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晨跑到了溪水里。啊,霎时间好清凉,溪水浸满了自己的耳腔,整个世界都很安静,如果就这样呆着多好啊,或许什么烦恼都不会有。
但是他终于憋不住气了,想浮出水面透透气。这才发现自己压根就不会游泳,加上刚才一路狂奔,腿脚发软。流动的溪水将他缓缓推倒,他在水里开始摇摇晃晃,这下他急了,这可怎么办?死亡的恐惧逼迫着他,比刚才那团黑气的感觉还恶劣。终于,他再也没能透透气,而是在水里渐渐失去了知觉。
等他醒来的时候,他是躺在一张板床上面的。屋顶是茅草搭成的。他骨碌翻身起来,看看这个简陋的茅草屋内,似曾来过。这是什么地方?他寻思着。他想不起来了,他只记得自己最后泡在水里起不来以及现在好饿。
这时他能听见远处好像有金属的撞击声,越来越近。他跑到门口去瞧瞧,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掠过,对他说了句:“跟我走!”那白色衣服的人拉着他就跑,慌乱中听到后面几个女子的喊声和细碎的追赶而来的脚步声。
他们二人只朝一个山坡跑去,程敬晨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很想甩开那人问一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可是那人死死地扯住他的手腕,他又甩不开。刚醒来就没来由地遇上这么个混乱的场面,他愤怒地喊道:“放开我,你到底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他。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传了过来,那人喃喃说道:“糟糕,怎么又是她。”程敬晨刚开始还觉得挺动听悦耳,渐渐觉得耳根酸软,耳腔里面一阵嗡嗡地嘤咛声,头晕的感觉随之而来。他也明显感觉到扯着他跑的那个人的脚步放慢了,难道他听到这笛声也会是头晕?
那人喊道:“跑啊!”可是两人都觉得头重脚轻,跑不动。又过了一阵那笛声停住了,却听见那几个女子的脚步声近了。当先一位女子,暗暗掷出三个飞镖,他都瞧在眼里,奈何头晕之感未有全部消除,只躲过了前面两个,第三个飞镖却着着实实地扎在了他的左脚脚后跟上。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那人眼见飞镖女子离他就只有二十几步了,再看看前面就是一个较陡的山坡,下面就是一条小溪。他忍住疼痛,将程敬晨推了下去,自己再跟着纵身一跳,两个人双双滚了下去。只吓得程敬晨哇哇大叫。好不容易才到了山坡下小溪边,程敬晨已经是跌得青一块紫一块,耳根还火辣辣的。他再看那人,却好像没事一般。咦,这人不是那日在西城门外遇见的那白衣秀士么?
那白衣秀士瞧见他一脸的窘相,笑了笑。程敬晨顿时恼羞成怒,真想一拳就揍过去让他也试试这火辣辣的滋味。
山坡上,飞镖女子对赶上来的女子说:“二姐,他们从这里跳下去了。”
“什么他们?不是就慕容如风一个人么?”此人正是千花门的二姐黑凤。
“不是,他还带着另一个人。”飞镖女子答。
“那会是谁?”
“还不知道。”
“哼!又是阿彩这丫头故意将他放走了。”
这时吹笛的阿彩也赶到了,黑凤厉声问道:“让你吹笛迷住他们,你怎么断断续续?有意放走他们不是?”
阿彩支支吾吾应道:“我...我没料到他会跳下去。”
正在她们对话的时候,白衣秀士朝程敬晨使个眼色,示意他开溜,两个人静悄悄地沿着小溪的上游走去。来到另一个山头的一片树林里,四周围静悄悄的,没有人烟,也没有见到大路。奇了怪了,却仍然不见那几个女子赶来。难道她们是算好了,在前头等着我们?
