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正是二锤老兄。
看着眼前出现的人,二锤明显感觉很意外:“你是.........刘梓峰?!”接着就是很开心的样子“快进屋,哈哈,没想到是你。”把刘梓峰让进屋,关上门。刘梓峰稍微有点拘谨:“二锤,不好意思啊,我冒冒失失的跑过来,不晓得你方便不?”二锤一乐:“刘兄弟不要客气,非常欢迎。说吧,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尽管开口!”刘梓峰心下一宽,也就不再拘束,直截了当回道:“呵呵,没什么事。今天放假,我没什么事情做,又不想在宿舍待着,想了半天,过来找你耍。你忙不忙嘛?”二锤哈哈一笑:“我永远都不忙,不像你们大学生,读书费脑筋。这样,今天就在我这里玩,中午我们就在附近去吃馆子,正好我也无聊。”刘梓峰微微一笑:“就是,我们学生天天都是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线,感觉自己快变成一只井底之蛙了。”二锤看着他,点头:“嗯,确实学校的生活太枯燥了,要不然,我怎么着也得去大学混个文凭玩玩。”刘梓峰哑然,心说这文凭真这么好混就好了,每年的六月高考也就不会有那么多悲剧的故事发生了,不过这话可不能说。也许,是眼前这位老兄从小到大的养尊处优造就的惯性思维吧。
想到这里,刘梓峰发现一个情况:上一次来二锤家,包括今天,都只看到二锤一个人在家,其他人呢?刘梓峰不禁好奇地问道:“你家里怎么没看到其他人呢?你父母呢?”闻听此言,二锤眼一垂,有点黯然:“不瞒你兄弟说,我现在就相当于一个孤儿!”刘梓峰一惊,正想说话,二锤打断:“你别误会,我摆给你听。”
原来这二锤,姓苏名旭,祖籍湖北,祖上在湖广填四川时逃难到四川,再后来又迁徙到省城。不过到苏旭父亲这一代,已经是正宗的省城人了。爷爷奶奶在苏旭三四岁的时候双双因病离世,所以苏旭对爷爷奶奶的印象几乎是一片空白。早年父亲在一家中型国营企业当工人,这在八十年的中国家庭可是一件不得了的事了。母亲是一家医院的医生,好像级别还不低,非常受人尊重。二锤就是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家庭,用他的话来讲“那时候自己走路眼睛都是看天的”,加上又是独生子,父母对他宠爱有加,基本上什么事都顺着他。后来,在改革开放的大潮影响下,父亲毅然辞掉了“铁饭碗”,南下深圳淘金。这在当时的单位闹了一场大风波,领导指着鼻子骂:“你脑壳烧糊了!好日子不过要去当叫花子,有你以后后悔的。”二锤父亲王八吃秤砣——铁了心,最后斩断与单位的一切关系,只身南下,感觉还是很悲壮的。其实开始二锤母亲也不同意父亲辞职,总觉得完全没有了退路风险太大。最后架不住父亲的软磨硬泡和对各种新闻的解读分析,他认为这是一次巨大的机会,母亲最后妥协。只不过还是没有听父亲的怂恿跟他一起去深圳,一来苏旭还小,读书需要照顾;二来认为风险巨大,不管怎样自己还是医院的中坚力量,而去了外面什么都不再是。最后两口子商量的结果是:父亲一人去闯,母亲在家照顾苏旭,万一闯荡失败,至少还有个退路,不至于弄得倾家荡产。
时间和机会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但是只有一小部分人能真正把握机会。最初在同一起跑线的芸芸众生,最后只有那寥寥几人能够脱颖而出。八年时间,不长也不短的八年,苏旭父亲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南下客,摇身一变成为赫赫有名的苏董!重新回到省城后,苏旭都感觉自己已经认不出眼前的这个男人是自己曾经那么熟悉的父亲。当时的苏旭,已经十五岁了,正在经历一个少年最重要的蜕变——青春期。这八年时间,父亲只是偶尔回来过几次,每次都是行色匆匆,根本来不及看看自己的儿子有什么变化,每一次的离开都几乎在清晨,苏旭醒来后,父亲已经不在。从最初的哭闹,到后面的沉默,再到最后的满不在乎,苏旭的内心,开始渐渐忽略关于父爱这个称呼。母亲看在眼里,心下不安也不忍。加上医院工作繁忙,逐渐地对苏旭更加放纵,除了尽量满足苏旭的物质要求之外,好像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表达父母之爱。用现在两口子的话来说,“我们都不懂如何教育孩子”。