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快速地做着打算,危急时刻,也算身不由己。萧逸先是磕头,才开口道:“还请阎王大人准我把话说完,不要因为我半途的一点点无礼而取消我辩解的权利。”
阎王没有说话,算是默许,萧逸借着这拖下来的时间,组织好一些话,不算三七二十一,一气抖它出来。
“我认为只有证据确凿无疑、真相水落石出的断案,才能称得上公正严明。”萧逸憋着一口气说话,语气和刚才截然不同,像是换了个人,至于具体的不同,应当是他说话声音响亮不少。
“敢问大人是凭什么证据对我审判?在没有理清事情来龙去脉,就判我有罪?就算我真的有罪,不经我自述生平,就定下我有三桩罪状,是不是有些武断。”萧逸此时已经备好一番陈词,在这危急时刻,组织语言的能力终于被开发出一些。阎王们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
上首阎罗王漠然,道理就是这个道理,只要在讲道理,他也没法说什么。
“再问大人是如何判定我欺诈良善?如果我这样的人也算是有三桩罪状的恶人,我保证世间十岁以上的人都称不上良善,就算有几个这样的善人,也不是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能见到的,还谈什么欺诈之说。”
阎罗王还是没说什么,其它几个阎王更像是一群静候事态发展的观众,绝不插嘴。
“三问大人对人间了解多少?现在神州大地不说是人人安居乐业、天下大同,也相差不了多少,可以说是丰衣足食、四海升平,开中华上下五千年未有之盛世,创华夏方圆千万里将来之荣光!这样的条件下,我因为身体不适,吃不完饭菜剩余一些,怎么了。难道为了节约粮食就应该强行吃下去让自己受罪,毁坏自己的身体,与自残、自杀何异?不自爱就没有罪过?”
这个萧逸就说得有些牵强,到底是浪费了粮食,既定事实,谁也说不出花来,其实他自己也觉得浪费粮食是极端不好的,但时间太短,一时间没法为自己想到合适的理由,况且这情况也容不得萧逸自我检讨,他只能一昧地为己开脱。想这时候如果阎王乐意听,萧逸估计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变黑的。
好在对于萧逸的这一部分略显拙劣的狡辩,阎罗王只是皱了皱眉。
萧逸接着问道:“四问大人头上三尺的神明因何而在?难道是为了让世人崇拜而在?若是这样,为何不直接显化在世人面前,这样人人都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谁还敢不敬神明?自然世人大都不知道有神明的存在,既然人不知道有神明的存在,胡乱的尊敬,到底是敬谁、求谁保佑?”
“遇事情就瞎拜一通,今天生病就拜拜阎王,明天饿了拜灶君,后天相亲拜月老,修建拜土地、上学拜孔孟、经商拜财神、交友拜关公,人人遇事、犯难只图神灵庇佑,不求上进,还谈什么天下大同、国泰民安。人间的和平安定难道就只靠神明保佑就可以达到?
绝不是,想要人间和平稳定,只有每一个人都自主认识到社会稳定是对自己的保障,这才是保证人间安稳的最好办法……”
“所以,不知神明的存在又有何关系,神明与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本来就不在同一个世界,尊敬与不尊敬,又有什么区别,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才是对人间最好的处理办法!况且,我还从来没有骂过哪位神仙,哪里来的什么不敬神明的说法……”
萧逸一气说下来,愣是让阎罗王无从插嘴,只能眼睁睁看着萧逸气势汹汹地在哪里争辩,时不时还捶胸顿足,情绪十分激烈。说到一些从书上看来的见解,还听得阎王暗暗点头,直感到有些道理。
“阎王大人觉得我有这三桩罪状,无非就是通过一些表象得知,可是人世间的道理,大都掩藏在表象之下,不经过深层探讨,是得不出结果的……”
“本来,阎王大人判我欺诈良善、糟践粮食,我虽然不认,但也不至于不忿至此,但是大人竟然说我不敬神明、不知公德,这让我心寒啊,大人可知,我在人间的时候,每天都要对着落日祷告,心中祈祷,父母长寿、亲朋安康、人民幸福、百姓和乐、国泰民安、世界和平……”
说到这里,萧逸想着要拍一下阎王们的马屁,毕竟说话讲策略向来是如此的。萧逸想到前不久在一本哲学书上写的一句话,“前不久我看到一句话,死神是世界的守卫者,他才是让每个人都绝对平等的最终依托,生命平等的实践者。当时我就想到了地府里铁面无私的阎王,他们也是死神啊,可是他不仅保证了世人的生命平等,更保证了人间疾苦,证实了善恶有报,他们才是真正的享有无量功德啊。”
“可是今天,我来到地府,什么事情都没有搞明白,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被阎王大人判了个三百年,我心中不忿啊,呜呜呜……”
萧逸说着竟然声泪俱下,接着痛哭流涕,看得阎王们动容。萧逸干脆不说了,扯着嗓子哭了一阵子,也不见有一丝停止的征兆。
“你且莫哭,你说得有几分道理,我自会考虑一二。”终于,阎罗王开口安慰了下萧逸,可能是觉得萧逸真情流露吧。
“大人,你可知道现在人间多不在乎地府吗?”萧逸抹着眼泪,想到以前去过一家医院看病时的情景,说道:“那天我看到一个医院门口拉着一个横幅——阎王要你三更死,我们敢留你到明年。我当时看不过眼,就上去和那医院的保安理论几句,说他们这是欺世盗名、胆大妄为,阎王岂是他们能够随便提及的,结果被那些保安狠狠打了一顿……”
“嗯,此话当真?”阎王听到这里插嘴道,人间现在是这般模样,那还了得!