程敬晨和白衣书生趁着那两位女子说话的时候,沿着小溪悄悄地走到上游,来到一片树林里,找不到出路。奇怪的是,并不见那几个女子追上来。
千花门的人不知何时来到了省城。那一日,白衣书生慕容如风在自己草棚附近的山岭转悠,见到溪水上漂来一顶帽子,他再往上游看,见到一个人在水里面挣扎,于是将之救起,那便是溺水了的程敬晨。程敬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了,恰好遇上那三个女子追赶慕容如风。慕容如风不由分说就拉着他一起跑。
慕容如风和程敬晨溜走后,黑凤和阿彩起了争执,阿彩自然争不过黑凤,飞镖女子五妹杜鹃只好从中和解,看看天色已晚,三人回到慕容如风的草棚里头搜到了慕容如风留下的包袱,发现里头有几本书,心中暗暗得意,以为《草木虫鱼》必在其中,便急着拿回去向师父邀功,但又担心两个师妹赶上了慕容如风,夺了自己的威望,所以当她赶上了两个师妹的时候,她就吩咐说自己收到师父命令,得回去一趟,叫两人不要轻举妄动。因此慕容如风二人得以逃脱。
程敬晨二人在林子里又走了好久,程敬晨终于累趴了。慕容如风的左脚受伤了,走不动。二人靠着树歇息,慕容如风简单包扎了自己的伤口。程敬晨问:“你叫做慕容如风么?”他是隐约听到黑凤几人的对话听来的。
“嗯。”
“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捉你?”
“他们是千花门的人,找我要一本书。”
“什么书啊?”
“《草木虫鱼》啊。”
“啊?!”程敬晨想起了在杉源时四海经阁的事情,问道:“你去过我们杉源?”
“是啊,你是杉源来的秀才?”
“是的,哦,忘了告诉你了,小生叫程敬晨。他们要找这本书干什么?”
“呵呵,他们以为这本书是武功秘笈,想拿去修炼什么神功呢。”慕容如风说着,掏出了《草木虫鱼》,在手中扬了扬,问:“你要不要看看?”
“不了,这么贵重的东西……”程敬晨摇头说着。
“哈哈!哪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不过是一本画册罢了。江湖上那些人找一本什么《花草心经》,他们以讹传讹,就说成了《草木虫鱼》,偏偏追着我要。唉,本来呢,我是可以借给他们看看的。但是目前为止,我也只是发现一本而已,所以呢,我还没看完的书,是没办法借给他们的。”
“《花草心经》?”程敬晨问道。
“你也听说过这本?”慕容如风一脸惊奇地看着这个秀才。
“我听人说过,那只是一个瞎编出来的书名,这世上压根就没有叫做《花草心经》的书。”程敬晨就把从刘如约那里听来的关于峡谷的事情讲了。
“哦。就那帮家伙啊?记得当时我还在峡谷外面的一个客栈里面耍过他们。他们想独霸客栈,容不得别人。没想到还是他们胜了一筹,连死了都可以整我一下,瞎诌一个书名出来,都能让我遭受追杀。”慕容如风说道:“哟,瞧你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读书人,知道的还挺多的呢。”
这话说得程敬晨耳根发热,他想起从前跟刘如约在一起说说笑笑的日子,后来被杨先生责备了一顿。唉,如今又是个落榜之人。不觉又陷入沉思。
“哎,我说啊,那三个秀才呢?你怎么自己一个人跑到小溪里面去了?”
“没,没什么事了。”他喃喃道:“他们如今都回去了吧。少了我一个不少。”想到此处,黯然神伤。
“咳,你这是哪里的话,人呢,不要妄自菲薄嘛,首先是自己瞧得起自己。落榜而已嘛,下一次再考一个就是了,别灰心。哦,对了,你要不要回去城里?他们估计都在找你找疯了。”
程敬晨沉默不答话。
慕容如风又说了:“你不想回去,就跟我走走吧。不过就是有些幸苦。”他忽然拍脑袋喊道:“啊!糟糕,我的包袱没有带来。”
“那怎么办?她们估计还在那,你不方便回去。”
“哦,那好吧,歇息一会,我们准能找到大路的,我们朝西走。”
慕容如风知道程敬晨不会调运气息,走不远就气喘连连,便劝他学学运气之功。程敬晨说那是“武功”,打打杀杀的,所谓“以武犯禁”的事,一个读书人不应该学,死活不肯学。
慕容如风说:“你这一条命是我救的,你是不是应该想着报恩啊?”
“报恩那是当然的,古人云,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又云,有恩不报,非人也。或问,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得了得了得了,停!”慕容如风喊道:“那你想用什么报答我?”
“诗云,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投我以……”
“喂!你别掉书袋了行不行?说点实在的。”
“我,我…”
“吶!我告诉你,我呢,现在左脚受伤,走得不快,你呢,走几步就气喘吁吁,万一人家追来怎么办?”程敬晨不答话,慕容接着说:“所以呢,你得学一下如何运气,让神清气爽起来,健步如飞,然后可以背着我跑,我就当你是报恩了。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