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朝天那边退去,太阳光芒已不再白炽,天边的云彩红彤彤的如火烧一般,在那遥远的天际,此刻是最美丽的瞬间。站在十三楼上往那边望去,看到那里金黄璀璨的光芒像是跃动的光辉,一团最纯粹的金黄色,挣扎在天边不愿落幕。
萧逸扶着天台上的围墙,怔怔看着那太阳的归宿点。大二第一学期才开学,萧逸每天傍晚都要来这里对着天际发呆,久久挣扎在苦闷之中的他,似乎在那极远处可以找到平静和希望。
作为一个正牌的穷**丝,本来以为通过自己的努力考了一个名牌大学,就能够看到命运轨迹的改变。是啊,在时代的洪流里,重压之下终于攀登上了浪尖,人生第一阶段的伟大目标已经实现,萧逸甚至看到了胜利女神的微笑。
然而,迎面而来的胜利女神并没有祝福他,反而是流氓般的现实给了他一个耳光,不仅把他打得看清了现实,也把他重新打落回了谷底,那是没有梦想的谷底。
大学根本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到了大学却发现自己没有了目标和动力,就连那最令人向往的爱情泡沫,也在表白被严肃拒绝后丧失了吸引的魔力。就这样,萧逸开始放任自己,干起了以前作为一个优等生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逃课上网,夜不归宿,考试抄袭……
他感叹自己大学第一年的平淡与堕落,对大学第一年生活的认识,远不是以前想得那样美好,相反的,甚至不如从前。每天行尸一般的生活,没有一点点激情、一点点生命力,这样的日子平淡得让人无奈、让人厌恶,讽刺的是,这份平淡正是他前十年拼命努力换来的。
可以预见的是,不出意外,接下来的三年还会这么平淡甚至平庸的过下去。萧逸想要改变,可又不知从何改变,更不知改变什么,这种感觉让萧逸感到了痛苦。精神上完全悬空了,随时就要崩塌,精神追求严重匮乏时的痛苦更甚于物质匮乏的痛苦。
这样,每天下完课,萧逸都会到寝室楼顶,刚好趁着时间,看看落日,毕竟这是目前唯一能轻易看到的景色。有的时候,萧逸甚至大胆地想自己从楼上跳下去会怎样,死亡之后又是什么?这样想着,萧逸自然又想到了生命之前又是什么?
难道生与死轮回不止,难道死才是生的开端……
这样的这样的禅学辩思,算是萧逸每一天最有意思的事情。
萧逸还是和往常一样,静静地看着这出落日悲剧的进行,这个过程是庄重的,也是苍凉的。终于,太阳陷落到了钢筋混凝土的丛林里面,再也看不到了。有的时候萧逸甚至对着长空祈祷,改变吧,这个复杂的世界,改变吧,卑微的自己。
当太阳最后一点影子落下的时候,萧逸总会习惯性闭上眼睛,火红的夕阳并不像烈日那样白炽、光芒刺眼,但是萧逸还是需要回复一下眼睛,因为长时间盯着火红的太阳而导致眼睛有一丝的酸涩,也因为萧逸往往睁开眼睛后就会明显的感觉到夜幕降临了,反正萧逸喜欢这种骤变的感觉。
等萧逸再睁开眼睛,往往世界就变了,这一次也一样,不过变得有些离谱了,天不止是变黑下来那么简单。
萧逸只看到眼前一亮,一种难言的气息扑面而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等到萧逸像是睡醒一般再次有了意识,才通过阴差的介绍,知道自己来到了阴间,没错,传说中的阴间。他已经死了。
现在,他已经跪到判官面前,等着判官问一些程序上的问题。萧逸刚确定自己来到阴间的时候,简直是心如死灰,震惊、无奈、愤怒、后悔等复杂的情绪让他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这世上真的有鬼神存在,而自己的一辈子也就玩完了。
最后萧逸无奈的接受现实,开始为下辈子考虑了,想着下辈子一定要好好过,要无愧于心。回想起来,大学第一年是自己这一生中的败笔,那艰苦无比的高中三年才是自己人生中最灿烂的时刻,如果给自己一个从头再来的机会,一定要好好地过一次大学生活。
判官没有对自己的一生进行最后宣判,不过萧逸也不担心,反正生前也没做过什么坏事,肯定不会受罚,运气好的话下辈子能投胎到一个有钱人家里,当一个富二代。这样想着,心里甚至还有些许激动。
