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漳派那位弟子问老人,是谁人想挑起江湖仇杀。
老人环顾四周,缓缓说道:“老头子并非神人,实在不知。”
那漕漳弟子自知多嘴,忙道了谢,退了下去,坐到原位上。
这时,那孩童疑惑:“爷爷,不就是胡乱编出个书名吗?又怎么能引起江湖仇杀呢?”
老人笑道:“这不,花千门不是四处撒网,要找慕容秀才么?好在慕容秀才不去理会他们、处处让着他们,否则,仇杀不早就形成了?此外,江湖上许多派别都纷纷有人来到岭南,虽则没有露面或者动手,但是这情势就比如弓上之箭一般。”
黑凤听了,暗暗觉得这老者说自己花千门奈何一个慕容如风,怒从心起,想站起来和那老人辩驳。阿彩看在眼里,及时扯住她。
这时候那孩童又问了:“爷爷,既然没有什么《花草心经》,那慕容哥哥在杉源买了的是一本什么书啊?为什么花千门的姐姐们要捉他?”
阿彩听到这句,低声劝黑凤:“姐,且看他怎么说!”
“哼!还不是慕容那厮,怕惹不起我们,故意找了个帮手,在这里一唱一和的,想引开我们的注意。”黑凤嘀咕道。
老人哈哈大笑:“慕容这小子,从前是个读死书的落第举子,因为屡试不第,遂弃文从武,遍访名山大师,遂成剑士。但他依旧喜爱文墨,照旧一身书生打扮,又有寻古书的癖好,这个事江湖人都早有耳闻。只是他小子这次没来由到杉源找了一本《草木虫鱼》,恰与《花草心经》之名相近,这才让人给盯上了。”
黑凤听得满不是滋味,越想发怒。但又忌惮于四下里的其他人,不便就此发作。孩童问:“爷爷,《草木虫鱼》是什么书啊?”
“据老头儿所知,《草木虫鱼》是宋徽宗命宫廷画师编撰的一本画书,将多年的科举画题全录入其中。”
“画题?爷爷,那时候当官考试考的是画画么?”
“是啊,天子天子,全天下都得听他一个人的,他爱啥,他便考。其实都是迷惑世人的陷阱,世人为了功名,情愿入他罗网,受他摆布。今世之八股又何尝不是如此坑人?苦哉,悲哉!”老人摇着头叹道。旁若无人。
众人听了,不禁暗暗赞赏,因为都是江湖同道,多不愿意与朝廷交结。又不禁暗暗为这老头捏一把汗,心里都道:“您老讲《花草心经》,揭露了武林伤疤也就算了,还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讽刺朝政。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果然不出所料,坐在靠近门口桌子的四个汉子大模大样的走了过来,将爷孙两人围在中间,为首的汉子狞笑着掏出一张铜牌,在老人眼前一晃。
众人一看,皆是一怔,那铜牌是什么?正是当时人视之如虎狼的锦衣卫的令牌。那四个汉子自然是便装了的锦衣卫了。
客栈里的一般民众见了,自是吓破了胆,连滚带爬的逃的无影无踪,而黑凤、阿彩、刘节、铁刀门、漕漳派众人自不愿与朝廷结下恩怨,都趁势离去。
一时间,整个客栈,甚至整条街都瞧不见半个多余的人影。
老头笑了笑,道:“老头儿多嘴了,老头儿这就告辞!”转身对孩童说:“宁儿,走。”
爷孙二人携手,像是一缕白烟,从四锦衣卫的身边闪过,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这步子如闪电般快。那四个锦衣卫张大了嘴,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哐啷”几声,只见四人的令牌,佩刀都掉在了地上。这老人不仅步子快,手法也快,不知何时就已经在四人身上动了手脚。若是老人下手狠点,四个人的小命还在吗?
四个锦衣卫恼羞成怒,但又无可奈何。狼狈地溜回府去。
此事一过,黑凤、阿彩也不去寻青龙剑士慕容如风了,径直取道回千花门将此事告知师父。金刀门的人也感到老人之言有理,便也回去了。刘节松了口气,他想:“这下子终于有人知道《花草心经》是骗局了。这事不要自己去操心了。”心上欢喜,待到交了这趟镖,也就率众镖师,趟子手回杉原去了。
而这一老一少在夷州的对答,日后自然成为江湖上的佳话。少许有识之士都纷纷退出了这《花草心经》的骗局。可是仍有一大部分人,迷了心窍,依旧在江湖上寻云烟双绝,寻《花草心经》,甚至寻慕容如风。
此后,漕漳派几乎是倾巢而出去寻失踪了的云烟双绝。自然,又会引起另一番风云。
刘节回到了杉原,将夷州一事告诉刘集。刘集心上大慰。可是刘节所描述的老头,竟也猜不出是哪位江湖前辈。
刘节问起:“小妹呢?今日怎不见?”
