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阿炳的《二泉映月》,刘梓峰听过很多次,一首不可多得的传世经典。最早接触这首曲子,应该还是八九岁的时候,村子里一位与父亲差不多同龄的乡民,是当地方圆二十里出了名的二胡“大师”。小时候的农村,每逢年节之日,走乡串户的艺人包括叫花子非常多,这位二胡大师也不例外,基本上方圆二十里没有不认识他的。刘梓峰很喜欢他,每每只要看到这位拿着二胡的一出现,就喜欢跟在屁股后面,非得听上几曲不可,《二泉映月》就是这样和他初相识的。老教授一开弦,刘梓峰听出来了,正是大名鼎鼎的《二泉映月》。
如泣如诉,琴声悠扬。无锡的山水,无锡的日月,太湖和二泉,盲人与小道、说不尽的无锡风情、道不完的岁月辛酸......在老教授的琴弦之下慢慢铺陈开来。晚会现场一片寂静,整个大厅只有悠悠琴声在缓缓流淌、轻声诉说,所有的听者如痴如醉。刘梓峰心中震惊,原以为这个老人只是来助助兴的,实在没想到,竟然是一位真正的二胡高手。老头儿的水平,绝对不仅仅是发烧友这个级别可以定义的,也远远超过记忆中的那位乡村二胡大师。
以至于琴声停止好一会儿,大家才如梦方醒,全场起立鼓掌,男生们兴奋地尖叫,甚至有人拍打着乒乓球桌。看来,毛教授的一曲《二泉映月》,是把大家彻底征服了,刘梓峰偷偷看到,杨姥在用手抹眼泪。以琴感人,以情动人,老头儿做到了。毛教授站起来,把麦克架往上拉了拉定住,对着麦克风:“谢谢大家的鼓掌,很久没拉了,还行吧?哈哈哈,以后有机会的话,我再给大家拉上一曲。不耽误同学们的时间,下面的节目继续。”乐呵呵地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大家一路掌声相伴。
全场渐渐安静下来,演出继续进行。中间又是几首歌曲,其中就有404寝室张建军的一首张学友的歌《吻别》,也算是惊艳全场。张建军纯粹走的模仿路线,他本身的声音腔调和歌神就有几分类似,再加上多年的持续练习,确实称得上惟妙惟肖。除了他的这首《吻别》外,308号寝室的李云天也带来了一首模仿版的《一千个伤心的理由》,同样是歌神的原唱。只不过很明显的区别,李云天的模仿功力比张建军差的太多了,一听便知就是一个卡拉OK的水平。当然,都不重要,今天的晚会就是让大家释放,开心。
李云天之后,是刘梓峰和罗晖的一个相声节目。蔡春枝报幕:“下一个节目,相声《吹牛》,有请404寝室的同学。”众人一听,哄堂大笑。只能说这个相声的名字太搞笑了,众人充满期待。这个段子,是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马季老先生和他的搭档赵炎的作品。作品有点老,是一九八五年出来的,距今快十年了。只可惜没有上过央视春晚,所以还有很多人没怎么听过。刘梓峰在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和班上一位同学组成搭档曾经参加过全区中学的文艺汇演,就是凭着这个《吹牛》最后获得了一个二等奖,当时在学校已经算是很出名了。这个作品讽刺了当时社会的一种浮夸现象,通过夸张的语言和生动的表现形式,让每一个听众从大笑声中获得思考,是一部非常优秀的相声作品。所有的台词刘梓峰早已烂熟于胸,因为听过太多回了,早期参赛的时候又排练过若干次。今晚他主要是担心罗晖,实在话两个人还没有相互真正了解,节目也没有进行过彩排。刘梓峰只是从感觉上判断,罗晖适合演这个节目,具体的表现,要看二人的配合度了。刘梓峰事先的设计是:他主逗,罗晖主捧,也就是相声表演中的两种角色分工——逗哏和捧哏。
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两人迈步走上舞台,鞠了一躬,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的高度,开始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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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我吹牛有祖传秘方
罗:我把方的能吹圆喽
刘:我把短的能吹长喽
罗:我把丑的能吹美喽
刘:我把死的能吹活喽。
罗:哈......我跟你说啊
刘:怎么?
罗:我们家是吹牛世家。怎么样?
刘:我们家是吹牛的门里出身。怎么样?
