她那直性子“胡怜香到底去那里了?柳成风是不是真有危险?”
梅雨堂很无奈“你知道我们都是很好的朋友,我们只是去找找柳成风而已,很快就会回来的。”
“他是不是担心我不让他去,故意躲着我,其实这两个月来,我看到他不开心,我也不好受,我那有那么绝情,你告诉胡怜香,一找到柳成风就回来,我会一直期盼着他。你怎么和伯母说?”莫三娘从未有过的通情达理。
梅雨堂叹了口气道“看这情形,我如实说恐怕是走不成,不辞而别更伤娘的心。”
莫三娘道“只好先斩后奏了,你写封信,我来和伯母说,应该会好很多。”
梅雨堂沉默了下“看来这是最好的方式了。”
胡怜香在五柳庄最大的一棵柳树下,不停地张望着出城的路,他很渴望看到梅雨堂那熟悉的身影,他确实心急,更主要的是他从来不带银两,以前有柳成风,现在有他老婆莫三娘,他从不操心银两的事,可是折腾了一宿,他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可是他连一个馒头都买不了,现在他才知道钱财有这么多的好处。
梅雨堂不仅带了充足的银两,还带了绿豆糕、花生等,自然没有忘记带上二斤酒,虽然离东来花开的家不太远,不过他知道没有酒,特别是与两个月不沾酒的胡怜香同行,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
有了酒的胡怜香话少了很多,脑子也清醒了很多,“以你我和柳成风,应该能应付的了,我们何苦去惹那个自命清高的家伙?”
梅雨堂道“也许这次我们就需要他的自命清高,何况他的确是柳成风很好的朋友,就像你我。”
胡怜香不说话了,对着酒壶喝了一口又一口,可能是他好久没有喝酒了,可能他喝酒为了去思考更有意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