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了山,侍剑本想着自家少爷该回家一趟,不想到了后院门墙,自家少爷连枝头的繁花也不曾多看一眼,只当过路,好似名听见墙里争吵辩驳之声。随他买了些果脯、粉妆,到了曼陀山庄,见大门紧闭,里头哭诉、呵斥声不断,吵闹至极,林毅最不喜欢下人没个规矩,听了心烦,便让侍剑敲门。
侍剑正要敲门,却见大门“忽”的一声打开,一个健妇领着不少人拿着家伙要出去,那健妇见了侍剑,赶紧退后几步,指着侍剑说道:“就是她!就是这贱婢子,就是她在浇茶花的水源放污,叫我取不得水回来!万一被夫人知道了,我们都得倒霉。姐们,赶紧拿下这小婢!不然得倒了大霉。”往后一跳,又补了一句:“这贱婢拳脚厉害,姐几个多多小心。”
为首的那妇人面目颇为凶恶,叫侍剑不自觉的想起自家爹爹,见这妇人盯着自己,不好退却了给林毅惹上麻烦,只得上前微微躬了躬身子,行礼道:“小女子侍剑,见过各位夫人。”
那妇人一听,面色稍缓,目光柔顺了些许,狐疑瞧了健妇一眼,有意清了清嗓子,可还是沙哑的大嗓门子,道:“小姑娘倒是客气,我问你,你真的在那浇茶花的水源里防污了?”
说罢,瞪了人后的健妇一眼,不知善恶,那健妇骇的瑟瑟发抖,庄里都知道这张太太乃是夫人手下第二号人物,为人仗义,事事也算分明,在这山庄里,除了夫人指明要杀的,其他犯错的人七成能保下来,若是恶了她,无疑是在这曼陀山庄失了一张附身符。
侍剑欠身道:“回这位夫人的话,小女子若是早知道那处是曼陀山庄的水源,小女子是万万不敢在那处取水的?”
张太太脸色一冷,问道:“那这么说,你真污了那处水源?”
侍剑低头道:“小女子...小女子,只是在那处洗过两次汤罐,想来不至于污染了水源。”
张太太喝道:“好!既然你承认了,那我拿下你你也不怨!”伸手一抓,颇有劲力,侍剑功力不深,挣脱不得,被张太太一把拿去。
张太太一手拿住侍剑,便往曼陀山庄里走,边走边喊,道:“赶紧去禀报夫人,说有人污了咱家的浇茶水源,现在带着人了,请夫人发落。”那人群中的健妇大喊一声“得嘞”,忙不迭的往夫人住宿处跑去,其余妇人见张太太拿了人,事情以了,也各自回自己地方做事去了。
张太太还要问侍剑细节,却听背后“唉哟唉哟”叫唤声不断,张太太大吃一惊,回头一看,却见了一人站在门口,拿着一把折扇好不得意的扇着,张太太似是认得这人,微微沉思,忽的想起这人身份,差点没吓得跪着,战战兢兢道:“原来...原来是林少爷来了。呵呵...呵呵,林少爷来曼陀山庄,为何不派人通报一声?我们这些下人没个准备,怠慢了林少爷,还请林少爷多多包涵。”
林毅用折扇点着侍剑,说道:“我可是让人来通报了,只不过这人却被你抓着,没说而已。”
张太太赶紧撤了手,定睛一看,这才看清楚侍剑背着的刀,刀柄上刻着林家的家徽,这下心中拔凉,脸上的横肉都挤在一处了,伸手抽着自己的脸,道:“是是是,是奴婢眼瞎,是奴婢耳朵背,还请林少爷念奴婢不当事儿,一会见了夫人,还请林少爷...”
林毅挥挥手,道:“去吧,以后莫要如此听信她人所言。”
张太太如蒙大赦,赶紧往王夫人住处跑去。侍剑扭了扭手腕,低着头,不敢看林毅,林毅见妮子不说话,领着侍剑往待客堂走,打趣道:“以前你可是来过曼陀山庄的,今日为何还如此拘谨?”
侍剑噘着嘴,不敢说自己是怕给自家少爷添麻烦,闷闷说道:“我...奴婢以前可是,可是,大多是一个人来的,每次来...每次过来都看见王夫人正在...正在做花肥,真是吓煞人呢。”
林毅哑然,旋即释然,心道侍剑正是如此纯美,才将这侍剑赶出家门,留到自个儿逍遥后才留她在身边,不然,怎么不带着那王瑶儿?两人一时无言,到了曼陀山庄的待客堂,林毅前脚才迈,这马上就听了一声“少爷!”
林毅眯眼一笑,朝那人问道:“嗯...不错,你在这儿等了多久?”
