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前阳！”这下李稚初真的怒了，这是他们熬煮的最为贴近配方的桐油，居然就这么被顾前阳给毁了。
另一边，顾前阳二话不说，再次生火，同时灵活地躲避着三人的抓捕，熬油极为顺利。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金箔、檀木粉、沉香、朱砂、雄黄！”每说出一样，李稚初的眼皮就重重跳上一下，这都是辟邪的药，顾前阳看都没怎么看，就随便下锅，实在是……太随便了！
这些东西加进去，不会破坏桐油吗？桐油的性质肯定会发生变化的啊。
“毁了，好不容易熬好的油啊，毁了！！！”许井水抱着脑袋，一脸痛苦，“我的明月楼啊，去不了了！”
“……”李稚初煞气腾腾地瞪了眼许井水，这货到现在还在想着那些龌蹉事。
“这下顾前阳你是真完了，私自改动桐油配方，这是欺师之罪！三个师兄都做不出来，你还想熬出天禄桐油？绝对不可能！”李成藏在木门后，看着院里一团糟的景象，就是一阵冷笑。
大铁锅里，桐油咕咚咕咚炸开一朵朵油花，闹出的动静比李稚初前面十次熬油都要大。
三人还在抓人，听到响动，不由停下动作围到锅边。
原本淡红色的桐油里，突兀地炸开一朵朵鲜红的油花，搅和着桐油一点点变为大红。
“咦？颜色变红了！”罗三旺奇道。
许井水古怪地看了眼站在不远处东张西望的顾前阳，他早就从师父口中听说过顾前阳的天分，知道后者对制伞有灵性，可想不到连熬桐油都有一手。
李成扒在门边上，使劲地往里看：“不会真让这小子做出来吧。”
“油虽红，但终究还是差那么一点点，”李稚初观察片刻，叹息着摇摇头，“我记得师父熬好的天禄桐油是会发光的，光颜色红没什么用。”
“发光！”罗三旺怪叫一声，他还从来没见过会发光的桐油。
“小师弟，还有什么办法？你再想想？”许井水凑了上来，一把搂住顾前阳，不让他再逃。
三人已经知道这个小师弟有些本事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顾前阳一脸茫然，他嘴上这么说，但手却很诚实，抄起篾刀，一刀划过自己左手手掌。
“啊！”顾前阳顿时一声惨叫，左手掌面鲜血淋漓，鲜红如浆的液体落入沸腾的油锅中。
原本大红的桐油，经过人血的搅和，颜色再次加深。
“用人血熬油！老天爷！”
李稚初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地看着顾前阳，他真的疯了，疯了！
人血熬油，那是邪匠的做法！
可更邪的事，还在后头。
当许井水三人还在被顾前阳这一手油锅放血震惊的回不过神来时，顾前阳又做出了更加惊人之举。
“不不不不！”眼见着右手再次行动，且这次居然伸向了油锅，顾前阳摇头说了一万个不字，可还是阻止不了……
噗通！
半截手臂插入油锅，刹那间，油面沸腾，犹如油炸肉.棒骨头般，嗤哧哧~
许井水嘴巴长得老大，因为过分震惊，三人都没上去拦。
另一边，李成脸贴在门板缝前，整个人也定住了。
你当是练杂耍呢，单手下油锅！
即便李成再怎么嘲笑顾前阳，如今也被他这一手弄得发毛。
这么高的温度，都能把人骨头给炸酥喽！
而反观顾前阳，他都做好了惨叫的准备，可预想中的痛苦并未到来，手臂伸入滚烫油锅中，没有半分热度，仿佛进入清水，十分凉爽。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顾前阳麻木地看着破手套控制着右手，在油锅里使劲一阵搅和，而随着搅拌，以及原先人血的晕染，那一锅桐油也越来越亮，越来越红，原先的亮红向深红转化，真如血般妖艳。