罗:那我们家是吹牛专业户。哈哈,吹啊
刘:我们家是吹牛的、吹牛的合资公司。
罗:吹牛还有合资公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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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作品很长,最大的挑战是背台词,刘梓峰主要担心罗晖忘词、卡壳,那样“笑果”就会大打折扣。他随时准备救场,有经验的演员会随机应变,即使是在忘词的情况之下也能迅速转换,快速从悬崖边上拉回来。所谓一个好的搭档,他的作用是相互的,两个人都要具备这种思维和能力才行,所以为什么那么多著名的相声演员,总有一个基本不会更换的搭档,就是这个道理。
表演出乎意料的顺利,刘梓峰在心底不由得给罗晖竖起大拇指:行啊,这小子。记忆力惊人,基本上全程流畅,行云流水,加上他本来就开朗奔放、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在整个过程中他放得很开,肢体动作配合搞怪的川普口音,实实在在又让全体师生欢乐开怀了一把。
紧接着是外号“吴道子”的同样来自404寝室的吴道通,他今晚给大家带来了一个非常清新的节目——诗朗诵。前文有交代,是一首台湾著名女诗人席慕蓉的《一棵开花的树》,在刘梓峰的建议下,二锤给他选了一段轻音乐作为背景配乐,这样更容易让朗读者有感觉有情绪,也更容易发挥最好的朗诵水平。
诗本身不长,全文总共才一百余字。诗朗诵需要掌握的是节奏和语境,需要全力表达出诗人创作这首诗的那种目的和情绪,所谓“诗以言志”就是这个意思:如何让你遇见我/在这最美丽的时刻/为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让我们结一段尘缘/佛于是把我化做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你走近请你细听/那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热情/而当你终于无视地走过/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朋友啊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
仔细听来,吴道通饱含深情,背景音轻柔绵长。席慕蓉曾经说过:这是一首她写给大自然的情诗。然而时至今日,所有的青年男女都把它当做了一首大众情诗,无论是男生写给女生,还是女生写给男生,要表达的,都是同样的一份刻骨相思。几分钟的朗诵,获得了长时间的掌声。吴道通,让所有人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晚会进行了快一个半小时了,冬天的夜色早已深沉,室外寒风阵阵,室内热火朝天。刘梓峰感觉几个脚趾头又开始痒起来了,他很郁闷。每个冬天来时,他都是小心注意,这玩意儿虽说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是却很影响心情,严重的时候让人坐立不安。刘梓峰默默地动了动几个脚趾,在鞋子里面互相摩擦,得到些微的缓解,但愿不要影响到即将到来的最后一个节目。算着中间还有其他同学的两个小节目,刘梓峰悄悄起身,准备出去上个厕所。
走出大门,感觉身后有人跟来,回头一看:是罗晖。刘梓峰冲他一笑,用手比了个大拇哥:“日军,不错,很厉害啊。”罗晖闻言大嘴一咧:“嘿嘿,我就说了嘛,我不得给你拉稀摆带的。怎么样?还可以吧?”刘梓峰点头:“非常好,完全出乎意料,过几天我请你吃饭。”罗晖又咧嘴一乐:“要的要的,我等到起。”
这里上厕所需要到体育馆的公共厕所,大概有一百米的样子。虽然才晚上八点,但由于是寒冷的冬天,校园里人不多。偶尔可见有几对情侣不惧寒意,在小道上漫步私语或者卿卿我我,间或有一个夜跑的学生从旁边经过。意外的是,远处的图书馆大楼倒是灯火通明。罗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支递给刘梓峰,自己也点上一支。刘梓峰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三角牌”香烟,有点惊奇,问道:“日军,你也抽这个吗?我是好久没抽过这烟了。”罗晖说道:“我是偶尔抽一下,这个烟现在不好买了,又便宜又好抽。”刘梓峰是在高二的时候学会了抽烟,那个时候学校周围卖的最多的就是这个“三角牌”香烟,两元钱一包。有些学生连两元钱都没有,店老板就卖单支,一毛钱一支,生意人的头脑真是厉害。到了川江大学之后,刘梓峰就基本上没看见过这种牌子的烟了,他还挺怀念。
二人回到晚会现场的时候,台上的节目差不多快尾声了。刘梓峰赶紧猫着腰从道具台上的书包里摸出几个东西,钻进那个简单的“衣帽间”里面去做准备。
只听得外面一阵嘈杂之后安静下来,是蔡春枝的报幕声音:“同学们,接下来是我们今天晚会的最后一个节目了,大家掌声欢迎,刘梓峰,舞蹈《旋风》。”只听得众人齐声欢呼,大概感觉这个《旋风》的名字比较劲爆吧,时间久了,大家需要一种激情的释放。
二锤再次熄灭掉大部分的照明灯,音乐响起来。倏然之间,仿佛一下子把大家带到了迪厅的现场。音乐劲爆,动感强烈。头上三颗镭射球灯交相辉映,束束彩光或明或暗,极速切换,霎时间让人热血沸腾。刘梓峰戴着一副墨镜,头上环绕一根红色彩带,踏着音乐之声,脚下犹如触电,伸展双臂,却见双手戴着一副黑色的断指手套,迅速把人们带进一个梦幻场景。有很多同学认出来了,喊了一声:“霹雳舞。”霹雳舞源于美国,80年代末90年代初传入内地,以其强劲的音乐和新奇的舞步迅速征服了当时的年轻人。舞蹈以滑行、摩擦、腾空等形式表现出走路、腾云、机械运动、拉绳、提物、擦玻璃、拖船、扫地等等不同的生活百态。演化到后来,一切的生活形式都可以加入到霹雳舞的步伐中去。刘梓峰是在高一的时候,偶尔看到学校有人在操场上跳这个舞,一下子就喜欢上了,于是就利用课余和休息时间自己琢磨,慢慢的差不多算是学会了。高二时,和班上几个同学组成了一个霹雳舞兴趣小组,没事就在一起研究讨论练习,还真的整成了学校第一支霹雳舞队。参加过一次学校的文艺晚会,几个家伙在学校一鸣惊人,后来还有其他同学专门来找他们学习。虽然不是专业级的表演,但就是这样一个舞蹈,激发了现场所有年轻人的青春激情。大家鼓掌、欢呼、台下的部分男生忍不住跃跃欲试,有的自行学习模仿着台上的动作,有的一边看一边无所顾忌地摇摆,这是今晚最后的狂欢。
以至于若干年后,还有人对今晚的这个节目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