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后退了！”
年轻的爵士有些激动，不过还不至于激动到失去理智的程度。
“追击！追击！”
好吧，前话收回。
“冷静点。”他的老师却并不像他那么缺乏经验。将军俯瞰着战场，眉头的皱纹并没有放松多少：“希望这只是普通方阵，还没有到熟练掌握斜线冲锋的程度。”
“斜线冲锋？”爵士愣了一下，然后立刻回忆了起来：“现在前线已经进入混战了，他们难道……”
“你再仔细看！”将军很不满意他的草率：“正面接敌的四个方阵正在退后！只是退后，不是溃退！而两翼正在上前……看来是打算进行包围。这倒也是件好事。”
“您希望他们进行包围？”爵士有些疑惑。
“没错。”将军的语气异常坚定：“如果敌人进行冲锋，那么我军前线就有很大几率崩溃，这不会影响到敌人的阵型，只会增加无意义的损失罢了；但是如果他们进行包围……”
“我们就可以更好地进行扰乱，然后突击。”
伯爵说完，又沉默着观看起来。
因为需要隐蔽的缘故，他们不能靠得过近，更加不能站在制高点，这导致了对战况的判断难度大幅提高。不过幸运的是，伯爵虽然不擅攻城，但对于野战——尤其是这种双方都不出精英兵种的野战——实在是非常熟稔，凭着一点最外层的情况变动就足以进行判断。
“佐尔格伯爵大人，为什么还不进攻？”女骑士稍稍有些不满。对于她而言，解救同伴乃是义务；另一方面，重装骑兵其实也没有多少用法——直白的说法则是不需要过高的智商。
伯爵摆摆手：“路德女子爵，或许您略微欠缺了一点……直觉。”
“直觉？”
“是的，”伯爵向前迈了两步，似乎看到了什么充满吸引力的东西：“那位伯爵大人正在拼尽全力，为我们创造更好的机会……但是，还不是现在。”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女骑士皱着眉头：“他们全军覆没的时候吗？”
“不，那就太晚了。”伯爵抓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身边，然后指向远方：“看到那里了吗？前后两个方阵，这样看像是一条黑线。因为排列与我们不是垂直的缘故，所以中间的空隙被更远的方阵挡住了，看起来只是稍暗一些。”
女骑士大概不太擅长被人这样指点，她支支吾吾得似乎心思根本不在对话上：“……嗯，嗯。”
“等那个空隙消失，就代表敌人的方阵已经打散了，那时候就是我们进攻的时机。”
“贝伦，”伯爵松开手后退两步，换了个聊天对象：“如果让你进行一次尽可能的长程冲刺，同时反冲锋，最远距离是多少？”
“五百米，大人。再长的话会影响接下来的战斗。”
“那就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了。”伯爵笑了起来。他高高举起左手：“弓箭兵！准备！”
“我们的部队好像坚持不住了。”将军的语气平淡仿佛陈述，眼神却依旧看着面前一片胶着的战场。
“……是的，伯爵大人。”年轻的爵士与他看向同样的方向，只是眼神中多了些许愤怒。
或许一般人并不认同这看似依旧一片混战的场景已经逐渐倾向了一方，但有些军事经验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圣教一方，正面四个长枪方阵以两到三排为代价，已经逐渐脱离了敌人；两个最接近的方阵直接以一个倾斜的角度挤到了前方，与靠内的正面方阵配合出夹角；最外侧的两个方阵则正在逐渐展开变成薄薄的四排横阵，逐渐将敌人完全包裹在其中。
虽然合计八个方阵的一千余人在人数上完全没有优势，但是长枪与包围完美地弥补了这一点。重新开始的高效杀伤不能立刻改变人数对比，却能够造成士气的巨大变化。对于一支原本就称不上令行禁止的乌合之众，这点已经足够了。
更麻烦的是，敌人后方还有大约相同的人数——即使不是同样的战士，也足以成为决定性的砝码。
爵士似乎找到了另一个值得愤怒的目标：“我们的‘援军’呢？为什么他们还不进攻？”
“他们做得很对，现在还不是时候。”将军的声音罕见地透出一点儿虚弱：“我也有些误判了……敌人看来是猜到了我军的意图，将整整一半的兵力和全部的弓箭手都用于防备偷袭。如果有一支重骑兵我也许还会考虑冲锋。”
“可，可是……”爵士涨红了脸，又一次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唉……”神父放松下来，拄着权杖转过身，看向那座木塔，轻轻叹息：“终究只是小孩子而已……”
他身后，数名脸色惨白的旗手依旧紧紧握着旗杆，却已经是几个人靠在一起，一副马上就要坐下去的样子。而原本的炮兵，则早已经推着火炮撤离到了阵后。
前线指挥确实可以算是件体力活儿，尤其是必须顶着所有人的期望这种压力的时候。不过这些兼职了传令兵的旗手们面对的可是真正的体力活儿。也正是多亏了他们，他才能像摆弄棋子那样操纵着整只部队，同时还能不断获得情报——哪怕是滞后的。
而在这整个过程中，那些真正的，正围绕在真正的指挥官身边的传令兵，除了一开始命令他退后以外，就没有过任何动作。想到这点他的心头甚至涌上了轻微的愤怒，不过立刻就被他压制了下去。
神父压低视界，看向那些接战后就没有动过的部队。
精细指挥八个方阵已经到了他的极限，并非能力，而是视野和命令的传递能力——他的旗手们只有也只能有这样的效率，分出人手来命令后方部队？那就必然要影响第一排。
虽然现在用八个方阵已经足以完成这次胜利，但他还是觉得慎重一些为好。
带着某种隐晦的歉意，神父看向一名精神略好一些的旗手：“去找圣女阁下，让她派一半传令兵来……你们都已经做得够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