在极度宽松的家庭环境之下,苏旭的学习成绩如同“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尽管母亲请了不少的家教来辅导,奈何二锤同志左耳进右耳出,心思越来越不在学习上。很自然的,最后的高考这位仁兄不出意料地“成功落榜”。他才不在乎呢,反正有吃有喝有的玩。不过万幸的是,苏旭尽管贪玩好耍,本性却不坏。在学校里虽然是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人却不讨厌,靠着他的豪爽大方和仗义,结识了一大帮“哥们儿”。“二锤”这个绰号,就是他的“哥们儿”给他取的,慢慢地叫开了,搞得周围的同学朋友干脆忘了他的真名实姓一样,都叫他二锤,一时间二锤的大名人人皆知。为什么叫二锤?本来大家是要给他取个“大锤”绰号的。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二锤比大锤灵活,个头虽然不是很大,能量却不容忽视;关键一点:二锤顺口。得,他似乎很享受这个称呼。
二锤嘚吧嘚地口若悬河,给刘梓峰讲述着他的一些过往。逐渐地,一个崭新的二锤形象在刘梓峰的记忆中开始形成。二锤摆出一套茶具,碟碟碗碗一大堆,边演示边给刘梓峰介绍什么是功夫茶,这也是他父亲从深圳带回来的,并且亲自给苏旭教授茶艺知识,用他父亲的话来说:要做一个懂生活的人。对于这玩意儿,刘梓峰是平生头一回见识,感觉非常新奇好玩。搞了半天,倒出摆弄好的一小碗茶水放到刘梓峰面前。刘梓峰不明就里,端起来一饮而尽,茶真香!就是太少了,感觉只打湿了喉咙。二锤哈哈大笑:“兄弟,茶不是这么喝的,你这叫牛饮。”说完给刘梓峰演示了一遍:什么叫洗茶、赏茶、分茶、闻香、品味.......刘梓峰有点尴尬,没办法,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东西,感觉还挺复杂。
刘梓峰静静地品着异香扑鼻的好茶,二锤告诉他这叫铁观音,而且是铁观音中的上品,都是父亲给他的。看来这位仁兄今天兴致很高,一边冲茶一边接着讲他们家后来的故事。
苏旭父亲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在城中心买了一套大大的房子。本来要卖掉现在二锤住的这套老房子,二锤死活不同意,他住习惯了,更主要的是,他不愿意与父亲住在一起。经不住他的坚持,两口子最后只能妥协,家里的东西基本没动都留给了二锤。这下可好,彻底的自由飞翔了。父母偶尔过来看看他,带来不少吃的穿的一大堆。前年,父亲在省城最繁华的路段——草市街,买下三间铺面,里面全部打通,经过重新改造和豪华装修,开了一间皮草专卖店——“旭日皮草行”。经过他的再三说服和分析,母亲也辞去医院的职务,摇身一变成为这间皮草店的老板娘。不过这个时候的中国,辞职下海经商已经成为一个普遍现象,大家已经见怪不怪。适逢改革开放如火如荼,皮草生意如日中天,这间皮草店由于地理位置优越加上面积够大,“旭日皮草行”很快在这条街上打出了名声,用“日进斗金”来形容毫不为过。
然而这一切,对于二锤来说好像没有任何影响。他依然独自一人住着这套外观破旧而内里豪华的大房子,依然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面摆弄他的一堆音响设备。心情好的时候叫来一群死党在家里吵他个天翻地覆,肚子饿了走出去就是各种餐馆,简直就是神仙日子。他基本上不去父亲的公司和母亲的皮草店,一家三口,过着貌似井水不犯河水的生活,倒也相安无事。大概,这就是二锤为什么说他过的是一种孤儿般的生活吧?世上哪有这样的孤儿生活?!
刘梓峰问道:“张榕说你是他的远房亲戚,是吗?开始大家以为你们在耍朋友呢,感觉那么亲近。”二锤哈哈大笑:“正常,很多不了解的人都有这个误解。其实呢,扳着指头算,我勉强可以算是他的一个表哥。不过很远,你晓得中国人一表三千里,我和榕榕性格相投,虽然她小我几岁,不过性格耿直,也喜欢和我玩。至于其他的就真没有了,我们可以算是好哥们,仅此而已!”至此,刘梓峰才算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那么,二锤知道张榕和魏凯杰的事吗?想了想,算了,这个事情不用问了,没任何意义,那纯属别人的私事。
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听,一泡铁观音喝至无味。末了,二锤大手一挥:“走,兄弟,我请你吃大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