“好香啊！”罗三旺抽抽鼻子，闻到一股异香，犹如陈年酒香让人沉醉。
“是桐香！好浓的香气，这锅桐油熬成了！”李稚初目光发烫。
也是这时，顾前阳抽回右手，站到一边。
三人看向锅中，却不见半点桐油，反而在锅中看到一抹夕阳西沉，其中氤氲红光浮动，映红了人脸。
下一刻，艳光冲天，照映四面八方，整间院落都陷入了浓郁红光之中，就连前院伞铺，都被惊到了。
“红光四射，满堂皆彩！”
隔着门板，李CD能感受到红光是何等的潋滟。
越来越多的学徒沉迷着来到院中，所有人都沉醉在这让人迷幻的红光中，可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这红光之中，还有一抹非常微弱，但极为精炼的金光。
李稚初脸色血红，又是呆愣又是欣喜：“成了！成了！天禄桐油熬成了！原来师父一直不肯告诉我的这最后一味药，竟然是人血！”
“油已熬好，上伞吧，”顾前阳费劲地擦了把汗，嘿嘿一笑，接着眼睛一闭，仰天栽倒下去，又是献血，又是熬油，他已经耗尽所有体力。
“小师弟！”李稚初一把抱住昏迷过去的顾前阳。
门板后，学徒们面面相觑，他们刚到不知其中内情，本以为是许井水三人在熬油，怎么反而顾前阳脱力了。
……
傍晚十分，斜阳西照，当最后一抹殷红从院中褪去，李稚初也完成了涂油的最后一笔。
姚雪如期而至。
“伞修好了没？”刚进店门，她就四处叫唤，“阳子！阳子？”
“姚姐，阳子不在，”潘石赶紧过来相迎。
“不在？他去哪了？”姚雪疑惑道，平日里都是顾前阳迎接她，突然没见着面，她反而有些不适应了。
“脱力了，正在后院歇息呢。”
“干什么了会脱力？这小子成天就瞎忙活，”姚雪摇摇头，她还急着自己那把天禄伞呢，“伞呢，我要伞！”
“伞来啦！”一声长音后，许井水拖着红伞过来。
“补好啦！”姚雪惊喜地接过，拿在手中一掂量，确实沉了许多，“这桐油上得可真够厚的。”
“那是，怕不够多，还多加了一层呢，”罗三旺笑着走过来，他身后跟着李稚初。
姚雪欣喜万分，正要打开来看。
“诶，可别在铺子里开，”三人赶紧阻止。
姚雪一愣，随即笑道：“哦，是我糊涂了，”天禄伞伞一开，那红光一散，店里人就没法睁眼了。
“我还担心呢，怕你们熬不出这油来，当初汪弦师傅熬油可也费了一番功夫，”姚雪笑道，“又是我瞎操心了。”
许井水苦笑一声，摇摇头：“姚小姐，我们确实熬不出这桐油。”
“熬不出？那这伞上……”姚雪一愣。
“你放心，这天禄桐油的确货真价实，辟邪镇妖不在话下，但确实不是我们熬的，”李稚初有些无奈，“说起来你也可能不信，是前阳熬的。”
“阳子？”姚雪一惊，“他不还是杂役吗，你们家教杂役都这么多？”
明月楼也有杂役，可跟下人没什么区别。
“我们可没教，前阳他……是自学成才，”罗三旺古怪道。
“自学成才？”姚雪越发糊涂，这汪记伞铺里，她就和顾前阳熟悉些，平日里也没少说话，实在想不到，那个吊儿郎当的小子居然还有这一手，看看手中红伞，不免有些感激。
心中好奇还想再问，可她还有要事在身，也不能多呆：“算了，这事以后再聊，我得先走一步，酬金回来再付啊！”
“对了，替我跟阳子道声谢，等我回来后请他去明月楼，”临出门前，姚雪一转身，惨白的脸蛋露着魅惑一笑。
“好的好的，”许井水应了声，心中却是那个羡慕。
三人出门相送，门口四台大轿，通体血红，没人抬，却离地三尺，姚雪坐上其中一台，四口大轿子顿时向西方飘去，隐约还能听到吹锣打鼓之声，就像鬼抬轿般，看着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