随后,阴差领着萧逸出了判官的公堂,走到了外面。萧逸这才仔细打量一下阴间,不愧是阴间,都是宫殿样式的建筑,好气派!青砖白瓦红墙,玉阶楼台雕梁。只是走了这一会儿连鬼都没看到一个,阴森森的,不愧是阴间。
不多时来到了一个大殿,大殿极其雄伟,远超其他建筑,虽然颜色有些低沉,但毫不影响它的雄伟、霸气,一块大匾上写着是三个萧逸不认识的篆文。
萧逸本以为阴差是带自己去喝孟婆汤,还暗道孟婆的地盘挺大的,看来地位不低。结果进了大殿,没有看到孟婆的影子,因为里面全是男的。
萧逸抬眼一看,就看到几个穿着打扮气度不凡的鬼(想来阴间应该全部是鬼吧)坐在大殿上面,分列两边,上首那鬼更是瞪着个牛眼睛,脸色略黑,方头大耳,面容不怒自威,长髯直垂到胸口。萧逸被那阴差一带,自觉就跪下了。
“启禀十殿阎君,萧逸魂魄带到。”阴差躬身禀报,呈递上一张写满了字迹的宣纸,待上首那阎王大手一挥,阴差自觉就退下了。
“我的天,十殿阎王,这十个就是十殿阎王!”萧逸心头狂震,着实吓一跳,这在阴间也算是大人物吧,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你叫萧逸?”那上首那阎君扫了几下宣纸,看向萧逸,铁面看不出任何的表情,想来他就是阎罗王天子包,毕竟坐在上首。
“对,是我。”萧逸忐忑又不敢失恭敬地应答道,不知这十殿阎王要干什么,摆出这个阵势,难道我曾经犯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罪过,不会吧,我也没这个能耐。
“现在,本王要对你进行宣判,你且听着。”阎王放下那张稿纸,这期间其余九王都在沉默中打量着萧逸,等到阎罗王开口,这才投回目光。
“萧逸听判,尔在阳间之时曾油嘴滑舌,巧言相辩,说谎骗人,欺诈良善者应入拔舌地狱。又曾浪费米粮、糟践五谷,当先入舂臼地狱、后入石磨地狱。尔不敬神明,不计公德,当入刀山地狱。凡此三者,当入四狱受刑三百年,你可知罪!”
“啊!”说实话,对萧逸来说,阎王这话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的噩耗,不,应当是从上辈子一直到现在最大的噩耗!虽不知这地狱的刑罚是怎样的厉害,但三百年这个时间度量对萧逸来说已经是生命不能忍受之长,心中气急,要不是现在已经是鬼魂状态,怕是要急出些病来。
萧逸心中直感到无力,想要辩解,但对于这些罪状,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开口。说谎骗人,谁没有骗过别人,尤其是像我这种喜欢玩笑的人;浪费粮食,有的时候胃口不好吃不完,剩下一点,这也犯罪;不尊敬神明!现在还有谁信这个啊,我们信科学道理,讲唯物主义——天哪,我完了,受刑三百年……
“你可知罪!”见萧逸不说话,阎罗王又问道。
“啊,不知罪,不知罪。”萧逸虽然不知道如何狡辩,但就是不想认罪,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落水的旱鸭子都还要扑腾几下呢。
“你还有何话说。”阎王们又集体扭头看向萧逸,“还不速速道来。”
“咳……”萧逸此时仍跪在地上,开口道:“我以为阎王这个判罚不对。”萧逸只有拖着,一时间竟找不到理由反驳阎王,这三桩罪状有些荒唐了,人世间谁没犯过,难道在阎王看来活着就是犯罪?那还狡辩个屁。
“有何不对?”阎罗王冷冷地道,脸色一沉。
“我认为阎王大人这个判罚有失偏颇。”萧逸心头着急啊,只想着,能拖就拖,不行就耍赖,再不行就编故事,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不受处罚。三百年时间,光想想就恐怖,还不说还要受什么刑罚了。
“有何偏颇?”阎罗王脸色阴沉得厉害,居然胆敢说阎王判案不公正,阎罗王显然怒了,语气一紧,“快说,有何偏颇!不说出个了然来,信口开河者,在抜舌地狱加刑一百年!”
“啊,加一百年……”萧逸张大了嘴巴,直感到呼吸堵塞,胸口、喉咙被绝望塞住,没办法了,只有编故事了。把心一横,直想到死就死了,顿时内心深处生出些许豪气——大不了罚我受一千年刑,一千年后老子又是一个可爱的婴儿!
不过,下辈子还能转世为人吗?天哪,拼了,我可不想当畜生啊!