侍剑见了少爷这笑容,知道这是强耐着不耐烦,压着自己好声好气的说话,这是得要把人给卖了还叫人给自己说好话。不过这在王瑶儿瞧来,这可是少爷大大的开心啊,每次少爷这么笑,都赚了好大一笔银子,现在他这么对自己笑,岂能没好事儿?欢喜答道:“婢子听李二少爷说了,少爷您今日要来曼陀山庄,又怕少爷来的早了,所以两天前就在这儿等了,王夫人听婢子说少爷要来,也叫婢子买了些山楂、葡萄、酱肉脯,正等着少爷来呢。”
林毅点点头,不再多言,坐在客座的位子上,尝着王瑶儿端来的山楂、葡萄,将肉脯收到袖里,等着王夫人过来。两个姑娘同立于林毅身后,王瑶儿白了侍剑一眼,得意非常,这也难怪,王瑶儿入林家晚于侍剑,伺候林毅也是在林毅叫侍剑回家几年之后,时而听家中老人说,若侍剑没被少爷赶走,那早就得喊侍剑一声“少夫人”了,就算林毅与杭州青云阁的阁主栾良怡先有秦晋之好,可林毅也不能取一个比自己大七八岁的人不是?每每至此,王瑶儿心里却不是个滋味,王瑶儿自问,侍剑除了那双眼儿比自己漂亮,其他哪一处比的上自己?背刀负剑自己也行,全凭了比自己早进的林家家门,现在少爷自除了家主之位,不在担任那商会领袖,这也就是说,侍剑与自己可站在一条线上,谁也赢不得谁,自己多叫少爷开心,叫他取了自己,他日再吹吹枕头风,这家主夫人的位子怎么回不来?到时候...王瑶儿这么想着,不自觉笑出声来,却没半点不自觉。
侍剑微微摇头,听到王夫人声音,赶紧踩了王瑶儿一下,王瑶儿正想着怎么买玉蚕丝绸做衣服,一下被打断了臆想,恼怒非常,本想呵斥,可见林毅起身抱拳,不得不与侍剑一道,向着进门的王夫人行礼。王夫人摆摆手,坐上主位,剑眉一展,笑道:“你可算来了,这么多年也不来坐一坐,是不是已经忘了我了?”
林毅亦是道:“夫人言重了,我若忘了您,怎么还年年给您送茶花?”
王夫人展颜一笑,整个人倒似年轻了许多,两人闲叙一会,王夫人终是严肃之人,谈话间渐渐少了笑意,也不打马虎,问道:“林家小子,你向来无利不起早,若无所求,必然不会来我这里,说吧,你要什么?我这曼陀山庄有什么能叫你林大少爷看的上眼的?不妨说一说。”
林毅道:“其实这次过来,本来是没什么事的...不过现在却是有事了。”
王夫人道:“直说吧,不用遮遮掩掩,你可不是你爹,遮遮掩掩倒失了男子气概。”
林毅哈哈大笑,说道:“呵呵,夫人更言重了,我爹是什么模样,想来夫人应该比我更清楚。我这次来,本来是想来告辞,这些年来若无夫人暗中照料,我定然活不过十岁,由此,还请夫人受我一拜。”说着,林毅朝王夫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王夫人坦然受之。
王瑶儿见侍剑一开始低着的头一直没抬起来,心道一声贼妮子,自己这一点上却是不如侍剑,实在是愤恨不已。王夫人等林毅坐下,目中有些许柔意,道:“好了,客气也客气了,说正事吧。”
林毅本想眯眼微笑,可恍然间想起自己已然是自由逍遥之身,拍拍脑门,又引得王夫人发笑,说道:“事情一件一件说吧,近几天我用内力用得急了,经脉有些...不爽利,还请夫人送我些‘百花润经丸’,让我舒坦一些。”
王夫人冷笑道:“好小子,竟敢与我谈条件,说吧,你要多少?”
林毅道:“每日两丸,得用十日,得有二十丸才可。”
王夫人道:“你爹当年与我以兄妹相称,要几粒药丸有什么难的?给你一瓶,足够你用一个月了。”
林毅心中一惊,嘴上却道“客气”,王夫人见林毅并不拒绝,微微一笑,召来下人,道:“叫小姐拿一瓶‘百花润经丸’来给林少爷。”
王瑶儿听了,忍不住看了侍剑一眼,心中有些哀怨,那王小姐有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容,万一少爷看上了,岂不是自己连妾的位子也捡不了?林毅自然不知道身后的丫鬟在想什么,又说出了第二件事:“这几****与侍女在曼陀山庄的山里游玩,杀了只大虫,吃肉熬汤,不知那处水源是夫人浇茶花的水源,我等在那处洗了几次汤罐,还请夫人原谅。”
王夫人失笑道:“林家小子,你难不成是做买卖做疯了?这等小事也用得着放在台面上来说?好了好了,我不怪你,还有什么事儿?一并说了吧。”
林毅这才露出微笑,说道:“这第三件事啊...与夫人也有些关系,与夫人告辞之后,我会去大理一趟,去夫人说的无量山洞瞧一瞧,期间也许...不,必然会遇见那位若痴若狂的段王爷,不知夫人有什么话让我带给段王爷?”
王夫人闻言,呆立当场,正在此时,却又丫鬟来报有男人闯入了曼陀山庄,当即拍案恨声道:“剁碎了!剁碎了!一般喂狗,一半养花!”过了许久,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得手指甲刺破了掌心,已是血流而下。
王夫人咬牙切齿,恨然对林毅问道:“姓林的臭小子!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毅拱拱手,微笑道:“那自然是敢,整个江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王夫人说做就做,绝不回头,只是...夫人当初奈何不得慕容博,如今自然也奈何不得我。所以...若夫人言尽于此的话,我便去找王家妹子了。”
王夫人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吓得王瑶儿花容失色,生怕王夫人下令将自己做成花肥,虽然不知道少爷有什么自信能与慕容老爷相比,可细细想来这也别不过是自大之言罢了。侍剑虽然低着头,躬着身子,可手早已握住了剑柄,只要王夫人一开口,便要动手。
便在剑拔弩张之时,却听门外一声“娘,我把药拿来了”,几人一听,这才各自移目,那王语嫣小步轻摇入门,缓缓移到王夫人身旁,将要放在桌上,向林毅欠身道:“林家哥哥,近来可好?”
王夫人冷哼一声,道了句“他好得很”,拿药扔给林毅,冷声道:“他有什么不好的?就是死了,也就三四个人知道。”起身便走,王语嫣微微点头,也跟着王夫人走了,迈过门口,王夫人却停住了脚步,朗声道:“既然你要去,告诉他,叫他滚过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