刘集笑道:“她前一阵子总到外边去闹,这几天得了风寒,在房里呆着呢。”
刘节一听如约的了风寒,非常关心的说:“我这就看她去!”话未说完,已经踏出大厅,往刘如约的房间走去。
刘节走至窗前,听到一个声音温和地劝到:“小妹,老爷都是为你好。”刘节一听便知道那是自己妻子蔡氏的声音。
接下来是刘如约的声音,拼命嘶喊:“我偏要出去,我要出去,我要见爹爹,告诉他,我要出去。”
原来,在程敬晨来寻刘如约的时候,刘如约的风寒已好了,只是刘集不肯让女儿再外出,还将她软禁起来。她便闹死闹活的,刘集心知女儿最听刘节夫妻的话,便把自己的儿媳蔡氏叫来,让她劝劝刘如约。姑嫂二人有话聊时自然无事,一旦如约要出去时便又是闹又是跳的。这日,蔡氏又在劝如约了。
刘节转入房间来,故意咳了两声,蔡氏转头见是丈夫,微笑点头以迎。刘如约一见是节哥哥,更是欢喜,一把扑将过来,搂着节哥哥的脖子大叫道:“节哥哥回来了,节哥哥回来了。”十足的孩子气。
刘节把她放下,抿嘴说:“都十几岁的大姑娘了,还是这般爱闹。”蔡氏见了这兄妹,也笑了:“她呀,就是长不大,总是孩子王。”
刘节从怀里掏出一对小泥人,道:“看,节哥哥给你带回了什么?”刘如约瞥了那小泥人一眼,见是一对正在比武过招的玩意儿,若在平时,她自然欢喜,可是这时她却嘟起嘴说道:“我才不要。”
刘节刚在窗外就料到这小妹要出去了,其他什么也不在乎了,笑了笑:“节哥哥知道你要什么。”
刘如约道:“你骗人,你怎知道我要什么?”
“你要出去,对不对?”
“你怎知道的?”刘如约睁大眼睛望着刘节,像是他的脸上写着答案似地。在一旁的蔡氏“噗嗤”一笑。
“节哥哥,小妹求你了,你和爹爹说,放我出去。”刘如约拉着刘节的手恳求道。
“好啦好啦。”刘节是走江湖之人,也不想自己的妹妹整日都呆在家里,于是去向父亲求情。刘集爱女心切,这时又见刘节求情,便答应让如约出去了。
刘如约得了父亲的同意,小鸟似地飞了出去。自然是去找那书呆子程敬晨。至于为什么要去找他,她也不明白。
程敬晨见了她自是欢喜一番,两人各讲了自己近日来的事,程敬晨将那天去寻她,在南街遇到的怪事讲给她听,刘如约也甚感惊讶,一时也懒的去想,便说:“待我回家再问节哥哥。”
程敬晨还说:“那天从你府门前回来,路过一个酒楼,我见里面挤了很多人,一时好奇,也走了进去,原来是来了一个说书先生,正在那讲忠义水浒呢。”
“真的?”刘如约自小也听过刘节讲梁山好汉的故事,这时听到程敬晨这么说,更是喜从心出。当下两人一起去听书。
两人奔着来到酒楼,果然见里面坐了很多人。两人好不容易找了个位置才坐了下来。这时却发现坐在一旁的是朱学桥。程敬晨只是和他打了个招呼,便认真地听书了。刘如约一见,感到奇怪,便问:“你认识这人?”程敬晨“嗯”的一声似答非答。
自从上次程敬晨梦见死人,被朱学桥叫醒后,程敬晨心中总莫名其妙的长了个结,他还隐隐感到朱学桥是一个不善之人。但有时他也认为自己只是多疑了。自朱学桥来到了书院,在学堂上,程敬晨便多了一个对手。程敬晨也微微感觉到杨先生的注意力偏向了朱学桥。程敬晨心上不爽,便渐渐疏远这位曾经一度很友好的挚友,离此时已是一个多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