“当真,当时就是这样的情况,他们还骂我神经病,接着几个人,有保安、有医生、有护士……都有,他们就狠狠地打我。对了!很可能就是那时候提到了阎王大人的名讳,被判定不敬神明,大人,我冤枉啊,请你为小人做主啊!呜呜呜……”
“什么,岂有此理,竟有如此大胆狂妄之徒,我等阎王要招来的魂魄,那个胆敢阻隔!”阎罗王不乐意了,竟敢藐视地府,心中想着,等到此事了了,定要去人间把这些人好好整治一番,也不知人间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罢了,罢了,你先起来吧,莫哭了,我自有较量,你也算得一片好心,自不会冤枉于你。”
“呜呜呜……”萧逸就是不肯住声,抽泣个不停,讲着讲着,还入戏了,好像当时被那医院的莫须有医生、护士、保安们打的苦痛,现在一齐爆发出来了,实在忍受不住。
“你莫哭了!”那坐在阎罗王右边的秦广王看不下去了,“哭哭啼啼,难道我等会冤枉于你?我地府绝对不会处罚一个好人的,你既然无罪,还哭个什么,你为我地府而被打,我等自会奖赏于你,你当高兴,莫要再哭。”
“嗝……嗝……”萧逸听明白了秦广王的话,‘不会处罚’,心中大喜,但一时间竟然无法止住哭声,“呜……”
“你怎还哭,你待怎样!”又一个阎王出言道,还有几个阎王也皱起眉头。
“呜呜,嗝……我刚才是伤心哭泣,嗝……现在是高兴哭泣,喜极而泣,嗝!呜呜……”萧逸揉着眼睛,边扯嗝边说,哭大了一时收将不住。
“好了、好了。男子汉大丈夫,有泪自不轻弹,你这成何体统,再不止住哭声,我可罚你入哭鬼狱,让你似那爱哭鬼一般哭去。”阎罗王也听不下去了,要制止萧逸。
这样一说,萧逸只有捂住嘴,强行抽几下,这才歇住,暗道自己可真厉害,哭起来就停不下来,这算特长吗?这一停下哭来,心中就清明不少,立刻就欢喜得无以复加,乐到直想找个人倾诉一二。
只觉得那上面端坐着的十个面目严肃的阎王是这么的亲切、可爱,这样一想,就又要开口说几句赞美的话,“阎王大人明鉴!我还有几句话要说,本来早就应该说了,刚才一着急忘了。阎王大人们实在是一等一的好神仙,公德无量就不说了,其实在我们人间处处传颂着阎王爷的美名,都说阎王爷铁面无私又光明磊落,绝不放过一个恶人,也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今天见到,实在是荣幸之至。”
“在我们人间,若要说最有名的神仙绝对是阎王爷了,那名气比那什么光脚大仙、太白金星、托塔天王、龙王那些可出名多了……”
“错了,是赤脚大仙,不是光脚,大仙的名号不可乱念。”阎罗王出声提醒道,说完看着萧逸,大概等他接着往下讲。
“不管是哪一个神仙,在我们人间都没有阎王名气大,他们甚至连判官都不如。在我们阳间,人最怕的神仙、最敬重的神仙都是阎王爷,像我这样的好人就会希望阎王爷保佑,能够趋吉避凶,而那些自治罪恶深重的坏人,就会祈求阎王爷将来宽恕。反正要是论阎王爷的威名,那在人间绝对是独一无二的,玉皇大帝都比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